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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氤氲血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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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时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端锐派系大败江浙军队,军中将领弹冠相庆。那200万的缺口对于这个贵公子来说是微不足道的,王爷痛快的接了新女婿递上的银票,满心欢喜的成了这次战争中的最好助力,端锐大笔一挥封他为参议将军,虽是个虚衔也算的北洲举足轻重的人物。因此,王府也是张灯结彩,似乎满洲昔日的荣光又回来了。

时局变了,人也变了。纳兰家族顺利迎娶新人到府上,三媒六证和西式教堂婚礼,中西结合的样式令北洲城里的人眼前一亮。众人争抢着去看纳兰家的迎亲队究竟能铺排到何种程度,据称,当时竟能达到万人空巷的地步。车队从街头排到街尾,头一辆车子已经到了纳兰府最后一辆还在另一条街上走着。

她头戴乔其纱串成的花环,洁白的婚纱上颗颗钻石闪耀。下人们说,这婚纱是北洲第一件,是在巴黎定做的,漂洋过海的到了北洲,现在又套在自己身上。坠落的蕾丝边头纱掩住那粉妆玉砌的脸。一滴冰凉的水滴渗出眼眶,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军警立在街道两旁,拥挤的人流被挡在外面。

“姐姐,一会儿下了车就顺着红地毯我走,您可是没看见,那红毯铺了一路,红毯的尽头就是三少爷了。”

坐在前面的女傧相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不知是那家未出阁的小姐,长得很是清秀,说话也极为干脆。迎娶的规矩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总不能驳了别人的好意,只好答应着点头。

一路红毯铺地,映着黄色的滚边。周身都是露天的草坪,踏上去着实觉得有些可惜了。地毯两侧便是银色的立柱中间以铜链子锁住。不远处便是纳兰府的宅子,外墙以花岗岩石块砌成,由厅门而入,大堂地面用乳白色意大利大理石铺成,顶端古铜镂花吊灯,豪华典雅,富丽堂皇。

百转千回,于那红毯上踽踽而行,心中没有像新妇那般的怦然忐忑,只把一生交予红毯尽头的陌生人。陈成昱这个名字成了心头永远的痛,这痛有天会结疤,但是像蜈蚣一般的疤痕却不会抹去。

套着蕾丝手套的素手收入纳兰宇的肘间,“怎么?想通了?”

声音虽然小如蚊吶,和他并肩站着却足以听得分明了。众人面前,他满面笑容的和她耳语说笑,可这话却比刀子还锋利,未曾触及肌肤,便已经是遍体鳞伤。

“你非要这样冷嘲热讽?”

纳兰宇依旧云淡风轻的向那些立在两侧的显贵点头示好,她却没了这样的心思。大厅尽头的纳兰敬德穿了蓝绸衫,目光深邃,身后立在他身边的都是纳兰家近亲。女眷都是清一色的红色旗装。只是纳兰氏身着大红,下摆是蝴蝶戏牡丹的图样。其余的女眷都是穿了粉红。

不知过了多久,司仪宣布礼毕。

她被几个穿了绿衣红裤的丫鬟引着去了新房。新房内一派喜气,到处贴了大红的双喜字,红木圆桌上还摆上了各色干果和一壶酒并两个官窑酒盅。西式雕花梳妆台上摆着两个大红的长颈花瓶,釉色均匀,走进看去,托着暖暖的莹然之色,瓶内高低错落的玫瑰花热烈绽放着。镜中的清婉更是绝美倾城。玉颜莹然洁白,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覆在一双秋水上。珍珠耳坠子摇曳生姿。

“三公子。”

“嗯,你们先出去吧。”

众丫头躬身行礼出去,唯有那香炉还溢出袅袅的白雾。他回来了,那我该怎么办?毕竟,现在这个人是我丈夫了,这已经是实无法改变事。清婉默想,手上还死死的攥着绢子。

西洋床虽然柔软却是如坐针毡一般。她一抬眼,正对上那双陌生的眼睛。龙涎香的气息在空气里走着。

纳兰宇解开黑色的领结,松了松领口,领结如同黑色的蝴蝶一般没重量的飘在她裙子旁落在床上。床上头那帘子上的流苏微微晃动。

纳兰宇横歪在床上,拿手腕当枕头枕着。“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我倒是想听听你出逃不成的感想。”

“既然已经嫁给了你,那我就会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不过,就像你说的,除了那件事之外,在外头,我会给你绝对的自由。人前儿也会扮演你的妻子。”

他登时立起来,扶在她的肩上,笑道:“那件事是什么事?”呼出的热气不断地喷在她脸上,她身上的她一偏脖颈,那股幽幽的冷香迎面袭来。

“说呀,那件事是什么事?我怎么不明白?”

他嬉皮笑脸的问。

她脸一沉,拖着逶迤长裙站在他面前,“你答应过的,说话可不能不算数,我们只能是有名无实的。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纳兰宇双膝交叠,道:“我怎么不记得曾经和你说过这些?只是我纳兰宇就是不缺女人,家里的人都知道,我在外头还有许多小公馆要照顾,恕不奉陪了。”

他进浴室换下衣服,目不斜视,扬长而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迎上送喜饼进来的小丫鬟,“三少爷,你这是——要出去么?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明天早上还要和新夫人一块奉茶呢。”

他故意抬高音量,“只怕有人巴不得我出去呢。”

小丫头进来将喜饼放在案子上,这三少爷平日里是胡闹惯了的,家里自然是无人敢问无人敢管,只是这新婚之夜,把新夫人撂在一边,自已又出去干些没心没肺的事情。不由得叹口气,劝道:“三少奶奶,三公子他,您可不要伤心——”

清婉抬眼一看,这丫头生的好俊俏,乌黑的双目衬着莹然洁白的小脸。

“对了,三少奶奶,我是派给三房的丫鬟,我叫兰春,日后,少奶奶的起居就由我照顾了,少奶奶有设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清婉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笑道:“那么,你就跟我说说这家里的亲人吧,明天敬茶,就不怕乱了礼数了。”

兰春笑道:“这家里就是人多规矩也多,想必您也是知道一些的,除了老爷太太下面还有两个姨娘,再就是三位少爷了和少奶奶了。”

说完,又端了茶水上来,站在雕花木门口左右张望了半晌,阖上门。

“你这是?”

兰春道:“今后,少奶奶便是我的主子,兰春也不妨说实话,但凡私房话被人听去便是打不完的官司了,老爷不管里头的事情,只交给大太太管着,两个姨娘两个少奶奶也都是那有心思的,剩下的就是三位少爷,大少爷和三少爷都在军中任职,二少爷在总理府任职。”

清婉微微啜口茶,上下打量了这个小姑娘,大约十六七的样子,一条乌黑的青丝在一侧编成麻花。搭在肩上。难得的是口齿伶俐,只怕王府上下没一个比得过,苏菊那丫头也贯是个玲珑心肝的,可也比不得她这样心思深沉。豪门府上的那些小伎俩她知道的仔细,当年戚姨娘也最为擅长这些。

“兰春,我来之前,你在哪儿当值?”

兰春显得有些局促,手心一捏,浮上一层汗珠。

“在二少奶奶房里侍候。”

“哦,二嫂就是白天戴着镶金镯子的那位?”

兰春点头,微微抬头瞟了一眼,笑道:“少奶奶,不早了,该洗洗安置了。”

玫瑰花瓣漂浮在浴池上,那浴池是巴黎运来的,价值自是不菲,四个立角上皆镶上金子,金灿灿的。滑腻的池水渗入肌肤,醉人的香氛沁人心脾。她撩动一池的桐华枝玉液洗去整日的纤尘。袅绕的雾气蒸腾着室内的檀木椭圆镜子。这位贵公子果然奢侈无度,浴室里的东西都是西洋货。

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睡裙趴在床上缓缓睡去,睡梦中是上学时候的场景,她和叶澜还有陈成昱,突然,一阵烟雾袭来,陈成昱不见了踪影,她想喊出声却觉得嗓子疼痛,像是被碎玻璃割破了,一阵阵的腥嘾恶心。待醒来的时候,额上的汗珠子都冷了。

她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坐起来却看见纳兰宇正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悠闲的吐着烟圈。

“你回来了。”她下意识的问了问,似乎想要消解昨晚的尴尬。

说罢,又穿了织花软缎子的拖鞋下床,在柜子里挑了一身斜襟淡蓝的旗装去浴室换下。那旗装腰身像是有些大,虚晃晃的笼在她身上,下摆的一只腊梅花摇曳生姿。

“这家规矩多,许多我也不能坏了,今儿你要——”

“给长辈奉茶。”

纳兰宇正了正袖口的玉石袖口,笑道:“不错,我险些忘了,这些俗礼可是你的祖宗留下来的,自然驾轻就熟。”

清婉叹了口气,“既然我们都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那就暂且忍耐吧。”

纳兰宇伸出手拉她的衣袖,她一晃神竟落在他腿上。待她伸手抵在他肩上,他早一把环住她的腰际。

她又羞又恼,又不好发作,“怎么?你不是说暂且忍耐吗?别忘了人前我们可是恩爱夫妻呀,一夜春宵后哪能还像乌眼鸡似的?这叫什么闺房之乐,是么?”

忽闻春兰敲门进来,纳兰宇一松手,她立刻站起,正了正旗袍首饰。狠狠地瞪了纳兰宇一眼。

纳兰敬德坐在上首,纳兰氏坐在西侧上首。其余一干人皆是按身份坐定。

一一敬茶回礼后,纳兰氏早就将她拉过来仔仔细细的瞧着,又对众位姨娘赞道:“我说吧,这孩子面皮就是周正,打我第一眼看见就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三姨阖上了檀木香扇子,笑道:“岂止是周正呀,我看大姐这次可是娶了个仙女当儿媳了!”

又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纳兰宇道:“老三,你可得好好对人家才是,这么个水晶玲珑人儿,我都看着喜欢的紧呢!”

“是呀,老三,听说你昨儿回来的晚,许是被什么不相干的绊住了脚也不妨事,哎,那些人也真是,纵使高兴也不能这样灌酒呀。”二姨娘眉头微皱,心中却暗自窃喜,她早知道昨晚纳兰宇彻夜未归,如今借着这些话讽刺挖苦个半晌。年轻时候有了个儿子,自以为自此便不再看人脸色,可偏生又没了,她还记的那苦命的孩子和纳兰宇是同一个时辰落地的,她不明白,同样是老爷的孩子,怎么这老三就天生一副好命,襁褓中的他白的像雪球一样,那么可爱,府上所有人都喜欢他,长大了有生的这样俊朗,娶了王府格格做媳妇,可如今又有谁还记得昨晚是那苦命的孩子的忌日!偏生那孩子先天不足,没足月便夭折了。

纳兰氏睥睨她一眼,笑道:“妹妹这话说的,老爷有令,谁也不准过问男人外头的应酬,妹妹是忘了吗?”

一场微笑的战役就此展开,众人面上含笑,心中藏刀。仿佛不经意的一句足以令人致命。清婉意识到,这个家的局势比王府要复杂的多,说话的,不说话的,其实都是在盘算自己的得失。与其说规矩大不如说是他们自己住在自己编织的蜘蛛网里,最终束缚别人就是束缚自己。

纳兰宇笑道:“几位姨娘倒是会疼人,这茶也敬了,礼也收了,我们就先回屋了。来日方长,还差这些时候?”

老二媳妇凤至在一旁站着笑了,“哎吆,这老三也知道疼人了不是,妈,我看呀,您挑的这个美人儿可是把三弟这顽劣的性子收了呢!以前,您早晨可在家里见到过他,这不,一娶了媳妇可就变了不是?”

清婉一抬眼正对上那双灼灼的眼神,只有些羞赧的低头不语,“二嫂倒是很会取笑我,不过,二哥的事情还没有了断,还是不要替我操心的好。得了,我和她先上去了。”

说罢,便抓了清婉的腕子并肩上楼去了,只听下面传来阵阵巧笑之声。似乎四处都溢出了喜庆。

回了房,纳兰宇便将门带了过去,只听后面传来哐啷一声响声。

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各据一方。

“今儿奉茶有什么感想没?”

纳兰宇浅笑着点燃一根香烟,袅袅雾气氤氲弥散,清婉贯是闻不得烟味的,只觉得喉痛,轻轻咳嗽出来。纳兰宇便将那烟摁灭在水晶缸内,笑道:“连烟味也闻不得?”

清婉拿了绢子捂着口鼻,隔着绢子说:“你也是留学回来的人,怎也不知道这样是不礼貌的吗?”

纳兰宇缓缓走到她面前,附在她耳畔笑道:“你的绢子是不是丢了一块?上面绣着几朵梅花的,还是少见的双面苏绣。”

“是你拿走了?”

纳兰宇从口袋里掏出,晃了几晃,“应该是这方吧?”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空,“你留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处?何况这本就是我的东西。”

纳兰宇往后稍微退出几步,将手帕折成隆起式花型,边角掩于袋内,外露一部分,“接着说,我们家怎么样?”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把东西给我。”

清婉摊开手掌问他要,他却顺势将她搂住,她身上有一种淡雅的香气,和百乐门女子身上的浓烈香气不同,那种香气足以把人吞噬去,可这种香气是骨子里带着的,他就是喜欢逗她,喜欢看她生气嘟嘴的样子。

她一边挣扎一边听纳兰宇附在耳畔说:“难道我真的不如他吗?你知不知道,整个北洲的女子都上赶着迎合我。为什么偏偏你眼里只有个他!他算什么?说句实话给你听,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

忽闻小吴在外面敲门的声音,纳兰宇放开她不耐烦的喊话,“怎么了?”

小吴也听出口气不对,平日里他侍候这位爷早已习惯了些,只大气不敢喘一声的说:“三公子,您晚上不是还有个应酬吗?”

“干什么!”小吴撇嘴一笑,只轻声对外头等着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众人皆知趣退下去站在汽车旁边等着。

地下攒了数十个烟蒂,小吴抬眼看了看三少爷的房间,那蕾丝窗帘紧紧拉着。

“吴哥,三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几天老是呆在家里,连凤老板的百乐门都不去了。”

吴越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打听起主子的事来了?你是没瞧见这三少奶奶,一会子下来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公子这次可是动了心了。”

过了半晌,纳兰宇携着清婉下来,三部车子都准备妥当,她和纳兰宇坐在中间的那一辆上。

一路上也未曾说话,坐在前面的吴越见气氛不好,便也不敢言语半句。唯恐祸从口出。

“我们去哪?”

“怎么?只是去参加个宴会就不行了吗?”

这些天相处下来,清婉也知道他是小孩子的任性脾气,便也不言语了。车子平稳的停在一幢别墅面前,露天地的长桌上摆满了各色的香槟和餐点。穿白色衣裙的侍者端着酒杯于衣香鬓影中来回穿梭。

看着那些女人的穿着,自己今天的确是穿的素静了些。淡蓝的旗袍,奶白色的披巾上流苏坠坠,白色的高跟鞋。全身的饰物不过是旗装上那一枚兰花胸针。她最不喜欢这样的聚餐,一些不认识的人上前打着招呼,她也只好点头佯装笑容。众人的眼珠子就像是长在纳兰宇的身上一般。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必定是衣香鬓影围绕其间,那些女子将他足足为了个圈,清婉只好知趣的躲出圈外。

只听一阵嬉闹后,众人开了香槟庆祝,她只端了侍者送来的波尔多略微啜了几口,过了半晌,舞乐想起,纳兰宇覆上她的腰,翩跹划入舞池。显然,她有些猝不及防。

“跳的不错,倒是比那些在舞池里泡了许久的那些人强些。我看你有些局促不安,刚刚你是在躲谁吗?“

她眼角低垂,喃喃道:“哪有?”

他单手托起她圆润的下巴颏,笑道:“是她吧,你那同台献艺的好姐妹,温丽丽,我敢说,她今儿才知道你是王府格格。”

正说着,那舞曲已经停了,侍者奉上红酒,温丽丽今晚和戏台子上的崔莺莺并判若两人,青丝云鬓上斜斜的插一翡翠步摇,黑色蕾丝滚边的旗装内里透出一丝丝海棠暗纹,她一出场必要惊艳全场。有几个军政大员正和这个昆曲名伶相谈甚欢,这倒是让清婉舒了口气,她哪能注意到一个相貌在她之下的女人?

只是,这宴会是华贸银行董事长王玉康独子专为了庆祝纳兰宇荣升总参谋长而设,怪不得一下舞池,他便被众人围着,那情形简直就是众星捧月。

她腕子扣在纳兰宇的肘间,又是社交宴会上的新面孔,众人竟皆以为她是这豪门公子的新宠!有人笑问道:“这位便是昆曲名伶肖玉玲小姐吧。”

清婉心下一惊,细细看去,那人正姿态优雅的端着半杯红酒立于人群中,她并不记得在哪见过,只是觉着脸熟的很。急中生智,笑道:“先生认错人了吧,你应该叫我一声夫人。”

那人也似乎愣住,幸而多年混迹社交圈子,便也笑道:“是了,在下唐突了。刚才多喝了几杯,还请三嫂见谅。”

“不妨事,想必是哪位肖小姐和你嫂子有些相似之处。一时认错了,也是平常。”

清婉默想,这人是谁?纳兰宇平日说话极为犀利,这席话如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定不会为他圆上面子。

那人作揖笑道:“三哥好福气呀,见过三嫂。”清婉亦是回礼。

“王允,你什么时候也听戏了呢?我可是记得你只喜欢下棋。”

纳兰宇故意在清婉面前提及这个戏字,只看他一副悠悠然的样子便知道不怀好意。如今,只有他知道,肖玉玲就是清婉,清婉就是肖玉玲。奇怪,清婉和温丽丽同台唱戏也不过三场而已,这位叫王允的人却能立刻认出自己是肖玉玲来!

“哦,家母喜欢昆曲,我陪她听过一次堂会。”

纳兰宇笑道:“我也喜欢昆曲,尤其是红-娘。”他故意将红娘两字拖得老长,仿佛怕别人都没听见似的。他一贯喜欢作弄人,如今这样,她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刚刚他说红娘两字时,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早就听说王家和纳兰家是世交之好,这位王允莫不就是王玉康的独子,看这人气韵不凡又会交际应酬,自然是世家之后。她记得,那日的确去了王府唱堂会来着,王府气派非凡又出手大方,台下喝彩的人都往台上撒金叶子,唱罢,清婉也得了不少。

没等王允接口,只见温丽丽款款而来,走至他们身侧,便眉心一挑:“玉玲?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都认错了不是?改天我倒是想请这位肖玉玲小姐唱堂会。”

温丽丽错愕惊诧,眼前的人分明是肖玉玲怎就成了新夫人了!

清婉目光低垂,纳兰宇今晚让她来此,意图最为明显不过,只是拿着她的把柄取笑罢了。她手心泛起一层雾气,湿湿的。

舞乐响起,众人又纷纷去舞池,她本能抽手出来,却被他紧紧握在手心划入舞池。清婉轻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纳兰宇笑道:“你觉得呢?”

人群中,一女子将隐匿在餐桌桌布下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纳兰宇嘴角笑容顿失,只将清婉用力一推,‘砰!’一声枪响,众人皆四散逃命。嘈嘈切切中清婉强撑着站起,刚刚那一枪原是冲着她来的!

四周的玉兰花灯也灭了,整个露天场地黑洞洞的,黑暗中,纳兰宇紧握她手,道:“跟我走。”

他的声音怎有些颤微微的?老天爷又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这一次,纳兰宇竟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跟着他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忽觉得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在她手上,路灯一照,竟是血!

“等等,你——受伤了?”

纳兰宇未曾说话,只拉着她往前奔去,虽是深秋气爽,豆大的汗珠子已经浸透了旗袍领口。

趁人不备之时,纳兰宇将她拉入一旁的青石小道,两人相距极近,只听到咚咚咚的心跳。一股腥甜之气氤氲开来。后头追的那些黑衣人终于被甩掉。清婉哪里见过这些,只还缓不过神来。忽觉得他手心一松,竟倒了下去。

淡淡的霓虹照在他身上,他面色苍白,白色衬衣已然被红色濡湿。手臂流血不止。

她半跪身子,“让我看看吧。”

他依旧云淡风轻的说:“血淋淋的,不好看,还是回去叫人吧。”

她未曾答话,只将那黑色礼服为他脱下,搭在身上,又从一侧的手袋里拿了小剪刀和消毒水和纱布出来。

芊芊玉指沾了消毒水轻轻按在他手臂上,又将他手臂上划破的伤口仔细以纱布包好,系成个蝴蝶。

“还好,没有中弹。”纳兰宇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个女子,她想干什么,竟然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且这包扎的手法如此熟稔。

“你还随身带着些劳什子?”

“都这样了,就消停些吧。”

她搀扶着他站起,缓缓走着,街灯微微亮,两侧梧桐树随风摇曳,秋风响起,树木沙沙。

外场路是法租界的地界,治安很是不错,整一条街皆是他家房产,纳兰敬德从商人起家,慢慢做起一个属于自家的产业,自从政以后,这边的房产也就废弃了,街道两侧皆是法桐,微风一吹,树叶摇曳,割碎满地的月华。

她身子本就有些弱,这样走来也是累的够呛,鬓边的碎发也湿了。纳兰宇也不肯多借助她力。

行至一栋别墅门前,又沿着旋转楼梯上至二楼卧室,清婉将他扶着躺在弹簧床上,又替他盖好冰蚕丝的被子,沿着边角掖好。

内里一把巴洛克的椅子安静的立在一座红酒柜子前面。牡丹红的木兰花吊灯散出些潋滟光线打在他脸上,纳兰宇本就面色白净,现在更显得苍白许多眼眸却依然莹然。

她拍了拍自己有些酸麻的肩膀,又扫了四下,这间房子倒是别致新颖,虽然许久不住人却也分外干净雅洁。红木案子上还摆着茶杯茶壶,摸了一下,还有些热气。便倒了一杯喂他。又拿绢子为他擦去嘴角一丝茶水。

茶香中混着微微冷香,袅袅雾气中依稀记得她刚刚于舞池中翩跹起舞的情形,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回神笑道:“怎今儿这样好说话儿了?一时冷一时热的。”

她将茶杯放下,又说:“你救了我,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还是要谢谢你。”

一听谢谢两字,他便像是来了兴致一般,缱绻坐在床头笑道:“你打算怎么谢我?”

清婉知道他又要说些不找边际的,便冷冷的说:“尽是些不正经的,这时候,也该好好想想得罪了谁才是。”

纳兰宇道:“还不是老二干的,这事本就是他的做派。”

清婉一愣,二哥?她依稀记得纳兰轩模样,虽不如纳兰宇生的俊朗却自有一种贵公子的态度,待人也是极为谦和的,奉茶的时候只是草草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殊印象,倒是二嫂说话很是利落干脆,听闻她是江南富商之女,便是平日里见的那些世面也足够她在这个家游刃有余的应付。可是,兄弟俩为何到了杀人的地步了?

“二哥他为人谦和有礼,应该不是吧。”

纳兰宇冷冷一笑,“谦和有礼?不过都是装的罢了,你不知道其中缘由。连你也骗了去,看来我也该好好跟他学学。”此话虽说的孟浪不羁,他眉心却是紧紧皱着的。清婉见惯了他平日的神色,似乎对一切都不曾上心,可见这次变真是动了气。若真是二哥,这兄弟情分竟是如此凉薄。同根而生,相煎何急?早听闻总理偏疼小儿子,想必是也动了传位的心思的,这一来,嫡子次子便要闹起来了。

“老大老二这是巴不得我死呢!”他一伸手,那桌上茶盏便碎成数片,支离破碎。

清婉便捡起碎瓷片便劝道:“还是等着查清楚再说吧,到底是亲兄弟,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也是有可能的。”

却说纳兰府这边正到处找人,众人只知道他两人混乱中没了影踪,纳兰氏左右踱步,高跟鞋踏在竹木地面上笃笃作响,丫鬟皆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便也不敢喘气,只老老实实的垂首立在她跟前儿。眼里瞟着主子的深神情。纳兰氏贤惠聪明,治家有方是众人皆知的,否则,纳兰敬德也断不会将家事系数交给她处理。派出去的人皆回来说并未曾找到。

纳兰氏道:“继续找,让方局长派警车去找,就说,找到请他们喝茶。就算把北洲翻个个也在所不惜。”

那人忙应声跑出去。

电话响了一声,丫鬟正欲去代接,纳兰氏早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只听那人说:“母亲,我们在芝山别墅,放心。,一切安好,明儿就回了。让母亲跟着担心了。”

纳兰氏这才胸口一松,眉心微微舒展,转惊为喜道:“今儿晚上你就受些累,为掩人耳目,我就不让人过去了。”

“这本是应当的,母亲放心。”

纳兰氏放了电话,又对众人说:“今儿的事都不许说出去,我的做派你们大约也是知道的吧。”

众人皆应声道:“大太太放心。”

“嗯,你们都下去吧。”众人躬身退去,独张妈立在她身侧侍候着,她是纳兰氏娘家的陪嫁丫鬟,打小行事伶俐,这才跟着过来,这张妈倒也没有辜负主子的心思,自从陪着纳兰氏嫁过来,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纳兰氏,倒是连纳兰敬德也略靠后的。

这会子,偌大的内厅只她两个女人,纳兰氏以手撑着额头,“张妈,你觉得这事蹊跷吗?”

张妈端了杯子水放在她眼前,笑道:“太太慧眼,怕早知道了吧。”

纳兰氏啜了口水,微微叹口气,“是啊,他们兄弟的感情确不如小时候了。你说,如今,我们都老了,还管得动他们么?”

张妈道:“这次,轩儿是太过了些,只怕,依着宇儿的性子,定是不会这样算了,要是平常,一场大风波又在所难免,可现在可不一样了。”

纳兰氏瞧了瞧张妈,“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难道宇儿变了性情,还是你忘了这孩子自小就比他两个哥哥聪明些,论起智谋,他们可不是宇儿的对手。”

“太太,如今不是有个三少奶奶,奴婢冷眼瞧着,那孩子也是个精明的,倒是和年轻时候的你有些相似,当然了,比起太太,还是有些欠缺的。”

纳兰氏拿指头指了指张妈,笑道:“你呀,这些年真算是历练出来了,看人看的透彻,不过,我倒是觉得清婉那丫头比我强,你没瞧出来吗,宇儿喜欢她,这孩子什么时候对哪个女孩子如此上心?”

张妈笑道:“可不是,瞧她腕上的镯子便知道了。”

天刚刚擦亮,纳兰宇喝下退烧药睡得昏沉,起来的时候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窗棂子覆盖在清婉脸上,她睫毛本就长,倒是映在眼眶上几丝影子,此时,她坐在床侧撑着肘睡着。珍珠耳坠子搭在一侧颈子上,映着瓷白的脖颈颜色更是清雅美丽。婚后,两人一直是针尖对麦芒,大都在斗嘴,这样仔细近处看她还是第一次,她的确美的脱俗。纳兰宇胳膊也好了些,只觉得有些隐隐阵痛,他小心翼翼的下地穿上拖鞋,将胳膊横在清婉腰际上,拦腰抱起,这样一来,清婉便早已醒了。

“放我下来。”

纳兰宇低头伏在她脸上,笑道:“怕我累着?已经好了大半,不过就是划伤而已,放心。”

说罢,便将她扔在弹簧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笑道:“睡个回笼觉吧,一会子,那吴越又要巴巴过来接咱们了。”

见他只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看,便道:“这别墅又不是只有一间屋子,你在这儿杵着,我怎么睡?”

纳兰宇笑道:“那我要怎样?不然,我们一起睡?”

清婉知道他便又不正经起来,便也不言语,只背对着他睡。虽是闭着眼却也不能入睡,在男人面前睡觉是第一回,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便蒙上那织金段子的被子,刚刚蒙上却又被他拉下来,清婉不快坐起,转头说:“消停些吧,让我瞧瞧你的胳膊。”

纳兰宇微微一笑,看了看包着纱布的胳膊,笑道:“早就好了,要不也抱不动你不是?你还别说,你这个人看着倒是还行,抱在怀里倒是沉得很。”

清婉瞪了他一眼,“你这人什么时候也没个正经样子,我不跟你说,既然一会吴越过来接,我就先回去了,省的家里人记挂。”

说罢,便要下床,纳兰宇横臂一档,一眼瞟见那蓝色棉旗袍袖子里的镯子,便将她手腕子拉过来仔细看着,说:“你既戴上了,便再也别想着摘下来的事了。”说罢,顺势将她手腕子一拉,她半个身子便落在他怀里去。正要挣扎,另一只手也被他紧紧抓住负在身子后面,渐渐贴紧她的唇瓣。

忽闻外面一阵敲门声,纳兰宇只当没听见似的,还在她唇上游离着。她一向不予迎合,只一阵娇喘挣扎,这便又勾起他的狂躁,只将她双手摁在床沿上劈头盖脸的吻下去。她本就肌肤胜雪,即使不沾胭脂也是如此清丽动人。

他又解开她旗装上排的梅花盘扣,正要俯身下去的时候,那门却咯吱一声开了,纳兰宇手心一松,清婉便立时坐了起来,匆忙系上半开的盘扣子。

那吴越本以为这两人一向是对不上眼子的,又听说纳兰宇被子弹划伤,定不会住在一处,没成想昨晚这位也却歇在这儿了,见情形不妙,便垂首道:“标下该死,该死。”

纳兰宇缓缓站起,开了床头柜子上的一小抽屉,拿了一把左轮小手枪便走了过去,抵着那吴越的头。

吴越跪地求饶道:“公子爷,我果真不是故意的。”

清婉见状便跑了过去说:“他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一时情急忘了礼数,还是放了吧。”

纳兰宇横臂将她一推,没成想力道却过了头,只将她推倒在地上。

“你说,昨晚我被枪击的时候,你滚哪儿去了?说!”

吴越往袖口上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珠子,“一听到枪响,我便让他们进去找您,可——可没找到啊,我就回去报了太太知道。”

纳兰宇冷笑道:“是么?那除了太太你还禀报了老二知道吧!嗯?你跟我三年倒是长进不少,老二给了你多少,你能这样背叛我!”

那吴越本就怕的紧,这样一来,便再也撑不住了,只好全都招认不讳。却真的如他所料,二哥果真派刺客暗杀。又买通了吴越,这样一来,枪声一响,外头两车的保镖便早都被吴越诓出去喝茶玩闹去了,这是要断了纳兰宇后路的毒心思。只是,纳兰轩倒是预期不利,他这个弟弟却自是警觉的很,见那子弹飞来,便一把退清婉出去。子弹穿袖而过,只划破了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毕竟是手臂受伤的,他紧握的手枪也有些不稳,那缠着的纱布也被血水濡湿,一滴滴血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那吴越也是机灵的,见状便欲跑出去,纳兰宇顿时扣了扳机,几声砰砰巨响,那吴越便倒在血泊中。那枪声就如梦魇一般折磨着清婉的神经,刚才那吴越还是个大活人,这会子便没气了!她不敢看地上的血色却也闻得见血液腥腥的味道。地上冰凉冰凉的,她想站起来却怎也抬不起腿,只在地上傻坐着。看样子,是被吓傻了。

纳兰宇俯身半跪在地上,扶着她的肩膀说:“没事了,扶着胳膊慢慢起来。”

清婉抬眼看他,:“你——你杀人了!”

他却一脸都是轻松松的,“来人啊,把地上冲干净。”

那些保镖便不知从哪里都冒出来了,拖着吴越的身子便出去,随即又泼水将血汤子冲干净了,又用抹布擦的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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