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临近供暖季,方焱焱惦记回自己的房子等待暖气试暖,两个人便又商量搬回去住。旭天显然很疲惫于奔波搬家,却依旧答应她,还笑的如煦春风,方焱焱心下竟然飘过一丝不忍,妥协道:“等试供暖确定没有漏水的地方就回来住。”
他倒是回答的诚实:“你那房子楼下停车太难。”
两人随便收拾了几件应季的衣服,谁料到临出门前竟然下起了阵阵秋雨。旭天道:“明天再回吧。喝点东西吧。”他站在酒架前,挑选了一瓶酒,打开,然后倒进杯子里,收酒时手腕微微的转动了一下。整个过程熟练而自然。
方焱焱赞道:“真专业,和waiter一样。”
“谢谢你啊,我也就是个服务生的水平。”
方焱焱只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接过酒来醒了醒,又轻轻的抿了一口:“好喝。”
他只是点点头,打开冰箱看了看,“只有些芝士了。”
她闻言却欢快的起身道:“我来切芝士。”
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小而亮的顶灯照射的芝士,泛着健康的奶油黄色。她喜欢芝士那种香浓的口感,和下刀时那滑腻的触感。那是一块没有什么形状的芝士,她却看见了包装纸上的那笑着的小牛商标,那熟悉不过的澳洲品牌。
她心中低声欢呼,拿起一块在口中,即刻便享受到入口即化的香甜。她抬起头寻找旭天的身影,只看见他坐在电脑前飞快的打字。她问他:“这芝士我能拿回去吗?”
他却没有动静,依旧在飞快的打字。
她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才看见他抬头望向她。
她笑吟吟的拿起一块芝士塞在他的嘴里,问道:“我就喜欢吃这个。”
他却吃的皱眉:“太腻了。你给我这么一大块。去帮我倒点水来吧。”
她又回身拿水,递到他面前时,他已经关上了电脑。“上次周晓买回来的,明天正好都带回去。”
她倒是诧异,这司机真会察言观色。上次想买奶酪,没有合适的,就随便拿了两块结账。司机什么都没问,却神通广大的知道自己的想法。
果真是人以类聚,旭天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表面看起来温和,实际眼光稳准,丝毫不差。
他用手揉了揉她的发,“周哥可以信赖,但是别太信赖他,有什么事情还是来找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除了你也没什么可信赖的人了。可是你信赖谁?你谁也不相信,是不是?”
旭天哈哈大笑:“我看起来是疑心病患者吗?这么严重?”
方焱焱却盯着他看:“你看你现在,眼底一点温度都没有,其实你现在心情一点也不好。”
旭天却没有接话,只是颇为玩味的拿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交杯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她好像看见了酒杯相撞间触碰到的音符,甚为美妙。
他笑笑不语,半响还是道:“我信任你,无条件的。”
方焱焱却觉得这句话里打太极的意味甚浓,不留痕迹间就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她道:“我刚才也说了我信任你,我也是无条件的。”
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明亮,似乎充满的希望:“无条件吗?”
她点点头,看见他眼中的颜色转为欢愉,她笑道,“你看你现在心情又变好了。”
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安静的喝下一口酒,然后吻了过来。她不知所措,只感到那酒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口流进喉咙,初尝的涩味,转瞬间就变为甜,美好的不知如何形容。她的脸涨的通红,他却不肯放开她。他的手钳住她的后脑,加深了索取,她无法在挣扎,只好回应他。
这个吻结束时两个人都有些微喘,她嗔道:“干嘛呀?”
他只是把她轻揽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平复她的气息。两个人的气氛柔和的如同在恋爱的情侣,她不想破坏,只捡了些轻松的话题和他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玻璃上,滴答滴答的和屋内的秒针声音交错,奏出美妙的乐曲。方焱焱赤足走向飘窗,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些朦胧,树叶被雨水洗刷的干净,只有小区的路灯十分孤独的站在原地。她将脸贴在玻璃上,想降低自己因为酒精而滚烫的脸颊。
方焱焱从玻璃的倒映中看见旭天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身后搂住她,使她完全陷入他的怀里。他们的身影在落地窗的倒影里十分清晰,脸庞却模糊在视线里。两个人都想从彼此的身上探寻,却都探寻不到答案。
还说方焱焱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那你呢?”
对话终于还是归为沉寂。方焱焱向来忠于自己的第一反应,她开始思考,可是酒精又阻止了她大脑的运转。她迷迷糊糊的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诚实道:“那天我很冲动,那样问你。”
她还是没有听到旭天的回答,他还是那样抱着她,她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也无暇思考不相干的事情,只觉得世间一切的纷纷扰扰都静止,眼前的沉静便是最好的时光。
“不过我不后悔,我们相处的这么好,我很开心。”最终还是她先打破平静,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旭天松开她,转身坐回沙发上,拿起酒瓶想倒酒,却发现似乎都已经喝完了,他低声咒骂了什么,表情似乎有些颓然。不过很快便归为平静,他直视着方焱焱的眼睛:“谢谢,我从来没期望你说出这样的话。”
旭天和她说话向来温和,她也从来听不出他平静话语中的波澜。只见他摸索到茶几上的香烟,又翻腾了半天,才找到一枚打火机,整个世界寂静的只闻见那清脆的火石点燃声。
方焱焱急急道:“是真的。”
旭天似乎被她的模样逗笑,弹了弹烟灰道:“行了,别表功了。”
香烟上的小红点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她只觉得晕眩,对他道:“我喝多了。”
她躺在旭天的怀中,她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终于踏实下来。不管他是否相信,她却告诉了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夫妻在一起不应该是猜测和怀疑,应该是坦诚。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内心。
她有些醉了,或者困了,总之眼皮已经十分沉重。旭天躺在她旁边,她却觉得他隔得那么远。她抬手想拉住他不要走远,却半天也抬不起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是落寞吗?他怎么会落寞?明明他是那般意气风发的一个人。
方焱焱猜不透旭天的心思,他的心思太难猜。她想,这男人只怕自己可以藏住1000个秘密,却也有一万个藏秘密的树洞,让你即使发现了他的秘密,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翌日方母打来电话,母女俩嘘寒问暖了一阵后便挂断。方焱焱长吁了口气,她不太善于应付人情世故,母亲的问题让她无所适从。方母经常问:“什么时候要孩子?什么时候回悉尼?你不回来我们就回去”之类的话,她每次都绞尽脑汁编一些理由搪塞母亲。
不过母亲对旭天的态度倒是有了很大的转变,她似乎不再生气方焱焱擅自结婚的决定,甚至听完方焱焱对于旭天的描述,还称赞了一句:“挺好的孩子,他工作忙,你要多体谅。每天给人家做点饭,既然成了人家的媳妇,就别老心不在焉的。”
相比较方母对旭天的态度,王芝兰对方焱焱的态度则还是一如既往的疏远。她甚至还登门拜访过,进门后便站在客厅里不言语,方焱焱才反应过来:“您请坐。”
王芝兰这才坐下,慢悠悠的道:“你也坐下。你们最近过的还好吗?”
她点头。
“我是不同意你们的,这就是我的立场,我也不会改变。你明白吗?但是我也不反对,毕竟是你们俩过日子。现在旭天一个人不仅要养活你,还要……”
王芝兰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要孝敬我,他平常工作压力很大,你要多支持他。”
方焱焱奇怪,为何每个人都让她支持他?难道她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而不自知?
不过碍于长辈的面子,她还是说:“嗯,好。”
王芝兰又道:“孩子的问题,你们考虑的怎么样?先说好,我是不会给你们带的。”
她摇摇头:“还没考虑。”
王芝兰很满意的离去。
她坐在沙发上发呆,下巴轻点在蜷缩的膝盖上,心尖轻微的颤抖着。她从来没想过孩子的问题,一时被问住了,卡在这个问题上,思索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什么。
他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要小孩的打算。两个人的世界刚刚好,不拥挤亦不冷清。她其实对孩子没有想法,随遇而安便是。
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回过神来。她随便拣了件衣服就出门了,室外也寒冷,但因为在散步,终归聚集了些热量在脚底,继而又上涌至全身处,她只觉得北京冬夜竟然这般落寞。
走了不知多远,才发现没带家门钥匙,她只好给他发了短信。然后坐在路边的长凳上等待。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能依赖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了。
有什么办法?夫妻两个人都要依赖彼此才能生存,否则夫妻的结合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她心中承认,一时冲动,起了结婚的念头,却找到了真心可以依靠的人,这种感觉美妙的又安定。她经常感谢他,她不是木偶娃娃,也知道要报答。
如果旭天喜欢小孩,那么她就生一个好了。
她这般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到自己身边的阴影才抬头,看见他好整以暇的站在她旁边。他身上依旧烟酒气味甚浓,眉眼间多了一丝疲惫。他一手拿着公文包,朝她伸出另一只手将她从路边长凳上拉起来。
她问旭天:“你喜欢孩子吗?”
他吓了一跳:“你有啦?”
“没有,随便问问。”
他看着她的表情却无比认真,仿佛全世界的焦点也不过就方焱焱这一个人。他眼中有好多情绪,可是因为在夜晚,她看的并不分明。
旭天道:“这件事情,我认为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交换一下自己的想法,不要隐瞒,不要和彼此怄气,也不要拿这件事当成任何的条件和借口。”
方焱焱被他一席话弄得莫名其妙:“我真没有。”
他的嘴唇嗡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牵着她手慢慢的走着。她看见一直匀速跟着他们的车,问道:“你认识?”
“哦,忘了。”他拿出电话,吩咐司机无需再等待。那车子的尾灯朝他们眨了眨眼后,便扬长而去。
他问她今天做了什么,她回答没什么。
他便不再追问,和她闲聊了一些时事新闻。她说起今天电视里的旅游节目,介绍了世界上排名前十位的夜景,旭天道:“有香港吗?”她回答:“我忘了,我还没去过香港呢。”
他忍俊不禁:“你忘了还和我说这个新闻干嘛?”
生活其实就是这样,每天就是那些平凡的琐事,有些无趣,有些无聊,不用刻意去想,也无需计较或讨好对方,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吗?两个人都过的平静,相安无事。她抬手挡住路灯洒下来的灯光,任树叶的斑驳映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时光是一直在前进,不曾被这纷纷扰扰的世界所打乱,不曾为谁的快乐而停留,更不曾为谁的唏嘘而加快前进。时光就是时光,她其实才是世间最强大最不可一世的掌控者。人类是这般渺小,这般脆弱,强者与弱者,最终都将对时光俯首称臣。
旭天因为她的一句话带她去了香港,这也许真的是他送给她的两周年礼物,可是他什么也不明说,方焱焱怎么猜的到他的心思?
只是世界未免也太小,方焱焱又在北京碰见了林雁飞,时隔几年,他们还能坐在一起喝茶,方焱焱心中坦荡,林雁飞却懊悔不已。两个人心中的气场不对付,就像电磁波不在一个频率,自然表现也不合拍起来,彼此说话对方都听不惯。方焱焱只好低头喝茶,旭天来电问道:“在干吗?”
“在喝茶。”
“可真傻,喝茶怎么还在窗边的位子?那和咖啡馆有什么区别?”他的语气平静中带着笑意,“出来吧。”
她没说什么。挂了电话和林雁飞道别。他转身却又去了美国,七天或者八天,方焱焱也算不太清楚,他们也不曾通话,她也从来不给他打电话。只觉得他去了美国的这几天里,时光突然漫长的无可事事,甚至比他们一起度过的两年婚姻还要缓慢。
大概今天已经是旭天在美国的第四天,她的经期来临,抵抗力大幅下降。第五天她又感起冒来,扁桃体被细菌侵蚀,每晚开始低烧。躺在床上,腰痛、腹部绞痛,又不敢动。只觉得自己身下的这一片床单都被汗浸湿,又被自己的体温捂干。到白天又略微好转,足足折腾了三天之久。
旭天在第七日回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她张开眼,自己正躺在一间粉红色的房间内,房间不大,布置的颇为温馨。似乎是个套间,因为外屋传来旭天隐隐的责备声:“这么多天你不过来看,病的小脸儿就剩那么一点了……我在私立医院,三甲医院人太多,急诊都排队……那娜的事情不是我解决的,你自己问方瑞去……”
她不知为何,心情大好。她招呼他:“你过来。”
“醒了?怎么这几天病成这样?”
她用没有扎点滴的手拉住他手,旭天只好俯下身,她把唇贴在他的唇上,她的唇温热,他的唇却微凉而干燥。她落下浅浅的一吻。只见他眼中蔓延开的惊愕。
她鼻音浓重,却笑意盈盈:“也传染给你,让你感冒一次试试。”
旭天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了她一天,大多数他在家的时间里都在接电话。方焱焱烦厌道:“你把电话关震动。”于是不大的房子里又满是嗡嗡的震动声,方焱焱道:“你还是换个好听点的铃声,我听着也舒服。”于是他又换了一个铃声,方焱焱最终道:“你有事赶紧去忙吧,别在家烦我。”
只见旭天怔住,他的背影对着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问道:“怎么了?”等到他转过身时,脸上却带着笑意。他说:“好了好了,我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