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风起(下)(1 / 1)
自从珈柔国灭亡以后,珈柔疆土除三座城池当做聘礼赠予北凉外,其余尽归东楚管辖。
东楚皇帝号称仁义之师,除去诛杀或流放珈柔王族后裔外,并未对珈柔臣民施加奴役刑法。相较北境三国对待亡国奴算是仁至义尽了。珈柔人终究是亡国流民,大量流离失所,惨遭东楚人强取豪夺,恣意欺凌。
东楚将珈柔归纳其版图,更名为北幽州。增设北幽州刺史一职,派东楚朝廷官员上任管理北幽州子民。珈柔人骨子里透着不屈不挠的坚毅精神,誓死不愿服从北幽刺史统辖,三番两次引发□□。两年多以来,北幽刺史陆续惨遭暗杀,官员更迭不计其数。以至于后来,竟无人愿意任北幽刺史一职……
北幽民间悄然出现一支军队,声称其为效忠珈柔王族的死士,手臂纹有珈柔王族图腾,誓死捍卫珈柔。他们自行组织成军,顺着民声高涨,眼下已占领北幽三座城池!而被流放东楚南境的珈柔王族,已经有几个被不明人士劫走。此事令东楚皇帝头疼不已。
没想到这批死士竟然有人混入东楚皇宫,更伤了北凉君主的孪生妹妹,陷害太子也就罢,差点没引发东楚与北凉两国邦交!
“太子无辜,请皇兄还太子清白!”
刘慕郑重其事地跪下,群臣紧跟其后,高呼:“太子无辜,请皇上还太子清白!”
面对群臣跪拜叩首,众口一致为太子鸣冤。皇上神色异常凝重,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看着刚才还大义凛然、口口声声无不试图攻击太子的平阳王,皇上幽幽道:“朕何时降罪于太子呢……来啊,传太子上殿。”
对于这样的结果,北凉使者极为不满:“皇上,此事尚未了结。刺客虽然抓到,却已经畏罪自尽。可这背后仍有万万千个刺客,如若不除之以绝后患,难平我们陛下的怒意,更无法保障我们公主的安全!”
这话要东楚皇帝派兵剿灭,用意明显不过。
一向保持低调沉默的镇北侯贺兰庭突然站出来,顺势推波助澜:“启禀皇上,北幽隐患埋藏已久,如今是该肃清的时候了!皇上仁慈,饶过珈柔王族。然而数日前多位斛律王族被劫,想来必是这些人所为,将来好高举复国旗帜。眼下又潜入皇宫嫁祸太子,危害朝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臣以为当诛杀斛律一族,是以防范于未然啊皇上!”
百官面面相觑,不多时附声应和。停在殿阁中央的尸体顺着风飘来一阵腐味,我只觉满腔搅动,异常难受。腹部的伤口似乎裂开了……
皇上支颐沉思,片刻沉声道:“恒王妃重伤在身,且先行退下休息。”
此刻重臣议论的是军国大事,我是女眷,更是北凉人,已经没有任何立场站在这朝堂之上听他们议政。在宫娥的搀扶下,我微躬身,转身退下之际,回眸,只见身侧的刘慕朝我微微一笑。似得意,似讽刺……
身后,只听见一个声音响彻殿堂:“传朕旨意,将斛律一族全部押入天牢,择日处斩。”
抬头仰望天际,晚霞辉映,笼罩宫廷。不知何时,天边卷起诡谲风云。
明辉!
斛律明辉!
他……也会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倔强地推开宫娥,缓步前行。凉风习习,吹得衣袂飘摇。
突然间浑身无力,险些摔了一跤。幸好有人及时扶住我的手,回头一看,竟然又是刘慕!一时满腔怒火,甩开他的手:“你不在大殿里议事,跑出来做什么?”
“案子已了,也就没我的事了。”他微蜷着身子,望天,“又起风了……回去吧。”
刘慕把功劳全都推给领军府大将军裴长陵,皇上因其心思缜密,破案有功,赏裴大将军良宅一栋,奴隶丫鬟数十名,兼有黄金百两,绫罗百匹。
相较之下,刘慕竟一无所获,令百官百思不得其解。
不日,皇上钦命太子领精兵三万往北幽州收复沦陷的三座城池,剿灭珈柔乱党。
看似太子因祸得福,实则不然。
那三座城池有一处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更有险恶高山,西接山岭,东临绝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年东楚皇帝也是耗费多时,费劲心机攻克下来,随后才能一举拿下珈柔国。太子虽曾领军打仗,却都是芝麻绿豆的小战役。
几位战绩卓越的将军与这批死士僵持数月,岂是太子出征就能收复得了的?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情应该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之所以拖延至今才摆上朝堂议案,是因为沦陷的三座城池中有两座是作为聘礼赠予北凉,划为北凉疆土。东楚皇帝已然无权干涉,而另外一座城池,土地方圆狭小,人烟荒芜,故而谁也没放在眼里。
刘慕竭力守住的太子,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听说,力荐太子出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慕。这无异于把太子往火坑里推。若是刘慕想置太子于死地,在朝堂上又何必多此替太子鸣冤呢?
这样的结果,北凉使者甚为满意。临走前,他特地前来王府辞行。
“公主,陛下命臣转告您,此举莽撞了,今后切勿鲁莽行事。还有,恒王此人不可小觑,他是公主的夫君。既嫁从夫,公主该明白怎么做。”
“他的意思是要我取悦刘慕吗?真是好笑,当初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北凉使者低着头,不敢回话。
“是不是……刘慕允诺了王兄什么?”我试探道。
“不不不,不是。”
“那么王兄派你过来,想必不止因为我送信央他派使者找东楚皇帝追究遇刺一事。说吧,还有什么事?”
“想来公主应该知道那两座城池沦陷。可是那批乱军无力讨伐东楚大军,只敢一路往东扰我边疆。攻克不下,驱之不去,陛下为此寝食难安。恒王两月前曾命人送来密函说有妙计可解,故而派臣下前来商讨。”
“不妨告诉我,你们商讨出的结果是什么?”
使臣作沉思状,小心翼翼,斟字酌句:“便是眼下这种状况。”
“我给王兄的信是不是转到刘慕手里了?”
北凉使臣没有回话。是默认,还是否认?我已经不愿意深入猜测。
刺客不可能傻乎乎地待在领军府里任人逮个正着,是怎么被刘慕抓到的呢?
反复思量,不外乎有两种情况。一种,暗人中出了内鬼把这次计划泄露给刘慕,事发后,刺客没来得及逃跑就落到刘慕手里了。然后再循个过场,借裴长陵之手揪出来。另一种,则是王兄出卖了我,命使臣与刘慕商议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牺牲一个暗人,嫁祸迦柔,引起东楚皇帝的重视。
可是,不管哪种情况,都离不开刘慕自始至终都知情!
他竟是眼睁睁地看着我遇刺,又装模作样地来关心我?
这出戏……他演得太逼真了。
两个月前就开始与王兄接洽……我不相信他能料事如神,猜到我会自编自导上演这出戏码。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是王兄授意,还是他临时起意打我的主意?
“代价呢?他不可能凭白无故帮我们北凉的。”
他冒着生命危险的代价私自与北凉君主通信,势必有所图谋。
“公主果然聪慧过人。恒王的确要求事成之后,必须将侯文韬侯将军送来东楚,交由他处置。”北凉使者如是回答。
侯文韬乃是我北凉将门后代,侯家世代忠烈,曾为北凉立下赫赫战功。到了侯文韬这代,虽不及先祖,可在四年前北凉尚与珈柔交好时,奉命联合珈柔共同抵御东楚,也曾立下汗马功劳。
王兄评论此人善攻心计,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运用得好,不乏为一代良将。我不曾见过这人,却深信此人对北凉的赤胆忠心,势必不会背叛北凉。
刘慕要他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