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春节之际,连小区门口的福字都看起来喜气且祥和。四方集团的工作脚步显然慢了下来,这大概是旭天一年之中最清闲的日子。因为在最传统的节日面前,每个人都变得归心似箭,只拿到了工钱便着急回家过年。
旭天乐得清闲,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他的嘉禾投资上。
他问她假期的安排:“你想出去旅游吗?”
方焱焱道:“只想在北京踏踏实实的过一个年。”
他笑道:“好。我陪你过个团圆年。”
他们先给在澳洲的父母视频拜了年,又提着年货去旭天的父母家里分别拜访。
季涵和杜至鸣当日都在家里,杜至鸣见到旭天,习惯性的喊了一句:“旭总。”
旭天道:“家宴,别拘谨,叫哥。”
席间聊起季涵的婚礼,季涵道:“我哥还没办呢,我还不着急。”
“这时候拿我当标兵了?”旭天给方焱焱布了一筷子离她较远的青菜,“你们该干嘛干嘛,别管我。”
杜至鸣在旁愁眉苦脸道:“都看好了场地,怎么又不办了?定金到底交不交?”
“我怎么知道交不交?”季涵语带不满,“什么都问我干嘛?”
“看上哪里了,我给你找找有没有认识人。”却是旭天插口,似在为季涵圆场。
“随便吧,认不认识能便宜多少?”季涵似乎兴趣恹恹,不予理睬。又道:“反正杜至鸣马上就要去上海工作了,等他回北京再办也不迟啊。”
这下不但方焱焱吃惊,连季母也惊道:“什么上海?”
“那里有个机会,我先去试试看,也不见得就留在上海。”杜至鸣放下碗筷,急忙补充道:“这段时间都是两边跑着,很多地方顾及不过来,还请妈多费心。”
季涵却道:“进门还叫阿姨呢,现在就叫妈了,谁是你妈?”一句话还未说完,却是先笑出声来。
方焱焱眼看着杜至鸣松了口气。季母笑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温柔点,看看至鸣多懂事。”
两个人隔了两天又去旭天母亲家,却出乎意料的看见了王芝兰身边正坐着一位年纪相仿的长辈,二人正襟危坐,像是拍证件照般笔挺。
旭天显然并不知情,连方焱焱也看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王芝兰道:“这是李德林,我们俩是舞伴,经常一起在广场跳舞。”
旭天放下手中的年货,热络道:“叔,我妈和我提起您好几次了,您看我今天还拿了几瓶好酒,咱们爷俩儿好好喝几盅。”
王芝兰脸色如常的招呼李德林坐下,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方焱焱只觉得他那日喝了不少,直到车子开出小区的门口她才想起来:“你别开车了啊,喝酒了。”
旭天“哦”了一声,正欲靠边停车时却追上了前面的车。他表情如常的打开车门下车,却很不耐烦的直接从钱夹里掏出现金给对方。对方车主也许是觉得钱多,也许是嫌弃钱少,只道:“不行,我要报警,确定赔偿金额。”
旭天拿出电话打给周晓,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周晓到达,旭天直接拉起方焱焱的手上了出租车。整个过程也只问了方焱焱一句“你有没有事”,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对方车主一度改变主意提出私了,旭天却只是靠在车旁抽烟,不予理睬。
而此刻他一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不肯转头看她。方焱焱只好覆上他的手掌,感觉到他的指尖都在颤抖,她与他十指相交,劝慰道:“妈妈这么辛苦抚养你长大,一个女人孤单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
“我知道,我也挺高兴。”
他这样说,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旭天转而向司机道:“师傅,有烟吗?”
他点燃了烟,烟草味道凌烈,静静抽完整支烟,才转头对方焱焱笑道:“这个年过的挺圆满的。我妈也踏实了,季涵也踏实了,都有家了,挺好。”
方焱焱听了这句话,才明白他在意的不是母亲的男朋友,而是母亲有了男朋友后,他猛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她。或许在他的眼里,季教授和季母季涵才是一家人。
他自幼伴随严厉的母亲长大,母子关系叛逆且疏离,平时三五个月也不见他回家探望一次。她也疏忽,竟没想过旭天心中还藏着这般脆弱的地方。
也许母亲是他心中最无可动摇的一爿天地,可如今连这最后一面墙也被别人搬去守护其他的城堡,他心中难免苦闷。加上王芝兰从未提及李德林的存在,今日第一次见面,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表面与李德林相谈甚欢,心中却闷闷的喝了许多酒。
思及至此,她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见他疑惑的转过头来,方焱焱笑着对他说:“以后只能咱俩相依为命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怎样的特别,本来他们也是两个人的家庭。但她的整片视线里就只剩下旭天的眼眸。他初时眨眼是吃惊,随后是不可置信,再随后则是漫天的喜悦,仿似晴空中太阳折射出的彩虹一般绚烂而美丽。
他们在大年里和梁、陆夫妇相约逛庙会,当天园内安保人员剧增,陆静在电话里埋怨道:“多大点儿事啊带孩子逛个庙会也不行,我还是不进去了,怪劳民伤财的。我俩在吃饭的地方等你们。”于是只剩他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吃小吃,园内满眼的红色,连路边光秃的树也透着欢喜的过年气氛。
大年初五清晨,他又带她来到空场处放鞭炮,俗称“破五”,霹雳啪啦的鞭炮声震天响,方焱焱捂住耳朵躲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紧紧的抱着自己,两个人都在说话,但都听不清。
旭天先憨憨的笑了出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方焱焱只觉得他的笑容中充满了亲昵,于是也回应了同样的笑容。没想到换来了他的一个长吻。他在她耳边轻语:“这个年过的真不错。”
春天来临时,时光还是在前进,给每个人带来希望,又带走每个人的失望。旭天工作忙碌依旧,方焱焱也不得停歇。她听从旭天的话,按照要求一页页的在购房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们的新房一直在装修、定制家具。她从未对这个房子有过这么强烈的期待,只希望两个人可以搬进去,仿佛搬家就可以开始只属于他们的生活。
路边的花不畏春寒,肆意的开放,黄的耀眼或者粉的艳丽,时光恍然间流逝。旭天要去上海参加万合地产举办的企业家论坛,他无不可惜道:“原本是定在三亚的,不过三亚现在乌烟瘴气的,所以改在了上海。我原先想着可以带你去玩玩呢。等我回来,空下一段时间再陪你去海南好吗?”
她笑:“那我陪你去上海好吗?”
旭天双眸闪亮,转瞬又恢复正常:“也好,顾曲要结婚了,在杭州,正好一并前往。”
方焱焱感叹,这个春天似乎有很多人要结婚。季涵的婚礼已经定在五月,终日忙着婚前的准备工作,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却站在镜子前美滋滋的:“这下可以穿进去那件婚纱了。”
她口中的“那件婚纱”价格昂贵,杜至鸣哀怨道:“姑奶奶,咱们把这个钱省下来还房贷不好吗?我房子还没还完呢。”季涵断然拒绝:“不行,婚纱和戒指都要有,房子可以住我的。”
她把这件事描述给方焱焱,坦言对杜至鸣的失望,又像是劝慰自己道:“是不是男人的想法和女人真的不一样?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反正也只能穿一次。”
方焱焱边打量季涵,边听她断断续续的埋怨婚礼准备的繁琐。其实她只比自己大了四岁,但此刻眼角处已经有些细纹。季涵笑起来时和旭天有点神似,只是此刻她的笑容里,少了些明媚,多了分黯然。
她将给顾曲挑选礼物拿给旭天看,是一套V家的水晶醒酒器。“合适吗?”她问道。
“好看。”旭天赞道:“礼物也适合。”
两个人翌日便动身飞往上海,果然如林雁飞之前所言,旭天现在的身份更多是新晋投资人,他和他的嘉禾投资毫无疑问的成为年会当晚的焦点。除了在万合地产上的成就,嘉禾投资在一年内项目业绩可人。也许很多人都没见过他,但是一定听过他的名字。万合地产要买壳上市的新闻已经使业内震荡,各种前景一并被看好。
旭天和方焱焱并排坐在一起参加晚会的颁奖礼。他向来温厚,那日眼中却一直闪烁着野心。方焱焱凑到他的耳边:“我还以为你会得到年度最闪亮新人之类的奖项。虽然提名没有你,但是还是祝贺你。”
旭天这才转过头来看她,唇边噙着笑:“也恭喜你,方焱焱。”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找到这么如意的郎君。”
“……”
晚会过后既是晚宴,旭天和其他几位企业家正在对中国当前的政策倾斜开展讨论,宴会后,女士们被集体请到一间洛可可装修风格的房间内喝茶。方焱焱还是不擅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拉着旭天的手不愿离去,旭天笑着低声说道:“咱们半个小时后在二楼楼梯口见,然后就私奔,可好?”
万合地产的王夫人见状打趣道:“还是年轻人啊,天天见面也不觉得腻,分开这一小会儿也不行。”说罢便携了方焱焱的手,对旭天道:“可放心吧,一会儿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还给你。”
方焱焱只得随王夫人走出来,无聊的四处张望间,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顾曲。她今日穿了件紫色的礼服,画了淡妆,整个人显得温婉而不失干练。
顾曲显然也看见她,正朝方焱焱方向走来。方焱焱正巧接到一个电话,她请顾曲稍候,电话里却是季涵的声音。
季涵语气着急:“焱,你是不是也在上海呢?我来找杜至鸣的,他和我哥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包被人顺走了,就手机在大衣兜儿里没丢,这里也打不到车,你能不能过来接我一趟。”
顾曲在旁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方焱焱望向旭天的方向,隐约看见男士的房间内他的背影。她想了想,还是请求顾曲帮忙。
两个人跳上车,奔着季涵的方向开去。
季涵只穿了一件大衣,在春寒中等待的十分可怜,已经瑟瑟发抖。她鼻子冻的通红,见到方焱焱十分激动道:“亲人啊,可把你们盼来了。”
她实在太冷,便提议找个酒吧喝点东西,于是三个人来到附近酒店里面的酒吧。季涵显然心情不佳,酒势迅猛,一杯一杯的喝的飞快,她和顾曲聊起婚礼的种种,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不一刻季涵手中的酒便空空如也。她对顾曲含糊道:“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顾曲笑道:“真的吗?”
季涵摆摆手,觉得头脑发热,无力支撑。“不记得了,你名字。”话说出来时,已经吞咽了很多字,含糊不清。方焱焱扶着她:“见面时就介绍了她叫顾曲,你喝多了。”
季涵道:“他凭什么不接我电话啊,我到上海来他就不接电话,什么毛病。”随即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语。
酒吧里响起Nora Jones那慵懒性感的声音。气氛很好,方焱焱道:“明天就结婚的人,今天还要工作,真是敬业。”
顾曲笑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了,有始有终,最后一次陪我老板出席宴会,结婚之后我就回杭州了。”、
“你的老板损失了你这爱将,只怕是舍不得。”
“他还得到一个老婆呢。”顾曲笑的甜美,“我爱人是我现在的上司。”她抿了一小口酒,对方焱焱问道:“你们怎么不办婚礼?”
“太繁琐了。”她简单的回答道:“我不喜欢。”
顾曲只点了点头,嘴唇轻微的颤了颤,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出来。
她聊起和旭天的过往:“认识他有十年了吧,他……提起过我吗?”她的表情有些黯淡,也许是喝了酒,眉梢处都添了几分醉意。“我以前是他的助理,我们同岁,五年前我辞职来上海,也是他在上海介绍一份很好的工作给我。他买新房的时候,我还送了一把吉他给他。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没和我谈论过那把吉他的音色如何。”
方焱焱只淡淡的笑着,手指有意无意的轻轻划过酒杯那圆润的弧线,感觉手指间已不知不觉的沾染上了酒杯边沿那一小片柠檬的清香。
顾曲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方焱焱发现她温柔的模样,有种江南女子特有的秀美:“那时他刚开始创业,到处去求人办事,搞承包,做工程。那时我就相信他必成大事……”
她淡淡的笑着,好像手里拿着人生的遥控器,对着时光按下了后退键,“他年轻时是个心思很深、不爱说话、清冷疏离的一个男人。现在事业做这么大,反而越来越没有架子。以前他发脾气时,把桌上的茶具拨弄在地上,我捡的时候割破了手,他才过来帮我……我说,咱们就这几个杯子值钱,你还摔了,以后拿什么充门面?旭天竟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说知道了听你的以后再也不摔了。”
想必是有些微醺,方焱焱只觉得顾曲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眷恋,竟然像是沉醉在爱情里的少女般缠绵:“我一直拿他当朋友,而非领导,你们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很高兴。”
方焱焱不知道如何接话,还是季涵的手机铃声打破笼罩在她们之间回忆的结界。是杜至鸣的来电,方焱焱接起来,刚想告知他季涵的情况,就听杜至鸣急急的问道:“你在哪里?我刚才电话没信号。”
方焱焱道:“我把地址和房间号给你发过去。”
“好,我手上有点事,忙完就过去,你等我一下。”
顾曲在一旁问:“就把她放在这里吧?我去开个房间。”
方焱焱点头,两人又请了服务生来帮忙,才把季涵抬在床上。她似醒非醒,十分受用的在大床上打了个滚,嘀咕了什么,又沉沉睡去。
季涵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旭天来电。
她只“喂”了一声,便听见旭天奇道:“你怎么和季涵在一起,你电话怎么不接?你在哪里?”
方焱焱这才想起自己手机可能落在了顾曲的车里。她回答道:“我在XX酒店。”
“你在那里等我,我这就过去。”
她随顾曲到车里取出手机和季涵的行李,顾曲站在车边道:“那么咱们明天杭州见吧。”
方焱焱点头,两人随即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