71 番外系列之古剑奇谭（五）（1 / 1）
衡山密林，一道鹅黄色娇俏的倩影急速穿行，大惊大悲大喜之下，她已然忘记自己还会滕翔之术。风呼呼吹过，灌入少女口、耳、鼻中，她却什么也不想听不想管，她现在只想快点，再快点，她恨不得马上见到某个人。
青玉宫不在，下层炼丹室也不在，会在哪？黄蓉急得手足无措，她拉着路过的元勿，气喘吁吁：“商……商容，不……不是。”
元勿不解：“黄姑娘怎么了？不急，慢慢说。”
黄蓉缓了缓，大声道：“欧阳少恭！欧阳少恭在哪？”
被黄蓉焦灼的神态和急不可耐的语气吓坏，元勿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满以为他家丹芷长老出了什么意外，急忙带路道：“请黄姑娘跟我来。”
元勿带领黄蓉，踏上传送法阵，琴台之上不见身影，元勿告诉黄蓉：“丹芷长老可能在房中休息。”
黄蓉嫌弃元勿的行动速度，她问明方向打发了元勿火急火燎的冲了过去。她还来不及推门而入，就已闻得里面二人的对话，顿时心凉得像在冰窖里滚了一圈。
“少爷，你能不能收手？寂桐实在不忍看少爷再错下去。”
接话的声音有显而易见的愤懑：“错？寂桐以为我何错之有？我倒不明白，何以寂桐肯与雷严合谋，背叛于我。”
寂桐干涩道：“少爷……哎，那少爷就不能放过无关之人？黄姑娘，兰生……”
“黄蓉只要她不再插手，我自不会为难她，但若试图干涉……兰生，我本无意害他，呵，他在芳梅林内百般理由苦楚要跟，他日日跟在百里少侠身边，寂桐岂知他日后不会与我对立？我不好好招待他，怎对得住兰生一片心意？”欧阳少恭语气一变，有些疲惫，“好了寂桐，无论如何我不会向你发难，毕竟……也罢，你去歇息吧。”
卧寝的门被寂桐推开，出来的老妪惊讶不已，黄蓉面如寒霜，眼底荒芜一片。她无视寂桐的震惊上前进入欧阳少恭房间，寂桐连连叹气摇着头退了出去。
背后说完人坏话，那人找上门来脸色还极是难看，也只有欧阳少恭能像没事的人一样，安之若素：“黄姑娘，找在下何事？姑娘如想离开青玉坛，在下可助姑娘。”
“欧阳少恭。你到底想对百里屠苏做什么？这么想我走！”黄蓉死死盯着他，周身散发不容忽视的绝望、悲哀气息，她看着他像是从来都没认识他过一样。欧阳少恭似乎想辩解什么，黄蓉睫羽轻颤，浑身发抖，两行清泪顺势流下，她打断欧阳少恭要说的话，“萧商容，你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承认？”
她说得笃定，想是已确认什么，欧阳少恭心有计较。他淡淡道：“姑娘须知无论哪一样都改变不了现况，何必执着于答案。少恭还是那句话，奉劝姑娘离开百里少侠，离开在下。”
他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绕了这么远，黄蓉直觉欧阳少恭也察觉了什么，他却还是这样疏远而冷漠。黄蓉似被天底下最苦的苦楚包裹，透不过气，眼泪从未停歇，她哭着哭着大笑出声：“我知道了，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好没意思。跨越时空寻人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真可笑。三载光阴，抵不过一句离开！”
可笑她抛父弃家只为一人，可笑她一心求死只想着这个人，到头来不如不要重逢，干脆让她长梦不醒的好。
面前的少女笑得发颤，绝美凄凉，欧阳少恭闭眼：“姑娘何苦，太深的执着只会令人变得疯狂。”再睁眼时又是一派温润之势带着坚决，“在下想姑娘还是离开为上。”
你的三年却是我的四百年，别说欧阳少恭只是看了墙上刻字，那寥寥几笔岂能勾起他的触动？即便是恢复了记忆又如何？四百年前的萧商容何尝是现在欧阳少恭？时间洪流早已把他改变，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不像太子长琴，谁又能清楚这副皮囊下的灵魂是如何扭曲疯狂？唯有巽芳……
“是因为巽芳公主？”黄蓉冷冷道。
欧阳少恭面色丕变：“何以知晓巽芳？”
黄蓉点头：“看你这反应，果然如此。”她咬着唇眼眸的水光更衬她柔美如梨花带雨，她微微勾着嘴角，笑容艳丽，“你想知道？左右你想否认我们的关系，既然与你再无瓜葛，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还可以跟你说，那个女人没死从蓬莱天灾逃了出来。可你想知道她在哪吗？偏不说～”
黄蓉一颦一笑楚楚动人，那笑容似有几分调皮孩童戏耍于人的欢愉惬意，她看着欧阳少恭‘咯咯’直笑。欧阳少恭眸色逐渐深沉下去，脸色十分难看，若说逆鳞，之于欧阳少恭巽芳一定是唯一的，他迎接着黄蓉冰霜目光，微微眯眼：“还请姑娘不要玩火自焚。”已有了怒意。
“玩火自焚？”黄蓉语气尖锐，“我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即便有事自己承担便是。你以为我怕？我黄蓉敢爱敢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欧阳少恭我倒要看看这出戏能精彩到哪去，又会以何种方式结束！”
“嘭”木门被甩上，刺耳的响声回荡在欧阳少恭耳边。他紧捏着拳头，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有意放过黄蓉，奈何对方不承情，不知何处得巽芳消息以此相胁，到最后便莫要怪他不留情面！
一门之隔，黄蓉双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泪水纷飞从十指流泻。
美梦破碎，君心改变。黄蓉有家归不得，女子最好的年华全在悲伤中度过，何其甘心？黄蓉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善良柔弱女子，君心既改，休怪她不念旧情亲身选择毁灭。否则，她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回头是深渊，前方是维谷，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闯。
只怪，天意从来不顺人心。恨，当年为何昏迷回到桃花岛，萧商容若早告知她真相今日一切又是否可以改变？更怨突然出现的巽芳……黄蓉哭着笑，笑着哭，声声悲凉。房内的人无有动静。
那次不愉快的谈话后只要欧阳少恭和黄蓉碰面，无一不是不欢而散，欧阳少恭对黄蓉愈发防范，黄蓉亲手将欧阳少恭越推越远，他试探她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他清晰感受着欧阳少恭对她的态度一点点变化，对那个女人的在意程度，她想哭又想笑。
至于寂桐，黄蓉一点也不想再理会她，她得多有忍耐力才能不在这个时候杀了她！
黄蓉回回将言语变作刀刃刺伤欧阳少恭，言谈中屡次提及巽芳，岂知伤人同时不是伤了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却乐此不疲。如何一个痴傻形容？天空下起蒙蒙小雨，黄蓉摊开手掌看上面的纹路，笑得比哭还难看：“哪里知道待我如珠如宝的商容也会变得无心，原来和心爱之人争锋相对，是这样的难受……”
她在青玉坛的日子，过得很苦，哭的时候永远比欢笑之时多。
终于，雷严觉时机成熟，带着一堆手下加上欧阳少恭和黄蓉离开青玉坛，向始皇陵赶。百里屠苏几人及时赶到，对付雷严。他最终死在欧阳少恭的计谋下，黄蓉亲眼见证不免心寒，雷严今日之果有没有可能会成为她的结局？雷严虽坏可却到底从未残害过欧阳少恭，这人却生生要了他的性命。一生都被他利用，可悲。
有句话叫狗急跳墙，还有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这人还是雷严呢？黄蓉站得离欧阳少恭最近，她听见雷严对欧阳少恭说：“丹芷长老，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人，那个叫巽芳的公主没死，她逃过蓬莱天灾四处寻你，你想知道她的下落吗？哈哈，可惜可惜。少恭……后悔吗？”
几次三番被人触碰逆鳞欧阳少恭的不耐愤怒由他脸色可以看出，他视线转向黄蓉，不容忽视的阴霾冷厉，黄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娇俏一笑，挑衅意味十足。欧阳少恭沉了脸色：“雷严，说清楚！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少恭，雷严诅咒你！永远找不到，永远孤独痛苦！”雷严哈哈大笑，在笑声中轰然倒下。
欧阳少恭脸白如纸，他转看寂桐，寂桐意会，摇了摇头咳嗽道：“少爷以为雷严会告知于我？”黄蓉在心底冷笑。还真会演。
杏衫青年满面疲态他不再强求，他给出寂桐选择。该说不愧是‘巽芳’吗？这位堕仙对她和对别人真是天壤之别。黄蓉心里发冷。
似乎雷严的话给他的冲击太大，又或者寂桐的背叛让他难以承受，亦或黄蓉的争锋相又时时涉及巽芳让他疲于应付，总之这之后，到方兰生放叶沉香去投胎，离开始皇陵都不见他展露笑颜。
众人鱼贯出陵墓，黄蓉中心点在欧阳少恭身上，她注意他很久，轻而易举发现欧阳少恭与尹千觞故意落后众人留在始皇陵内。尹千觞刚要开口与欧阳少恭叙旧，被后者打断：“在下一再忍让姑娘莫要以为是理所应当！姑娘再要听下去，稍候在下与百里少侠说姑娘不幸被秦陵怪物袭击殒命，姑娘觉得会有多少人为姑娘翻查内因？”
遭受打击的欧阳少恭语气很锋利，左右已与黄蓉撕破脸皮，他不怕黄蓉接触到他所谓的真面目。拐角处的倩影闻言愤然转身出去。
送孩子们安然返回安陆，受到安陆百姓的热情款待，累了一天大家入住安陆客栈歇息。欧阳少恭对百里屠苏所说翻云寨内事，黄蓉暗自记下。了解到太子长琴的前因后果，再联想到百里屠苏身负的焚寂剑，黄蓉开始猜测一些因果。可是她始终想不出来焚寂剑在百里屠苏身上，欧阳少恭为何不直接抢呢？百转迂回，有何意义？
任她如何聪明终究常人思维，怎样也无法想到，太子长琴一半魂魄会在百里屠苏身上，而非还在焚寂剑内。
黄蓉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深想，一步步跟着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走，谜底总会揭晓。
入夜，黄蓉搬来凳子靠坐在窗边看外面的圆月，心里想着欧阳少恭威胁的话，从前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这时竟然可以说出要她性命的话。世事变迁当真是难以预料。这变迁也让她难堪痛苦。
扰人清静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响起，打断黄蓉的思绪，她问道：“门外是谁？”
“蓉妹妹，是我。”黄蓉想不到会是队伍里充当知心姐姐的人来找她，疑惑着去开门，她将红玉迎进屋，不想对方开门见山，“蓉妹妹以为欧阳少恭是个怎样的人？”
得亏红玉在黄蓉的心里感官不错，否则休想她和其他人谈论这个人！黄蓉叹气：“红玉为何有此一问？”
红玉看着黄蓉，诚恳道：“今日观妹妹气色苍白，看少恭的眼神实在不能不让姐姐担心。奉劝姑娘一句，欧阳少恭实非良人。”
黄蓉笑得勉强：“这么明显？”
“也非如此。姐姐活得久了，看人自然更准一些。”红玉笑笑。尔后话锋一转，将与百里屠苏所言半数说给黄蓉听。这队伍里面现今除了百里屠苏，就黄蓉的状况最令人堪忧了。
红玉好心提醒黄蓉自不会当做驴肝肺，她好言谢过红玉，后者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告辞离开，留黄蓉在房内枯坐一夜。
事到如今，她又怎会不知欧阳少恭已非良人？渡魂会让他丧失记忆，亲人的背叛又令他痛苦不堪，巽芳公主出现成为他的救赎，黄蓉怎会不明白？其实这些也不能全怪欧阳少恭，或者说萧商容……可她能怎么办？该如何做？她找了这么些年，只因为这个就轻言放弃？那并非黄蓉的个性。恩爱不能，那就反目吧，总归我已经做错，何惧再继续错下去？
月凉如水，不知谁低低一叹，成全这如霜如冰的月亮。
隔日，黄蓉被方兰生几人拉着听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的壁角，得知百里屠苏竟欲向欧阳少恭求起死回生药，复活一亲近之人。这种逆天之事黄蓉还真不看好，尤其百里屠苏求的人是欧阳少恭，更是让她容易往不好的方面想。
他们说完话方兰生第一时间跳出来表示要同去，后面陆续是芙娇、风晴雪等表态，尹千觞借仙芝酿酒之名，明说也要去，最后几双眼睛射向黄蓉。黄蓉目光投向欧阳少恭，后者也正看着她，带着审视警戒，耐人寻味，黄蓉柔柔一笑，对着欧阳少恭道：“去，为什么不去？百里少侠初出江湖，改日为人所骗我也好帮着看顾些，欧阳先生你说是不是？”最重要的是她留下也毫无意义，留在欧阳少恭身边她怕忍不住继续与他起争执，伤人伤己。
黄蓉意有所指，火药味浓厚，欧阳少恭敛眉心下不悦，仍是好脾气道：“已劝过姑娘身体不好，不应舟车劳顿，百里少侠此行凶险，望姑娘珍爱生命。”
这话带了威胁的意味。黄蓉从没身体不好，欧阳少恭借着理由想说退黄蓉，可这女子若这么好说走也就不是黄蓉了。风晴雪担心道：“蓉蓉身体不好吗？怎么没听她提过。”
“是啊，要是身体不好就好好养养吧，出了事就不好了。”方兰生道。
黄蓉摇头，笑语盈盈，细细品味笑容里却有渗人的寒意：“我的身体我自己再清楚不过，欧阳先生一再让我离开百里少侠，莫不是……”黄蓉眉峰轻挑，“有所图谋？”
这针对的意思太明显了，欧阳少恭道：“也罢，姑娘想要如何自行取舍便是，说多了反倒成了在下的不是。”你既执意要跟，日后如何，也莫要怨怪他不曾给她退路！欧阳少恭眸中划过一道狠色，无人识清。
芙娇抱怨道：“真有病早点离开好了，没得拖累别人。”
“芙娇！”百里屠苏不重不轻的呵斥道。
黄蓉看了看她：“狗拿耗子！”
芙娇气道：“你！”被百里屠苏劝住。
欧阳少恭指明去路，百里屠苏不愿耽搁哪怕片刻，八人回客栈整理了一番，匆匆赶往青龙镇，开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