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风起（上）（1 / 1）

诚如刘慕所言。他给了北凉国君，给了满朝文武一个非常满意的交代。

却不是我所期待的。

五日之内，恒王如期交出刺客——领军府一名普通的禁卫军。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众所周知领军府实乃掌管宫廷警卫，只除了朱华阁外。一名小小的禁卫军怎敢如此胆大妄为？让人不免更加笃定地猜测这其中必有阴谋。至于真相如何，谁也不得而知。

因为刺客是被人抬上朝堂的。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列位朝臣也并非是傻瓜，心知恒王有意维护太子殿下，谁也不敢擅自提出异议。唯独平阳王萧成衍挺起腰杆，一板一眼，冷哼：“随便抓只死蝼蚁就当刺客，真是笑话！”

平阳王虽是异姓王，但倚仗战绩卓越，掌握军权，平素并不把那些出身高贵、养尊处优的王爷们放在眼里。群臣一脸惊骇，着实替平阳王捏了把冷汗。此言一出，得罪的岂止是恒王一人？皇上有意保住太子，故而未曾降旨将太子缉拿入狱，此举用意再明显不过。而这番言语是对太子洗刷冤屈的质疑。一句话，得罪了最不该得罪三个的人。

“这位大人说得有理！北凉岂能容你们如此糊弄？我们陛下得知公主成婚前在你们东楚遇刺，已经是勃然大怒。今日若没有给个公道，以我们陛下疼爱公主之心，绝不善罢甘休！”北凉使者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响彻朝堂，隐约传至庭门外。这无疑是□□裸的威胁。身处异国朝堂依旧不卑不亢，实在勇气可嘉。

“使者稍安勿躁，此人的确是刺伤我妻之人。如若不信，她就在殿外，传来一辨便知。”刘慕的声音缓缓响起，从容不迫，似有万分自信。

有尖锐的太监声自殿阁内传出来——

“宣恒王妃进殿！”

我早已听从刘慕的吩咐一直候在殿门口，因此殿内所议论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刚才说的是‘我妻’？

不知他是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加有说服力，还是发自肺腑才用这个称谓。

皇上冷眼俾睨白汉玉阶下群臣俯首，再定睛瞟了一眼那白布裹尸的架栏，沉声道：“恒王妃，你看清楚了，此人可是那日御花园刺杀你的刺客？”一挥手，一个冷冽的眼神，内侍赵总管心领神会，立即走下来掀开白布。

刺客并未死多久，议政殿里停放着尸体也没有产生浓烈尸臭味。在掀开白布的瞬间，有股腐味顺着风迎面扑鼻而来，混着紫金熏笼散发出浓郁麝香，一瞬间有种眩晕作呕的感觉。我强忍着，艰难地走上前一看，心头陡然一紧。

那……的确是在我的授意之下，当日刺伤我的人。

脚下当即一软，幸而刘慕敏捷地搀住我。

他是有备而来的，凑到我耳边低声警告：“你不够狠，所以深究无益，点到即止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是温柔微笑着。这一动作极其自然，举止优雅，看似两人你情我浓的耳鬓厮磨。殊不知，他的手冰凉如水，他的眼冷冽如霜。

我不够狠……

是的。我不够狠，才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御花园遇刺’由暗人首领草拟方案，原定计划暗人潜入宫廷弑杀跟随我左右的侍卫及侍女，再由我自残造成遭遇刺客的假象。此棋兵行险招，必须做到以假乱真。但这是我自己的计谋，不需要让无辜的人为了一场假戏真正丧失性命。因此临时借口支开左右。

那暗人刺客蒙面黑衣，奉命前往御花园执行任务，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只有我一个人，顿时茫然无措。靠近我时，不巧撞上一支巡逻的禁卫军。禁卫军头领大喝一声，刺客立刻握刀朝我刺杀过来。那人功夫了得，几下便轻易将一支禁卫军屠戮殆尽。刀剑碰撞声，混着太监宫女的失声尖叫，引来了大批禁卫军赶往御花园。

御花园外早已被禁卫军重重包围，逃跑几乎是不可能了。

我强支撑着意识，当机立断命他换上禁卫军的衣裳藏在假山之中。御花园假山众多，环绕曲折，幽秘小道不计其数，藏匿其中再合适不过。当禁卫军赶到时，眼见御花园一片狼藉，混乱之中，谁也不会注意有人趁机溜走。

此时，皇上再次重复了一遍：“恒王妃，可看清楚了吗？”

“回、回禀皇上，当日事发突然，加之刺客眼疾手快，是故未曾看清。”

“哈哈哈……恒王，你媳妇儿说没看清楚。你倒是给我们说说，这禁卫军怎么就变成刺客了？”敢在朝堂上如此肆无忌惮大笑的，除了平阳王还能有谁。

众大臣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恒王。

刘慕一袭黛蓝广袖朝服，玉冠束发，衬着那张白皙胜雪的容颜，俊朗飘逸。

他似沉思一会，缓步向前：“一出事即刻封锁宫门，刺客势必困在宫中。可领军府差点没把皇宫掀个底朝天，愣是没发现刺客踪影。更有甚者将矛头指向太子殿下，认为刺客藏匿于东宫。可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诸位怎么能疏忽了负责缉拿刺客的领军府呢？”

“那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镇北侯贺兰庭适时地发话。

“不错，我只是猜测。不过，多亏了裴将军心思缜密，这才得以顺利抓到刺客。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让他畏罪自杀了。”

原来，领军府一向军纪严明，但凡禁卫军巡逻、调遣皆有记录在案。当日记录前领军府大将军遣十二支禁卫军赶往御花园，共计241人。可，禁卫军每支小队不过二十人，此时竟凭白无故多了一个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东宫护卫军，当然不会有人在意。

裴长陵却耿耿于怀，经刘慕提醒，仔细盘查，这才揪出暗藏于领军府的刺客。

“现在是死无对证，就当恒王你没错，刺客的确抓到了。杀人怎可没有动机？这背后若没人指使，一介小小禁卫军怎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平阳王一语击中要点，势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似有冷风吹过，缭乱他那漆黑长发，剑眉微拧，浑身散发着一股霸气。那是常年征战日积月累下来的一种气场，一声问话，震得群臣鸦雀无声。

皇上蹙紧眉头，眼底隐约闪过一丝不满之色。他捋了捋胡须，面无表情：“平阳王……言之有理。阿慕，你能说说这是何解吗？”

“皇兄，臣弟在刺客身上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刘慕浅浅微笑，蹲下身子，撩开死者的衣袖，露出臂膀上的刺青。众臣探着脑袋瞅，朝堂上一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是狼面图腾！

这是珈柔王室的标志，纹在手臂上是效忠珈柔王室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