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七章 曼珠沙华(1 / 1)
折疏最近很不对头,非常不对头。
陆吾听闻她在玉清圣境,怕她与浮黎帝君两个人在一起会无聊,便殷勤的爬上三十六重天探望于她,谁知她下盘棋也心不在焉的,捏着棋子半天没有动静。陆吾对着她脑袋拍了一巴掌:“你还要不要下棋了。”
折疏一晃神,迷惘的眨了眨眼:“啊?怎么了?”
陆吾气得吹胡子瞪眼:“还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
“你瞧着就不像没事的模样。”
“唔。”折疏撑腮想了想,“要说事情的话的确是有一件的,但我不晓得该不该同你说。”
“我们认识十万来年了,你有什么事是我不晓得的。”陆吾轻嗤一声,“你什么时候来葵水我都晓得。”
折疏抚额拦住他:“这个你就不必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在这种事上本来就比较钝,此乃情非得已,你做什么要记到现在。”一阵长吁短叹后,她犹豫着道,“我一直以为浮黎师傅是不喜欢我的,当然我假借求佛之名拜他为师,他对我并不怎地热络。直到六百年前我为了他去挡九疑,结果落得个神魂俱损的下场,师傅大约是对我愧疚,才对我百般呵护,将我养在玉清圣境两百多年,可这两百年我毕竟一直睡着,两百年后他为何把毫无记忆的我送回空桑,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若是那时便已喜欢上我,缘何会舍得将我送走,还与绛宵扯了一段风月之事。若是他那时并未喜欢上我,如今见面,他为何会亲我?他亲了我,我起初很高兴,然后来又很茫然。我弄不懂他。这又让我困惑。”她困惑的挠挠头发,看向陆吾,“你有什么想法?”
陆吾一副消化不良的表情:“你方才说,浮黎帝君他,亲了你?”
折疏点头:“是也。”
陆吾纠结的将折疏望了一望:“你确信那是浮黎帝君,不是别人假冒的么?”
折疏倒吸一口冷气:“不至于罢?玉虚宫是别人能随便进来的么?虽说当时他的确很奇怪,但应该正是浮黎师傅他本人,世上再没第二个人比他更好看了。”
陆吾默了默:“关于他亲你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你恢复记忆前没多久,他还苦口婆心的跟我说你若想不起倒是好事。我原先以为他对你确没半分红尘情怀,怕你单相思以后活得憋苦,所以才不愿让你想起你过去曾思慕于他。可现在略一回味,又觉得兴许帝君当时说得是别的意思,他不愿让你想起的不是单相思这回事,而是别的大事。”期待的望着折疏,“你还记不记得那期间是否落下了什么大事?”
“说起大事啊,”折疏习惯性的摸了摸右眼。
陆吾忽然跳起来,指着她的脸:“是这个!”
折疏很费解:“什么?”
“这朵曼珠沙华不是那时候留下的么?”
他这么一说,折疏也想起来了:“九疑的魂魄寄宿在这里,所以才形成了一朵花。”
陆吾仔细一掂量,微有疑惑:“曼珠沙华乃黄泉引魂之花,这世上唯有一朵修成上仙,便是战姬五十弦。七万年前战姬违背天规,与妖皇相恋,受到荒雷之刑,神魂俱灭,妖皇用黄泉河口所有的曼珠沙华续了她一条命。按理说,这世上不应再出现别的曼珠沙华,你眼角这朵花来得极不寻常,到底是不是九疑的魂魄,现下还不能定论,稍晚一些我去问问五十弦,她兴许晓得什么。”
折疏心有不安:“你怀疑我的记忆有错么?”
“也不尽然。”陆吾显得有些忧心,稚嫩的脸上充满肃穆之色,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你好生在这里待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浮黎帝君定能保你安全,你莫要忧心。”
葱白的手中戳着陆吾的脑门,折疏偏着头睨着他:“我若是有兄弟,便是你这样的罢。”
“傻丫头,老哥可是一直当你是妹妹来疼爱的。”陆吾龇牙,“回去再给我酿两坛梨花酒?”
折疏喷笑:“好。”
日暮时分陆吾离开玉清圣境,折疏在梨树林子里坐了很久,雪白的梨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很快隐没在皎洁的长发中。她蜷缩起来,紧紧抱住双腿,脑袋埋在膝头,忽然感觉有些冷。早上她还在为恋情的进展而欢愉不已,下午这份欢愉便已荡然无存。浮黎瞒了她什么?她隐约觉得那件事很重要,可重要在哪里,她却毫无头绪。
凤鸣曾经问她:“你一个人住在空桑不会寂寞么?没有族人,留些小仙在宫里陪着也是好的。”
她摇摇头:“不,这是我一个人的风祈宫,一个人的空桑,一个人的世界。我不想让别人过来占据我的地盘。”
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从不觉得寂寞,可与浮黎在一起,寂寞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她想这便是“情”之一字的曼妙之处,她尝到了它的甜头,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身后蓦然想起脚踩枯叶的声音,她低低叹了一声:“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你既然这么想一个人待着的话,何不回了空桑,做甚么赖在这里?”
折疏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乌梅盛装出现在她面前,委实是件很微妙的事,折疏在心中过了一遭,才悟出来原来她只是个顺便,乌梅的真正用意想必是她的师傅浮黎帝君。遂,好心的道:“师傅还没回来,你要去屋子里等他么?”
乌梅从鼻子哼了一哼,仪态万千的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我与帝君一道从洞庭回来的。怎么?他没告诉你他今天是去了我们洞庭么?”
敢情她这是炫耀来了。折疏无奈地撑着额头,有些头疼:“是么,那恭喜你了。”
乌梅见她毫不介意的模样,咬了咬牙:“帝君很喜欢我们空桑,阿爹同帝君提亲,你才帝君怎么回答的?”
答案不是明摆着么?折疏靠着背后的树干,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浮黎他是怎么拒绝你阿爹的?”
乌梅漂亮的脸蛋顿时扭曲,愤恨的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道:“帝君他答允了。别以为他亲过你,就是喜欢你,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徒弟。要不是你自作多情,他根本都不想理你……”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折疏越加头痛,像是有人伸手握住了她的神经,一点点得攥紧,她疼得踹不过气来,眼角的曼珠沙华火辣辣的痛,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流出来,她懵懵的想:难道她是被刺激得哭了?然而触手却是一片血红。她想让乌梅别再说话了,可是却只来得及看到她惊恐的表情,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