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这是发生在伊修巴尔内战之后，焰之炼金术师罗伊·马斯坦刚晋升为中校，尚且还在东方城市时的一件事，并且也是丽莎·赫可艾少尉、简·哈勃克准尉、海曼斯·布莱达准尉、瓦特·法尔曼上士、肯·菲利中士分配至马斯坦麾下所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一
“恐吓信？”
“没错，这件事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格拉曼中将扶了扶眼镜框，“怎么说一个月后也是伊修巴尔内战结束后的第一个国庆日，为了安抚民心，大总统阁下要来东方城市视察呢。”
马斯坦看了看那张被称为“恐吓信”的纸片，仅仅几个手写的非常不像样的文字，就让东方司令部的上层集体坐卧不安呢。
“……为这个国家带来的灾难……必须付出代价……让国庆的礼炮送大总统上天吧！……”真是一点创意也没有。
“遇到这种状况，最好还是请大总统阁下改变行程吧。”马斯坦严肃的说。
“问题就在这里，视察之事已经公布，人民期望的呼声很高呢。”
“也就是说，行程是不可能改变了？”
“是的，所以赶在大总统来视察之前将这件事查清楚，并且在视察期间保护好大总统的人身安全，这是东方司令部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格拉曼将身子从宽大的办公椅中向前倾了倾，“如何？罗伊·马斯坦中校，这对年轻人是个很好的机会，和我们这些长期坐办公室的老头子不同，刚从战场上下来神经还很敏感吧，应该尽量趁着年轻，多活跃活跃啊。”
马斯坦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这位将犀利的眼神掩藏在圆圆的镜片后的老人，几近干枯的双手交叉在下巴之下，岁月的磨砺使皮肤粗厚的同时也使得骨头更加的突兀嶙峋，像山石一样从高空威压的感觉，和战场上死神的威压不同，这其中权利的腐臭可比敌人尸体的腐臭更加的恶心。
年轻啊，的确不错呢。从马斯坦来到这东方司令部二楼一隅小小的办公室就职之后，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便成了司令部中各种闲言碎语的焦点。
伊修巴尔内战的英雄，年轻的国家炼金术师，长相英俊，还是单身……
人形兵器，其实是不是根本用人性来等价交换力量……
在战场上只要杀人就可以了，将这样的兵器放在办公椅上只会浪费空间还会妨碍别人走动……
兵器嘛，战争结束了就放进仓库去，偶尔拿出来擦擦就好了……
……
虽然不是没有称赞的言辞，但那些称赞更像是给贬斥做铺垫。
而面对这些不怀好意甚至恶毒的流言蜚语，马斯坦只是一笑置之，完全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之所以有这样的言论不绝于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太年轻。
首先，太年轻的国家炼金术师就已经招来很多嫉妒，另外又是普通的平民出身，这种嫉妒更是不加掩藏的变成了恶意。再加上马斯坦在这次大规模内战中因卓著的战功脱颖而出，年纪轻轻便晋升至如今的地位，因而那些未能有机会去前线立功的野心勃勃的军官们便冷冷的在背后指指点点。战争在他们口中变得如此轻松，孰不知战场的险恶并不如他们在牌桌上屡屡得胜的小伎俩那般简单。
还有那些已经腐朽在办公椅上的军官们只是想着如何在军需物资与税收上捞油水，而这突然冒出的黑发小子很有可能取代他们的地位，而事实上这个黑发小子也的确有这样的野心，于是有一部分人怀着强烈的警惕与威胁感，冷冷的远远的观察他；不过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将这种威胁感自我蒙蔽的转化为轻蔑，他们大概认为无论炼金术方面——甚或是战争方面的才能有多高，都并不能代表处理政务的才能，于是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着马斯坦的出丑。
并且很遗憾，在东方司令部里与马斯坦有相同背景与经历的同事是一个也没有，于是这种来自多方面的丑陋的恶意便全部集中在马斯坦一个人身上……
单纯的嫉妒其才能与战功的人、对自身地位感到威胁的人、显露出轻蔑与鄙视的人……对各方面恶意都予以纵容的，正是在自己面前等待回答的东方司令部最高长官。究竟他对自己的态度是怎样的，马斯坦不得不怀疑。
他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来考验他的才能与忠诚心以判定是否能招揽到自己麾下吗？不会吧，此次任务可是事关重大，以此为考验风险不是太大了点吗？那又是为何……
“年轻人，想好了吗？”格拉曼眯缝起眼睛看着马斯坦，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一瞬间竟觉得被面前的老人全部看穿，不禁一怔。
不过也许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明白过来，即使他是被询问的一方，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请让下官对此案进行调查，下官保证，在大总统来视察之前一定抓住犯人！”
格拉曼满意的点点头。
为了避免扰乱战后敏感的民心，这次收到恐吓信的事被隐藏了下来，所以变成了秘密任务的这个案子，破案了功劳自然是格拉曼中将的，而事故若真的发生了则责任全部是马斯坦中校的，那个老人根本是在打这个主意吧。
而且他是个新人，并且备受非议，如果真的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众人也只会兴奋的落井下石而没有人会拉他一把吧。马斯坦愤愤的想着，这应该是他被选中的根本原因。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只要他全力以赴阻止事故发生就好了，但他还有个更可怕的想法，如果事故真的发生，那很可能中央高层便会空出一个位置……那个老人会不会更希望恐吓信上的内容成真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仅仅是全力以赴的查案恐怕是不够的。
高层的更新换代他是没什么意见，可如果被别人踩着自己的尸体踏上那个高位他可就不愿意了。但是，格拉曼中将的风评一直是属于比较中庸的，他不像是那么有野心的人，或者是他伪装的太好，或者根本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但现在的马斯坦却大意不得，也许正像格拉曼中将所说，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年轻人神经还太过于敏感，而在这个全新的环境中，马斯坦可以信赖的人也只有丽莎·赫可艾而已。
所幸因为这一次的秘密任务，有关让丽莎·赫可艾担任副官的申请也顺利的批了下来。而格拉曼中将更是给了马斯坦规定时间内的特殊权限，因为这是秘密任务，所以只是以熟悉司令部的工作为名义。但这在马斯坦看来是个大大的陷害，恐怕没有哪个人刚上任时能有这样优待的限时权限，就算任务结束他也会继续被司令部的人所孤立歧视吧。
看来只有继续往上爬才能摆脱这种任人摆布的命运了！
马斯坦对着办公桌上的命令书叹气，如今这件事甚至不能对远在中央的修兹倾诉抱怨，单纯的战场的厮杀结束了，而政治上的战斗才刚开始。马斯坦靠在办公椅上，从背后的玻璃窗透过的炙热的光线在办公桌上印下一个孤独而凄惨的人影。马斯坦自嘲的一笑，就算不能完全信任，这次的任务也不可能只靠他和赫可艾两人来完成，首先是新的部下们，必须要告知他们这件事。
这是与部下们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赫可艾是最后一个到达马斯坦办公室的人，因为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花费了不少时间。
因为内战消耗了大量人力资源，目前军部有很多不熟练的新手，所以效率才会变慢，恐怕社会机能更是如此，恢复起来要好些年吧。
但是很多新手的话，却是可以将有用之人招揽为自己部下的最佳时机……
马斯坦漫不经心的想着，赫可艾轻轻的咳了一声，马斯坦尴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新任副官，开始做任务的介绍。
从上司的办公室里出来的哈勃克等人都陷入了沉默。也是由于这次的调令他们才会结识，并且相处的这短短两日还是挺融洽的，应该算是缘分吧。但对上司的信任感却不是可以这么容易建立的。
海曼斯·布莱达准尉，这个士官学校第一名毕业的优等生，与其形象不符的是个头脑派的理性的伙伴，仅仅是第一次的会面，布莱达就相当敏感的感到一些危险的信号。甫一上任就接到如此重要的任务，究竟他是受重用呢，还是根本位于被打压的名单之中？而他们这些人是随机调派来的呢，还是与这个新上司一样属于被打压的行列之中？
他觉得自己与这些新同事们应该是属于前者被随机抽中的棋子，而新上司则是属于后者那个黑名单里的。
如果是这样他们也真是太倒霉了，但是这些他是不可以对同事们说的。
“马斯坦中校啊，看上去是个很干练的人啊。”年纪最小的菲利中士是个单纯而善良的人，并且也是最早完全信任马斯坦的人。
“是啊，很干练。”哈勃克准尉有气无力的说。
“你怎么了？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布莱达问哈勃克。
“如果你发现三天前抢走你女朋友的人正好成了你的顶头上司，你会怎么想？”哈勃克小小的爆发了一下，随即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年轻、有名、有权、有才又有钱的男人比较受欢迎啊。”法尔曼上士倒是很冷静，或者说根本就是无感，哈勃克深受打击。
“不过那位赫可艾少尉，内战中似乎也挺有名气的，与马斯坦中校是什么关系呢？”
四人一起回头看向马斯坦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只有她被马斯坦单独留了下来。
“谈谈你的看法吧？”马斯坦缓和了严肃的语气，仅仅从刚才的会面，他对于其新部下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行动派的哈勃克准尉，头脑派的布莱达准尉，资料情报专家的法尔曼上士，通信技术专家的菲利中士，每个人各有所长，的确就能力而言都是可用之人，并且一旦建立信任的伙伴关系将是非常好用的部下呢，下来就是如何驾驭的问题了。
“布莱达准尉的看法我很认同，虽然心理上很不情愿，但这次必须要将伊修巴尔人看做是首要嫌疑人呢。”
马斯坦认同的点点头。伊修巴尔内战刚刚结束，他们又要奉命以伊修巴尔人为敌了。
“一般写恐吓信匿名信的话应该是用打印的比较合理，不会被追查出笔迹，但这个人是用手写的恐吓信，并且字迹很潦草，简直就像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子。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人的确缺乏经验，第二，这个人无法使用打字机，属下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而且第二种可能某方面来说也更加重了伊修巴尔人的嫌疑。
“如果是出于无法使用打字机的原因，那么这个字迹可以肯定是故意伪装成这么潦草的，那么以字迹为线索基本是不可能了。”布莱达的看法很理性，但结果也很残酷。
“如果从动机出发的话，依修巴尔人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嫌疑者，内战之后想要报复……我们几乎无法指责他们。但要如何实现国庆视察的刺杀行动，恐怕单单是几个伊修巴尔人的话是无法实现的。”
“有没有可能又是阿尔高的教唆？之前在内战中也是阿尔高人向伊修巴尔人提供了武器呢。”
“如果是这样，应该不会连一部打字机都不给提供吧。”马斯坦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桌面，“不过也不能完全否定，阿尔高的动向还是要注意的。”
“还有，这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一个恶作剧？要刺杀的话还提前送恐吓信？这又不是小说戏剧……虽然的确是个恶劣的恶作剧。”哈勃克准尉不善于这种复杂的思考，但意外的直率也使大家免于错过各方面的可能。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上层似乎已经坚信了这不是个恶作剧，而且若真不是恶作剧的话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不能怀有侥幸心理。”这其实也是马斯坦心中的一个疑点。
“另外，负责安排此次视察并全程陪同的杰拉米尔·罗德中校，也是此事的知情者，需要与他密切沟通合作，可以交给你吗，赫可艾少尉？”
“是！”赫可艾干练的敬了个礼。
以往东方城市的国庆日从来不放礼炮的，那是首都的特权，但因为此次大总统要在东方城市度过国庆，所以几乎是讨好的，杰拉米尔·罗德中校提出了放礼炮的安排。然而这是巧合吗？如果那样的内容不只是一种修辞而是确实的计划，那么在大总统批准放礼炮的第二天就送来这样的恐吓信，如此快的得知国庆安排的嫌疑人恐怕与军部有着某种联系吧。
“杰拉米尔·罗德中校是第二嫌疑人。”这句话目前马斯坦只能讲给赫可艾一人听，“你要多加注意。”
“是！”
中午时分还是那样好的太阳，下午便突然乌云密集起来，看来是要下雨了。
格拉曼中将一边看着窗外的练兵场，一边揉捏着手中的纸。
“有人要在国庆日刺杀大总统，这不是个恶作剧。”那张纸上工整的印着这句话。
这封匿名信与恐吓信前后相隔一小时送达，也正是因为这封匿名的警告信，格拉曼才不得不重视起这件事。但他没有把这重要的匿名信交给马斯坦，甚至没有告诉他丽莎·赫可艾正是自己的外孙女，也嘱咐了赫可艾不要说，不过，这能瞒他多久呢？说起来竟有些期待起来了。
格拉曼随意的将匿名信夹在一本厚重的字典中，吩咐副官去泡杯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