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十八章 曼珠沙华.续（1 / 1）
幽冥司黄泉河岸曼珠沙华盛开，妖娆红花铺了十里，远远望去，如同一汪血海。无数魂魄从黄泉彼岸泅渡而来，搅动死寂的河水，河面上宛如巨浪翻滚。魂魄沿着曼珠沙华一路漂向奈何桥，桥上隐隐站了一一位红衣男人，黑发长如瀑，一直垂到水面上，有几丝魂魄顺着他的长发爬上去，他却并未在意。
在他脚边，水面上浮了一朵无根的曼珠沙华，根茎被截断，已现凋零之象。
他弯腰拾起花朵，小心翼翼的摊在掌心，花瓣轻轻晃动，邪肆的脸庞含着浅淡如水的温柔，男子低声道：“看来你对生命还有留恋，那么，本君便续你一命罢。”瘦削的手指轻触花心，一尾亮光从花蕊中冉冉升起，瞬间照亮整只花朵，花瓣发出耀眼的光芒，竟似流动的血液一般。
花谢花开，几回寒暑。
他日日细心浇灌，颓败的花朵逐渐恢复生机，不过便已化出个人形，是个美丽的花妖，她起先并不能说话，只是陪在他的身边，听他念很多诗词，然后一字一句一段的记下来，不过半年的时间，竟已出口成章，她将那些听过的诗词一一背给他听，他心情很好，常常抚摸她的头发，漂亮的手指宛如上好的白玉。
他每天都在忘川河口徘徊，她问他：“你在等谁？”
他说：“等一个人该来之人。”
她从未为谁等待过，却也看出他的寂寞，便常常待在他身边，他说：“幽冥司煞气虽重，风景却也秀丽，你何不到处走走？”
她顽固的摇头：“我只要待在你身边。”
千年时光，说来漫长，却也短暂。他一直没有等到他在等地人，她也一直没有向他诉说过自己的情怀。她总以为时间还有很久，她以为他们会在这里相伴直至地老天荒。可却从未想过沧海桑田来得那样快。
一千年后的早晨，幽冥司刚刚泛起一丝白光，他便对她说：“时间到了，你得离开了。”
她还未懂得离开的深意：“去哪？”
他温和的抚摸她的头发，嗓音柔软：“你哪里也不会去，可是你却再也见不本君了，直到下个轮回。”
之后她才知道，曼珠沙华乃神魔混血，诞生于洪荒，因存了魔族的血统，为神界不容，是以自愿投入幽冥司，却遭魔族遣回，然众魔不忍，容它开在黄泉河岸，给离开人界的魂魄一个指引与安慰。然而魔族向曼珠沙华下了诅咒：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她沉眠后，会有另一个女子替代她，来到黄泉，她会陪着他度过下一个轮回。
她说：“等下次我回来，你还在不在这里？”
他摇摇头：“如若我等的人终于来了，我便会走得。”
她哭了，血红的眼泪滴滴坠落，融化在河水中，漂泊的魂魄像是嗅到了美味的食物，一拥而上，将血珠吞得一干二净。她抬起袖子，擦干眼泪：“我会回来的，到时若是你不在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你。”
她说得好话从来没有实现过，坏话却一一应验。
千年后，她再次苏醒，奈何桥早已斑驳不堪，黄泉河水泛着黑色的浪潮，十里红花鲜艳如血，却再也没有那条红色的人影。
他不在了。
桥板上刻了两个字：衾夜。
他曾诗给她听：流年似水、红颜似酒，醉了谁人泪。画流年，往事若东风，晓梦衾夜寒。再回首、却道是，似此星辰非昨夜，物去人非。
她抱膝在桥上坐了一年，动也没动。她知道他不会再回来，可心中还是隐约的存了侥幸，万一他回来怎么办？万一他回来后找不到她怎么办？于是便不敢乱跑，一待就是14万年，然后有一天黄泉河里漂来一尾魂魄，在进入忘川河前，魂魄喊住她：“你便是衾夜么？”
她说：“是的。”
他说：“魔君九疑被封印在赤炎之魇，他想见你。”
她说：“九疑是谁？”
他说：“你不是一直在等他么？九疑便是两千年救活你的那个男人。”
心口忽然发烫，灼热的温度烧得她全身都像着火了一般，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衾夜，醒来。衾夜，睁开眼睛。你会没事的，睁开眼睛看看我。”
全身重如千钧，折疏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石蓝色的床帘，淡淡的梨花香气传来，她恍惚的识出，那是千树雪。原来她在浮黎的寝屋里。
冰凉的手指覆上她的额头：“你终究是想起他来了。”虚弱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叹息。
她极缓慢的撇过脸，看着床边的女子：“战姬，你便是我那双生子姐姐么？”
“嗯。”五十弦怜惜的抚摸她消瘦的脸颊，“你昏迷了七天，我循着你的魂魄触及到遥远的过往，好不容易将你从梦魇里带了回来。对不住，明明有我在，却还是让你受了这么苦。”
“不是你的错，你我不能相见，这是诅咒，亦是宿命。”折疏疲惫的闭了闭眼，“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会那般执着的喜欢浮黎。”她苦笑一声，“我去赤炎之魇寻九疑，他却扭转了我的记忆，让我以为在黄泉河陪我一千年的那个男人是浮黎，然后又消除了那段记忆，只留下本能的执念。”她苦笑一声，“浮黎他一直不肯接受我，是因为他从来都知道我认错人了罢。”折疏抓住五十弦的手，“九疑他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他？”
五十弦沉下眼眸：“因为他终于知道他等了两千多年的人其实就是你。他错过了，痛苦一生，便不想让你也生生世世记着他，徒增痛苦。”低低叹了一声，“谁能想到一个刚刚才能幻化成人形的花妖会是凡人的转世呢。他因与凡人相恋，而堕入魔道，又为了改这凡人的命格而灰飞烟灭。九疑他曾经一度怀疑你就是那个凡间女子，可是他却想不通其中缘由，便说服自己生生弃了这个想法。谁知，天意弄人，你竟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