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智斗大帅(1 / 1)
她只是冷漠的看着纳兰宇,眼中没有一丝的生气。车子绝尘而去,离开了视线,那北洲饭店的经理知道纳兰宇来了,便早已命人备好了上好的西餐和存酒,命人推着送了上去。
一开门,便端好了架势,亲自将红酒倒在水晶杯子里端给纳兰宇,赔笑道:“三公子,您慢用。”
纳兰宇只将那高脚杯子撩在水晶茶几上,抬眼看了看他,一副脑满肠肥的奸商样子,脑子却是滑的很,北洲开埠之初,这个王有财还只是一个穷的只能睡在路边的滚地龙里的光棍儿,不过,这家伙倒是眼光高远的很,只借了高利贷将外滩那无人问津的垃圾场盘了下来,后来,外国人要在哪儿建娱乐城,他那垃圾堆地愣是卖出了高价。自此以后,他摇身一变也成了北洲一带的富商。
“王有财,我听说,你最近又在股市上大赚了一笔?”
那王有财笑嘻嘻的答道:“三公子果真消息灵通,我赚的那些连公子的一根毫毛也比不上,要是公子可怜我,把那些消息赏我些,我们也好孝敬公子些好东西不是?三公子吃饭掉的饭粒就够我们吃上几年的呢!”
说罢,又递上雪茄,纳兰宇就着打火机吸了一口,“你倒是识时务的很,在北洲,你算是一个大俗人”
两人对视一笑,纳兰宇笑道:“最近可是有一个赚钱的机会。”
王有财将那大耳朵凑上去,笑问道:“还请三公子指点。”
“外国军舰要进驻北洲,你说,那些士兵下船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王有财沉默半晌,“将他们身带的外汇兑换成我们北洲的货币!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公子是想让我开一间兑换外汇的钱庄?”
“你这个人脑子倒是还行,去办吧。”
那王有财应声去了,又转身笑道:“三公子,您放心,您呀,还是钱庄的大股东,就等着年终分红吧!”
王有财手下的北洲饭店钱庄当铺等私产都有纳兰宇的一份,多年来,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北洲大户自己都记不清楚,总之,钱这个东西,他从来是不缺的。
夜幕降临,今儿是星期天,纳兰敬德定会回家吃饭,只要他回家,纳兰家的所有人都得悉数到齐,按着辈分坐在餐桌旁。
如今,纳兰敬德是国务总理,周旋于北洲政府内部派系斗争中,他长袖善舞,对政治的又十分敏感,纳兰家族屹立北洲而不倒就是这位老爷子的功劳。
他穿了长衫坐于上首,纳兰氏一并三个儿子坐于下首,两个姨娘一并两个儿媳妇也依次坐定。
纳兰宇虽然经常夜不归宿,星期一却也会按时回家吃饭。众人察言观色,不敢说错一句话。
“我听说,宇儿有了结婚对象,是关省长的千斤?”
纳兰氏忙应声撂了象牙筷子,回道:“是,这事当然还得老爷最后敲定。”
纳兰敬德看着纳兰宇笑道:“我们这个儿子,也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了,关林是前清遗老,跟他结亲也是门当户对的,宇儿,你是怎么想的?”
纳兰宇回道:“孩儿全凭父亲安排。”
二姨娘将衣襟上的缎面绢子取了下来,掩嘴笑道:“老爷,我们家又要来一个才貌无双的三少奶奶了呢!”
“可不是吗,老爷,大姐,恭喜。到时候呀,我们纳兰家又有的热闹了呢!我说,老三,我那姐妹温丽丽可是还住在奇香阁呢!”说话的是三姨娘,约摸二十几岁的年纪,曾是北洲昆曲名伶,她与温丽丽是同台演出的一对姊妹花,几年前被纳兰敬德看中,才成了纳兰府的三太太。
纳兰宇笑道:“温丽丽和我什么关系?三姨娘怕是数错了辈分了吧?我可是听闻,大哥可是那奇香阁的常客呢!大哥,哪天给我带个二嫂回来呢?”
纳兰奭是纳兰敬德的大儿子,也就是纳兰宇口中的‘大哥’,他留学日本,娶的是财政次长叶子暄的长女叶婷云。现就任十八营营长。
听纳兰宇将温丽丽推到自己这儿,便笑道:“三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喜欢听昆曲是不错,可是——“
话还未说完,早被叶婷云在桌底下踢了一脚上去。
叶婷云笑道:“如今可是跑题了,我们现在谈的可是三弟的婚事呢。”她受过西式教育,眼里更是揉不下一夫多妻的沙子,听闻纳兰宇说自己丈夫似乎和那狐媚子有染,便早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登时便想去问个究竟,可偏偏纳兰敬德还端坐在上首吃饭,自己哪里敢发作,只好拼了命忍着,心里却早已骂了纳兰奭千万次。
这样的场面在纳兰家的饭桌子上早已是稀松平常,纳兰敬德也并未理论,他深知‘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的道理,家中的人越是明争暗斗,自己便越是有了一家之主的价值。对于儿子们在外头的荒唐行径,他也从不会干涉,只将家中琐事一律交给能干的纳兰氏打理。
纳兰氏撩了筷子,因笑道:“婷云,我见你还需要事先通知你一声是吗?”
轻柔中透着些许的冷冽之气,纳兰氏虽然面子上不愠心中却早已生起了火,这个儿媳妇从来不将长辈的话放在心上,整天出去为什么妇女会的人募集钱财,我纳兰家何时需要你这些钱来?如今,却敢守着我就对我儿子横眉竖眼,哼,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纵然你父亲是财政次长可也大不过我们纳兰家!要不是当年他叶次长低眉顺眼的将你塞给我们纳兰家,你也不会进了我们家的门!
叶婷云登时脸上火辣辣的,只给纳兰氏夹了她平日最喜欢的脆茄子放到近前的碗里。
“妈,那日是丫鬟不懂事,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她们。”
纳兰氏睥睨她一眼,冷笑:“是吗?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鬟,你可要记清楚了些才好!”
众人正襟危坐的吃完了饭,便各自回去了,偏巧这时候下起雪来,漫天的大雪,直将那地上都铺的严严实实的一片茫茫白色,丫鬟们都趁着扫雪的功夫在园子里打雪仗,笑声如同银铃般爽朗。纳兰宇一贯喜欢凑趣,只穿了风衣大氅出去观雪,哪管众人劝阻。
只听见纳兰氏道:“跟过去,照看着。”
远远望去,那些穿了绿色小袄的丫鬟们立在雪中互相打闹嬉笑,众丫鬟小厮们平日里也是不曾畏惧他的,只觉得他是最为和气的,便冲着他挥了挥手,齐声笑:“三公子,过来玩儿!”
那天上的雪花像是筛盐粒子一般打在脸上,走起路了深一脚浅一脚的。
不一会儿,纳兰宇便将那些丫鬟小厮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一丫鬟边跑边笑答道:“三公子,饶了我们吧。”手中的灯笼还摇摇晃晃的。
纳兰宇行至她身侧,她却脸上掠过些许的红霞,只把头垂了下去。
“怎么?不打了吗?好吧,你去绿微堂那边帮我折几只腊梅送到夫人房里去,我便饶了你!”
那丫鬟是大房叶婷云的陪嫁丫鬟,生的到时模样齐整,办事也是极为麻利。
“是!”说完,便一溜烟的往绿微堂的方向去了,纳兰宇本是喜欢玩笑的,绿微堂虽然就近在眼前,那腊梅树却仍需绕道,何况下雪路滑,园中怕是早已宵禁。
“李奇,你跟过去瞧瞧!”
那李奇是他的贴身侍候的小厮,忙忙的应声去了。
陆军监狱外的围墙高且闭塞,人立在大门外边却能听得见一阵阵的枪声,那是在处决革命党!清婉愣愣的立在门外,朔风呼啸,她不禁将自己的狐皮披肩拢了拢,呼出一阵雾气。
她站在那里,镇定了心神,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去。
那门口的狱卒本是好打发的,只听的她来探望的是陈成昱,便知推说上头命令不许人探视之类的话。给钱也是无用。清婉细想,如今北洲是纳兰家的天下,可是,那北洲大帅手握重兵,纵使纳兰家权倾朝野也要给督军半分的面子。可有转念一想,那督军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为了她去得罪纳兰宇?想要让督军签下释放陈成昱的手令,怕是比登天还难!
听闻端锐(北洲大帅)连战二十回才占领了北洲八省,定是那杀红了眼的,帅府门前两座狮子雕像便已经威武无比,雕花大门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府邸围成了圈儿。在抬眼看去,别墅四边角上都设了炮台子。戒备是何等的森严!
忽闻几声巧笑,清婉不由隐身于树下,只见一妖治年轻女子从车内出来,后面又有副官跟随,门口两个侍卫忙上枪敬礼,那女人却只是缱绻慵懒的拍拍手便进了去,红色高跟鞋在旗袍下摆里若隐若现。
她是谁?这样放诞无礼却也令众人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清婉兀自想着。
“哼!神气什么!不就是个戏子么!等大帅玩腻了,有她好看的!”
清婉曾跟着姨娘去梨园听过几场戏,刚刚看着那女子背影和身段倒是像极了当红的名旦霁明珠!那日,她唱的贵妃醉酒唱腔完美,身段漂亮,水袖舞动便已倾城!在场票友无不惊叹拊掌。难道她现在是端锐的新宠!树上挂上了冰溜子,晶莹中透着些冷意,她下意识的将披风拢了拢。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霁明珠才在众人的护卫下出来,清婉忙迎了上去,只因在梨园有过一面之缘,且姨娘是票友,花在戏台子上的钱也从未吝啬半毛,那霁明珠便微微停了脚,上前问她:“这大冷的天儿,姑娘这是何意?”
说罢又忙携了她的手过去。清婉只闻到一阵脂粉香味沁入心脾。
“求姐姐帮忙。”霁明珠本也是见过世面的,见她一个闺阁小姐独身一人来见她这梨园女子,便也猜出定是不能轻易让人知晓的,便轻启朱唇笑道:“姑娘不嫌弃,可去我的别院小坐。”
说罢,两人便一起坐在后排,车子开得平稳,不一会儿,便到了霁明珠的南山小院。说是小院却也是别有洞天,粉墙黛瓦中一镶着铜色把手的红色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进了内室,陈设更是奢华无比,摆在案几上的凤冠霞帔上颗颗珍珠都是难得的东珠镶嵌而成,更别提那沏茶用的绿玉斗了。室内也按了热水管子,倒是雅致安静中带着些暖意。
霁明珠请她坐下,又命丫头沏茶来,又命人将室内的房门闭合。
“说吧,倒是什么事儿能难住未来的三少奶奶呢?”
清婉笑着将一张支票平整的铺在桌上,笑道:“姐姐,我想请您帮忙把我引荐给大帅。”
霁明珠瞥了一眼桌上的支票,又推了过去,笑道:“姑娘怎么不请三少帮忙?众所周知,在北洲,端锐不可能不给他们纳兰家面子,请他帮忙,倒不如请三少帮忙。”
“实不相瞒,我想要在陆军监狱救一个人,需要大帅的亲笔手令。”
霁明珠眼珠一转,又啜了口茶水,“捞人?姑娘真是高抬我了,我呀,只是大帅手里的一只宠物罢了,一时他高兴了,便伸了手来逗逗我,不高兴了,便送人了。姑娘是前清格格,名门闺秀,自然不懂我们私底下的交易应酬,你这钱我怕是我有心要,没胆子花!”
“姐姐只需引见,至于结果自然与您无关,我自会守口如瓶!”
霁明珠轻叹一声,“也罢,就帮你这一会吧,不过,可不要让三少知道了,他呀,我可是惹不起!”
“那是自然的。”
正要起身离开,那霁明珠又问:“你当真要去见端锐?他可是出了名的脂粉将军,只怕他见了你,那眼珠子都拔不出来了呢!妹妹,你要是真要去,可是一步险棋,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将军府的确气派非常,一副官引着清婉进去,门口侍卫偷笑,“这是大帅的新宠?”
另一侍卫竖起大拇指笑道:“这个倒是比那一帮子戏子漂亮的紧呢!是哪个堂子里的?”
那侍卫摇摇头,“不知道。”
清婉只穿一身素衣裙,那副官请她坐下,她却也未敢坐,只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那端锐,他才到北洲未及一年便已换了二十几个烟花女子,想到这儿,又抬眼看见那一幅挂在金色相框里的豹子,眼睛灼灼的看着自己,腿脚早有些软了。
只听了几声咳嗽之声,她猛地回头,便见一身穿戎装的中年男子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民女给大帅请安!”
正要跪下去,便早已被他挽起,清婉躬身后退几步。
“你就是那个想要见我的清婉格格?”
说罢,便又将手放在鼻子上便嗅了嗅,“真香啊!”
清婉一机灵笑道,“哦,府上的龙涎香乃是天下奇香。”
端锐捋了捋嘴边的两撇胡子,这个小女子倒是心思缜密,哼!找我办事却不知道我的规矩,今儿,你既然来了,断没有回去的道理。
“不知格格找我何事?坐下说嘛,你瞧我们都站着倒是什么道理嘛?”说罢又命人送了茶水,那副官早已清楚主子喜好,如今,只将那*放在摆在清婉面前的茶水中去了。两人目光交汇,倒像是驾轻就熟的功夫。
清婉坐在西洋沙发上,两手聚拢,面上却笑道:“倒不是我的事,是我的未婚夫让我来向大帅求个恩典。“
端锐问:“格格的未婚夫是?”
“三少啊,大帅难道不知我们瓜尔佳要和纳兰家联姻了吗?想必是下人不懂规矩一时竟忘了给大帅送帖子!这群饭桶,真是该死!想帅府门禁森严,我们小门户也不容易进来,只求大帅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那端锐不觉将那满口的茶水喷涌了出来,眼珠子瞪得溜圆,又怕人瞧了出来,便知佯装没事人一般,拿了纸巾擦嘴边儿上的茶叶末子。
“大帅,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不知三公子找端某有何事?找个人带话就是嘛,还让格格亲自来。”
清婉将肩头织花锦缎的素色小斗篷拢了拢,“倒是小事一桩,他的一个朋友陈成昱被关进了陆军监狱,家里人哭喊着求他帮忙救人,可是呢,您也知道,他目前只是在秘书处挂职,左不过是应个卯,陆军监也是在大帅的地界儿,他怎敢造次,他不好意思说的我就来了呗,大帅不要笑话才是。”
那端锐笑道:“倒是夫唱妇随呀!一段佳话,不错,不过我是想要问问,那姓陈的犯了什么事?要是叛党,那可就难办了。格格也知道,时下刚刚minguo,一干乱臣子不死心呀,用重典方能震慑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他不是乱党,他只是一个书呆子罢了,什么政治,什么时局,一概不知道呀。此人我也见过的,就是头几天去了南方,被人蛊惑了,平日里写了几首酸诗,发发牢骚,便被有心人打成了乱党抓了起来,要不是这样,三少也断不是那种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敌人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端锐放了茶盏,食指指着她笑道:“不亏是三少的人,妙人一枚,既然是三少发话,也不需要什么手令,只下午去领人就行了,陆军监狱没人敢说个不字儿的。格格放心就好。”
清婉谢过,又匆匆赶往了陆军监狱,陈成昱衣衫褴褛的出现在她的视线,她的心像是翻到了五味瓶子,甜的,酸的,苦的,倒是尝尽了。
“成昱,时间不多了,你走吧,这儿是一张去往南方的船票,这是我给你的银票。”
陈成昱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眼泪扑通落了下来,“你答应了他什么,他怎么肯这么快的将我放了出来呢?清婉,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呀!”
他的嘴角皲裂,脸色煞白,声音却依旧是那样的好听,清婉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痕,浅笑淡然。
“是我骗大帅把你放出来的,所以,现在你快跟我走,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成昱,今生无缘,我们只能等待来生了!去了广州以后,要好好生活!记住我们的理想!替我实现它。”
苏菊早已在他背后敲了一下,等陈成昱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轮船的头等包厢里。只听一声汽笛,他便疯了似的拖着沉重的身子跑了出去,眼前只剩一片汪洋,迎着夕阳潋滟生辉!他走了,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那无尽的相思。相思渺无岸。
苏菊一把夺过清婉的字帖,急急地说:“格格,我们可是得想个法子,要是被那个三公子知道陈先生是我们解救出来的,那可就糟了呀!”
清婉抬眼看了看苏菊,浅浅一笑,“也没什么嘛,无非是一个死字,反正我现在也是行尸走肉了,活着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哎呀,格格,您可是要急死我吗?那个三公子是北洲的混世小魔王,您看看,连大帅都要买他的面子呢!我们这次死定了啦!格格,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我还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呢!我就要死了,哎呀,怎么办?”
清婉噗嗤一笑,摆弄了一下她那微微有些圆润的小脸,“嗯,模样倒是不错,我看呀,那花匠小李倒是挺喜欢你的呢。不然,在你死之前我先让嬷嬷给你们当证婚人怎么样?”
苏菊又急又羞,只嗔怒道:“反正我也就破罐子破摔,如今,只盼着我们未来的姑爷大发善心放过我们才好。”
“我担心的是,我们瓜尔佳一门要是再这般执迷不悟,灭门是早晚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许就是这样的道理。”
苏菊忙敲了敲门廊左右,将雕花木门关上,手捂着突突直跳的心,“格格,你怎么说出这样悖逆的话来了?要是被什么人听了去可是有闹不完的饥荒了!”
在这个乱世,人们都只求明哲保身,连阿玛也甘于屈尊臣服北洲政府,戚姨娘不过是大清遗老家眷的一个缩影而已,这些人还是可笑的可怜,还眼巴巴的盼着大清腐国的美梦。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们这些人也包括清婉自己都将成为一个时代的牺牲品。而陈成昱才是未来的希望。如今,他带着他们两个的梦想去了广州,她的心虽然被掏空了却装了满满的希冀。即便等着她的是死亡也不足畏惧。
“苏菊,你怕死吗?”
苏菊细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今年才十八岁的光景,哪里就能将那生死都看破呢?如今又跟着主子惹了这样的官司,一旦败露,那王府规矩就能让她掉上几层皮!
“格格,我,我当然怕。”
清婉微微蹙眉,她也怕,陈成昱成功逃脱,那端锐保不齐哪天见了纳兰宇就会跟他提起这件事,到时候便定是另一番山河日月了。
却说一日,纳兰宇去了百乐门,众人只想,他每次来都会在旋转楼梯上大撒钞票的,只要弯腰下去捡钱便能够了自己一个月的开销,那些舞女自然是喜不自胜。
漫天的钞票如同似绵扯絮一般的飘落下来,众人弯腰去捡,高跟鞋落地的杂沓之声不绝于耳。弄得前来找乐子的男人们无一丝的尊严,碍于面子又不能伸手去捡,只好躲在角落喝酒嘲笑。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群势利眼。”
那男人挑了挑眉,“就是,仗着他老爹耍威风,他一来,我们就没人陪着跳舞了!整日结伴狎妓,不学无术,哪有大家风范呢!我看呀,纳兰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众人只顾嬉闹,哪管他们俩的话。
忽见端锐换了变装,一身褐色长袍马褂,后面还跟了数名侍卫,只走到纳兰宇身侧拊掌笑道:“老三,人都说你是北洲第一贵人,现在开来,确实是如此嘛,哈哈,你这个大撒钞票实在是绝呀!”
纳兰宇躬身行礼,笑道:“大帅今儿怎么有了兴致到这儿来玩?您要是来了,我可是得走了呀。”
“为什么呀?难不成你不欢迎我到你的地界儿来吗?”
“不是,大帅一来,我可就给比下去了,你看看,这些美人儿的眼神早就转移到您的身上去了不是?”
端锐的心咯噔一跳,这话说的还是恰到好处的,端锐很是受用,只笑道:“老三,你倒是会说话,论起说话来,十个也不及你一个呀,不过有一个人你倒是比不上的。”
侍者端了银色托盘,上面放置两杯红酒,迎着旋转灯发出潋滟的红色来。纳兰宇亲自将一杯酒递给端锐。两人酒杯一碰,便轻轻小酌了一口。
“谁呀?”
端锐笑道:“当然是你老三未来的夫人啦,那天的事我已经办妥了,那个叫陈成昱的我叫人放了!陆军监狱那帮混蛋竟敢乱抓人,你放心,我召开了临时会议把那几个人痛骂了一顿,哼,这些家伙,这打狗也不看主人的!”
纳兰宇一头雾水的立在那里,端了酒杯摸了半晌。
“哦,是你把陈成昱放了?”
“对呀,三公子就是厉害,可是我冷眼瞧着,您这未来的老婆可是比我们家的母老虎厉害的多呀,老弟,你可得小心啦,玩的这么大,小心老婆吃醋呀,哈哈哈!”
室内烟雾缭绕,脂粉味中夹杂着雪茄的味道,舞台上舞女正激情热舞的表演着,不时地冲着楼上雅间抛几个媚眼。玉指芊芊,媚态撩人。
纳兰宇知道,里面的玄机再明白不过,他端锐为了卖给纳兰家面子竟然中了清婉的计!哼,你这蠢材,怪不得重兵在握还被父亲的内阁钳制着,你倒真是一个饭桶!纳兰宇睥睨了端锐一眼,笑道:“大帅不去跳舞吗?”
“跳舞没什么意思嘛,两个人抱着腻歪,贵宾室里最近可是有了新的服务项目了,老弟不去尝尝鲜?”
纳兰宇自然知道他指的特殊服务就是醉卧美人腕!便浅笑:“大帅果真是风雅之人,据说,俏胭脂屋里还有您留下的墨宝?我们几个有幸看了,写的真是好的紧!”
端锐笑道:“信手涂鸦,老弟这是笑话我呢!哈哈哈。”
一群莺莺燕燕的长裙逶迤极地,正欢笑着朝这边走来,芊芊玉手早已绕上了端锐有些粗壮的脖颈。
“大帅,我们几个可是想死你了,是不是有了霁明珠就把我们都忘了?”众美人施展媚态,宛然一幅端锐夜宴图。
“哎呀,老弟呀,我得去我的贵宾房了,有没有兴趣一起过来?”
纳兰宇笑道:“我呀,就不去了,大帅好好玩,今晚算我的。”
众人皆是喜笑颜开,纷纷赞道,这纳兰宇不愧是北洲第一贵公子,花钱从不吝侧,他背后的金库到底在哪儿?端锐眼珠一转,立即将胳膊软软的搭在两个舞女肩上,“那老弟,我就笑纳了呀!”
送走端锐一行,那百乐门的老板娘红色长裙绕过纳兰宇锃亮的皮鞋,坐在他一侧,“三公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有人招呼不周?”
纳兰宇依旧立在原处,“凤姐姐,你说大帅最喜欢谁?”
凤仙嫣然一笑,随即将法国丝帕放在嘴角擦了擦,“三公子,你问我?男人的心思,我还不知,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就换了,来这儿的,只怕纯情的只有你三公子一个吧!”
“凤姐姐,我纯情?哼,您不是在说笑吧,北洲的人谁不知我纳兰宇每日走马章台,仗着家底儿,最是昏庸无能。”
凤仙看了看自己指甲上的红色蔻丹,细长的黑珍珠耳坠子摇曳生姿,“三公子,您来这儿是撒钱的,我这儿的姑娘,你可是一个也看不上呀,多少人争着侍候,可是你不领情呀。不过想想也对,我们这儿的女子再漂亮也不过是烟花人,哪里比得上未来的三少奶奶呢,哎呀,我要是个男人也定会喜欢那千娇百媚的清婉格格。”
纳兰宇微微挑眉,“凤姐姐真是这北洲城内的妙人,又会赚钱又会看人心,我以后得小心了,保不齐哪天得罪了您,白白受罪。”
凤仙噗嗤一笑,鬓边的海棠花起伏处自有一丝丝的香甜之气,纳兰宇微微轻嗅那香气,“是FRANCE,这种香水可是价值不菲。来,为了凤姐姐的风华绝代,我们干一杯!”
凤仙瞥了他一眼,端了杯子,碰杯后一饮而尽,又伸了芊芊玉指,“你呀,有这功夫哄我一个老女人也不去你的秘书处看看,你家老爷子生气又要打你屁股了!”
“我们家老爷子最近可是喜欢的我紧,我在外面惹得那些,你打量他不知道?他的心思有时候连我这个儿子也摸不透彻,最近,又想让我做回老本行呢。”
凤仙问:“什么老本行?从军吗?”
“可不是,让我去端锐的十八营报道,当什么参谋长。”
凤仙两掌一合,笑道:“参谋长你还不想干呢?那些军人不知打了多少仗,立了多少功也未必能讨得到一官半职呢,身在福中不知福。”
晚间,纳兰宇独自开车,一行的街灯,照着雪白的地面,不知不觉,车子便停在了王府花园。这样宅子里生活的女孩子定是大家闺秀,没想到她竟是连端锐也戏弄了,这是他纳兰宇怎么也未曾想到的。夜色微阑,王府花园也像是日落西山的太阳一般,徒留下一丝前朝的贵气。门口守卫打着呵欠,慵懒的依着门框大睡。
纳兰宇走过去踢了踢那守卫的膀子,那守卫似乎觉出什么不对,登时站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珠子。
“您是?”
“不认识?快去叫你们格格出来,就说纳兰宇找她。”
“原来是三公子,我眼拙,这就去通传。您稍等。”
月色如玉,月光下一玉人立在小巷子拐角处,这样的场景,清婉早已想了无数次,纳兰宇知道这件事之时就是她清婉命丧黄泉之日,她迅速准备妥当,只穿了一身淡薄的素色旗装,唯独下摆上还是绣着黑色枝干的腊梅花,迎着街灯开得正盛。立领之上只露出瓷白的颈子。
当她走进的时候,一阵兰花冷香扑面而来。
“纳兰宇,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的来意,那件事是我的责任。现在,我只求不要波及我的家人,可以吗?”
纳兰宇看了她的深情,倒有些大义凛然一心赴死的架势。
他似笑非笑的说:“这出戏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你真聪明,知道只有端锐能和纳兰家抗衡,所以,你以纳兰家准儿媳的身份去求端锐放人,并且,他陈成昱还被你送走了,好一个计谋,你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救出了他!你以为这样变回激怒我杀了你这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未婚妻。”
清婉嘴角微微一笑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没想到,我没想到三公子原来是这样的人,三公子,你杀了我吧。我只求速死。”
纳兰宇笑道:“那你说我是怎样的人呢?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是——”
“三公子善于揣测人心,清婉的想法您都是知道的,跟你斗法,我没有胜算。如今,我有做了这样的事情,你留着我还有用吗?未曾过门,便仰仗公婆势力招摇撞骗,传出去不是有辱门楣吗?”
他拿出银质手枪,冷冷的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冷的出奇。空气都快要凝固了一般。
忽闻砰的一声巨响,那树上枝干落了下来。
纳兰宇轻轻吹了下枪管,“我说过,我这人喜欢强人所难,还是嫁给我吧,否则,就这样死了,太不值了。不过,从此以后,你的命就不是你的而是我的。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
他到底再想什么,看着这个男人的黑色风衣在风中划起一道弧线,慢慢的消失在视线,这个纳兰宇分明是一副纨绔做派,这么多人,偏偏只有他能如此准确的读出她的心思。这似乎比让她死在枪口下更寒冷。事已至此,这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到现在为止,她也紧紧是知道他的名字叫纳兰宇,国务总理的第三个儿子,北洲城的豪门公子。可是那立在寒风中有些深邃的眼眸却似乎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幕后故事。他就像是一座迷宫,而她却只是误闯迷宫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