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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振良不敢把这个大发现说给钟泉听,林然也没给他机会。林然从洗手间回来,吩咐小辜去门外等。
林然说:“我和我妈妈说两句就来。”
钟泉紧张得手心出汗,小心翼翼问:“你要去哪里啊?能不能告诉妈妈?”
林然答非所问,“你让律师上门找林楚处理离婚的事,你还拿出轨的证据给他?离婚条件就是那天晚上我说的那个?”林然笑着阻止钟泉的解释,自言自语说:“你现在倒是能听我的话。不过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不用特意跟我打招呼,也不用征求我意见。反正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大庭广众间,人声鼎沸里,林然恼起来,拧眉问钟泉:“我去哪里,去见什么样的人,和现在的你有半分关系吗?你是妈妈,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解脱。”
林然看着在门口徘徊等候的辜振良,苦笑道:“我总不能一直陷在你们的事里拨不出来吧?我今年才十五岁,我也有自己的生活。难道我不会因为父母离婚而苦恼,难道我真的就坚强到半点不分心,一边为你出谋划策做打手,一边还能坚持考个年级第一,做到生活学习两不误。妈,我今天喊你一声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得起我?我不管你和爸爸怎么闹,你又想怎么去争取,你能不能学会可怜我,不要再试图把这些压力转嫁到我身上。”
林然主动结帐买单,收款的阿姨把这席话听得真真的,异常的眼神不时如探照灯一样在钟泉脸上扫射。
钟泉愧不可当,嗫嚅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钟泉坐在那里,如个木头人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然背着书包和辜振良说笑着离去。
收款的大姐把零钞递到钟泉鼻子下,狠咳一咳,一副怪瞧不起的样子,拖着腔调问:“吃好了赶紧挪地儿,外头还有的是客人等着呢。”
钟泉狼狈的起身,动作太猛,店里的玻璃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她忙忙说:“我赔,我赔。”
收款大姐象哄苍蝇似的不耐烦挥手道:“得了得了,废物也敢在外走。哟,您别多心,我说的不是您。是我,是我。您瞧,也就是我们这种废物,四处没人要,所以只能在这里洗碗收帐。”
钟泉白着一张脸,憋着一口气,搭车来到她自己有投资的小小面包店。
小店只得十多平米,专售各类纯天然糕点。小店的卖点在于所有原料均来自于进口,制作工艺中不添加任何防腐剂,色素及香精。售价高昂,蜗居在这片高档社区中,钟泉足足撑了快一年才勉强保持了收支平衡。
房租太贵了,节节上涨,几乎占了运营成本的一半。店里的另一个股东老蔡曾叹息说:“还不如买间铺呢,这租金涨得付贷款都有多。”
说起来是这个理,可钟泉哪有闲钱。
家里的财政大权尽数把握在林楚手中,她从没想过要通过报花帐或是降低家人的生活水平来填自己的窟窿。
钟泉所能动用的,只有也仅有钟父去世时所收的礼金。
房租,装修,水电,税费,老蔡只占两成股,扛大头的全是钟泉。之前她开的是网店,根据客户需要下订后制作,不需要有实体店来支撑,更不需要交付各类杂费。家里宽大的厨房就是钟泉的制作车间,水电煤气尽数分摊在家用里了。至于人工,唯有钟泉一人,纯免费。哪象现在,一早一晚至少需要两个店员。钟泉曾动员老蔡说:“你若没事,来店里守一守吧。”
老蔡是钟泉开网店时的忠实客户,是标准的吃货,因为仰慕钟泉的手艺所以才凑股和她合伙开店。
老蔡叫苦说:“我好孬也是个画家,这四处采风,哪有时间看店。”
艺术家,对钱看得十分之清淡。老蔡安慰钟泉说:“亏就亏吧,顶多关门不做。你回到家网店照开,我还是你的客户。”
钟泉气结,觉得完全没办法和这个男人沟通。
倒是店里的两个店员对未来抱有强烈的信心。一力怂恿钟泉买铺迁址把门面扩大。
店员小普,二十出头是金融大三在读,一只计算器按得啪啪乱响,指着经过整整一年积累,已是厚厚一大叠的客户名录,各种算帐一条一条说给钟泉听。
钟泉其实心里全都明白。
这间小店就是自己下半生的保障。
她何尝不想扩大,她何尝不想做成连锁,她何尝不想有人捧着钱来加盟,何尝不想做成一份产业,让她也能骄傲的走到女儿面前,志得意满问:“你喜不喜欢哪?这是妈妈送你的礼物。”
小店的名字就叫“然然。”当年老蔡曾惊讶问:“是犬天然’之意?”
“嗯。”钟泉用力点头。
钟泉从没把自己的背景经历生活状态和店里的任何人详细沟通过。甚至包括老蔡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这间店不过是全职太太闲来无聊打发时间。
钟泉把自己的野心,愿望小心翼翼隐藏在温柔美丽的面孔后头,用微笑来应付所有人与事。
她在这附近是很有名气的。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无论是员工还是客户,都喜欢叫钟泉“hi,美女。”
钟泉精致的面孔,温婉的举止,为她在手艺之外,赢得了不少忠实客户甚至粉丝。
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氛围里,她不再是失败的妻子,糟糕的母亲。钟泉有一技傍身,有人追捧赞美,她虽不能高昂起头享受骄傲,却也能抬头挺胸和人正常交流。
没有人会忽视她的意见,没有人会装出倾听的样子,只是为了象林楚一样踏脚上前试图让她不得翻身。她不再是那个在家庭里满是过错的罪人,和在外头可以被人随便对待的路人甲。
此刻坐在这间店里安静算帐的钟泉,美丽,纤弱,文雅。似一座会呼吸的雕像,丝毫看不出之前被羞辱过的任何痕迹。
小普坐在那头看得着迷的问:“泉姐,你老公很爱你吧,你女儿一定肖你,定是个美人。能有你这样能干美丽的妈妈,你女儿可真幸福。”
钟泉盯着自己笔下的墨渍,满脑子想的,都是把别墅卖了,买间铺子,好好的把生意做起来。
女儿,喔,女儿。
钟泉笑,再笑。真正是天地良心,没有人会比她更愿意与林楚即刻撇清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各自生活,再见亦不是朋友。
要什么复仇?要什么耿耿于心?呸,没的脏了自己。
若不是为了然然————
钟泉在心头为自己鼓劲儿:不拧了这口气,难道要将来然然有样学样,好成为一只包子由得人搓扁搓圆?不,她不能为孩子带这个头,不能在孩子跟前做一个坏榜样。
钟泉理直气壮发短信给林楚,直接了当告诉对方,离婚条件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钟泉在短信里说:“哪怕房子是空的,股权是虚的。我拿过来送了,赠人那都是我的事。凭什么你出轨,我担责,我受气?门都没有!如果有必要,我会携律师招开记者会,公布更多证据。林楚,你也算是公众人物,修身立德要从小事做起。”
林楚没回,钟泉也不在意。她这次学乖了。没有把自己刚刚所做的大事小□□无巨细向林然汇报。
孩子说得对!不能把压力转嫁,自己的事自己处理,离成什么结果,自己尽全力。然然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苦恼的痛,也得有属于自己的笑。
钟泉不知不觉噙了一泡眼泪心头,在蛋糕坯子上东一擦西一抹。
二十一寸的奶油大蛋糕,由客人三天前订制。经钟泉的手,辗转在这个下午送到了辜家的餐桌上。
小辜是独子,而今天只有林然一个客人。
辜家三口与林然,这不是一家人,还能是什么?
小辜从父亲闪烁的眼神读懂了一切,他再次涨红脸,骄傲的扬起下巴,看也不看的拿起塑料切刀,殷勤问自家妈妈:“你也来一块吧。”
“哎,还没唱生日歌呢。”林然着急的阻止道。林然很是内疚,因为自己事先完全不知今天居然是小辜的生日。
林然侧着身子,机密的小声埋怨:“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好备礼物啊。你喜欢什么尽快说啊,太贵了可不行。”林然伸出指头示意说:“两百块以下啊。我只有这个实力了。”
辜振良真是爱煞了林然噘起嘴说话的小模样,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她这样是在撒娇。
想到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与林然天涯海角各在一方,辜振良一颗心痛得几乎要飞起来。
当着父母的面,辜振良捏着别别扭扭回应说:“两百块,你可真小气。”
其实小辜的生日不在今天,他只是想与她在一起留下美好的纪念。
辜振良想让林然开心。想让她忘了烦恼。于是擅自把自己的生日订在今天。
辜妈妈对儿子的想法很是捧场,不但飞车去订了纯天然的蛋糕,而且还鼓励儿子说:“你做得很对,家庭有变,最痛苦的其实是孩子,特别是小女生。林然一看就是个心思细腻的。所以,你不能在没有条件的时候,随便承诺对方,或是让对方承诺你。”
辜振良为妈妈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记敲打自己而深感无奈,小辜苦笑:“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辜妈妈大不以为然,教训道:“男人都是靠下半生思考的动物。也就是我管严,才拯救了你们父子俩。”
无辜中枪的辜爸爸只能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上半身不但能思考,而且还能行动。规范的,道德的行动。
辜爸爸为儿子的晚宴包办了所有饭菜酒水。
林然没什么机会看到别的爸爸挽起袖子系着围裙大大咧咧把厨房搞得满是脏乱,但端上来尽是各种美酒各种佳肴。
“照相啊,发微博啊。”林然催促。
林然抬着相机,各种星星眼,与辜家上下,各种造型,各种pose,各种拗,各种摆。各种发布,各种互动。玩得是不亦乐乎。
热闹丛中,林楚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听电视里各种嘈杂,各种调笑,各种伤心,各种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