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1)
过了两日,江清风重回中候卫当值。午后,一时出了内城,至禁军府办几件事情。处理完毕,正行到返回的半路上,见一仆侍打扮的陌生女人快步走过来,行礼道:“江候卫长。”
江清风这几日心里颇有些不快,便不怎么耐烦道:“做什么,说。”
那女人是个伶俐人,闻言急忙道:“有扰江候卫长大人。奴才是京城叶家的。夫人实在是有万分紧急的事,需要请大人过府一叙。”
江清风冷着脸,道:“这个时候,我忙得很。得闲了,再去拜访夫人。”
那女人连连打躬作揖,道:“大人,事关咱们家小公子。他病得重……”
江清风撇过脸,已经迈步欲走了:“抱歉,我并非医师,也不能治病。如果需要,我等会上太医院,请位太医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叶家仆侍赶紧跟上,边走边急促道:“江大人,小公子实在病得厉害。他,他现在,不是整日昏睡,就是经常发呆。平日里,几乎连人也不大认得清了……”
江清风不搭理她,只管往前走。身后的人继续说着:“……小公子他有时常喊着,江清风,箭啊,疼的。还有一些别的话,府里的人也听不太懂,只听明白了大人的名字……”
江清风猛地停住了脚步。
这话说的,奇怪得很。莫非他……她立刻道:“知道了。这就随你同去。”
那女人连忙欢欣笑道:“是是。大人请往这边。马车已经备好了。”
一路到了叶府。江清风下了马车,便在府中仆侍的引导下,直接到了叶秋罗所在楼阁前。
叶夫人得了禀报,急急忙忙地从房中迎出来。拉起江清风的手寒暄毕,便摒退了下人,又将她留在了房里,自己也退了出去。
房中一时安静下来。江清风走进床边,但见叶秋罗靠在床头,直愣愣地望着帷帐边悬着的流苏挂穗,一动也不动。
江清风等了一会,开口道:“叶公子。”
叶秋罗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平日乌黑灵活的双眼凝住了。他瘦了一圈,越发显得眼睛大而黑,只是现在半点神采也无。
江清风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自己,只得自报身份道:“叶公子,在下江清风……”
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尖叫声。随即便见叶秋罗弹坐起来,大喊大叫道:“不要,不要这样……”
江清风吓了一跳,马上站起来,问道:“叶公子,什么不要?”
叶秋罗眼睛并不看她,只是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双手乱挥乱打道:“江清风,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不……”
江清风伸出手,用力握住他的两只手腕,大声道:“看我,看着我。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秋罗停顿了一会儿,呆滞地看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又哭喊起来:“江清风,是江清风。血,好多血……那么多箭扎的……你告诉我,你疼不疼,疼不疼啊……”
江清风连忙摇晃他,道:“什么?你说什么?……还有呢,你说呀。”
叶秋罗没有再讲话了,只是一味地哭起来。江清风还想接着询问,叶夫人已经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了:“我听到叫声……秋儿他,这是怎么了?”
江清风早放开手。这时摇头道:“在下也是不知。”
叶夫人走到床边,耐心拍抚了半日叶秋罗,直待他安静下来。然后转过脸,道歉道:“对不住啊,贤侄女。秋儿他……本以为啊,你来了后,秋儿他会好一些的。”
江清风忙道:“是在下没有办法。实在很不好意思。”
叶夫人不住点头道:“哪里哪里,是老妇我冒昧了。知道你忙,请你过来,实在打扰到你。清风啊,你快去吧。”
江清风行了礼,准备告辞。一旁叶秋罗尖叫道:“江清风,不,你不要走……”
叶夫人连连道:“秋儿,秋儿你是怎么了。清风就在这里,不走,不走的。”
江清风只得在一旁坐下了。又陪了一会儿,等叶夫人使人给叶秋罗喂了一碗药汁,看他慢慢平静至入睡了,才跟着叶夫人出来了。
叶夫人一直送江清风到了叶府外头,又再三致歉了,才转身回去。
江清风心里想着今日见到叶秋罗的情景,一面往内城行去。正遇女皇身边的内侍来召,便急忙随人赶过去了。
女皇并不在御书房。江清风又一直到了栖梧宫。
栖梧宫本是历朝皇夫所居之处。金碧辉煌,典雅大气。平日里,宫侍来来去去,全是整肃恭谨之状。正所谓椒房暖,日生香,显出一种雍容的贵气和皇家的气派。
江清风在外边等候了半晌,才被传召了进去。
当她迈步走进去时,便感到宫内气氛与往日并不相同。
兴许是柳皇夫病着,不能接触外面的缘故,各殿内都是帷幕低垂,将日光都挡在外头。
光线暗淡,寂静无风。挥散不去的一丝丝药气沉浮在空中。各处宫侍低头快步走过,都是静悄悄的情状。
一路悄无声息地,江清风很快到了宫内东宇阁。
只见成群的宫娥内侍就在门外头,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连呼吸声也听不到。阁内,传来女皇愠怒的声音:“一群酒囊饭袋!都说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怎么一天天的,人就是好不了呢!皇夫还要这样子多久啊?”
随即是一众医师们纷纷跪下的声音,声线惶恐道:“陛下恕罪……”
只听得室内一片安静。过了一会,便听柳皇夫一面咳嗽着,一面嗓音虚弱道:“陛下,无碍的。这过些时日就好了。请不要责罚她们……”
一时有内侍进去传话,道:“江候卫长到了。”
女皇冷哼一声,过了一会没有做声。随即道:你们这几个,每日给过来请五次脉。要是治不好,就等着吧。退下。”
众医师得了令,松口气,急忙鱼贯而出。
女皇又说道:“叫江卫长进来。”
江清风忙进去,行礼问安。女皇并未叫她起身,只得接着低头看着地面。
一时无话。室内空气很是压抑。
过了一阵,只听柳皇夫开了口,微笑着问道:“江候卫长,我听说,你今日过宫内当值来了。便请陛下将你叫过来。那事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清风恭恭敬敬回道:“臣的回复,还是与之前一样。”
柳皇夫复靠在枕头上,又咳嗽起来,道:“是这样么?我真是,有些不明白啊。”
江清风回道:“臣,臣心中已经另有他人了。”
柳皇夫脸上的笑容收了,注视的眼光也收回去,靠回枕上喘着气道:“那,真是遗憾哪。”
女皇坐在一旁,见皇夫情绪十分低落,又咳得厉害,忙道:“你歇会儿,别说话了。”又转过脸来,严厉起来道:“江清风,你实在太让孤失望了。”
江清风只得赶紧伏地请罪。
女皇冷哼一声道:“滚下去吧。”
江清风急忙告退。一路出去了。这事到了这里,估计就是告了一段落了。
荷香轩外,林享与江月白坐在池边,看着满池鲜绿的荷叶团团,在清凉的风中招展。
江月白用鞋底点着水面,嘟起嘴巴诉苦道:“哥哥,大姐前日骂我了,还骂我骂得好凶。”
林享闻言很是同情,想了想,问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啊?我能知道么?”
江月白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脸,苦恼道:“大姐说,我不能文,也不能武。然后,府里的那一堆事,也一点没有做好。”她随后看着林享,紧紧皱起小眉毛道,“哥哥你说,我武功哪里不好了?在京城里,我的鞭法可是顶顶好的。”
林享笑眯眯道:“武功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你呀,真的有那么好么?”
江月白拍拍胸脯,豪放道:“怎么不是。钟将军的小女儿啊,王大人家的侄女儿啊,这些早有名头的。还有那些个人,谁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啊。”
林享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在这些小女儿当中最好啊。”
江月白昂起头,骄傲道:“就是最好。我是大姐教出来的呢,怎么会比别的人弱呢。”随即又垂下头,道,“我生大姐的气,几日没有见她了。”
林享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怄气啊,可不是个好办法。你大姐肯定也喜欢啊。要不这样子,我带着你,去找你大姐吧。”
江月白仔细想了半天,方别扭着同意道:“既然哥哥你都这么说了,好吧。”
正说到这里,便远远地看见碧水园外头,江清风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
江月白一下子站起来,在原地跳了几跳,随即急迫道:“哥哥,不行,不行,我还生着气呢。哥哥哥哥,我先走了。”说着,一溜烟从园子后面,飞快地跑走了。
林享拦之不及,只得看着她消失在一丛翠竹后了。
只见江清风满脸轻松愉快地走进来,温柔笑道:“享儿,你在这里啊。”
林享忙迎上去,笑盈盈道:“清风,你回来了。”
江清风拉了他的手,一面往荷香轩走去,一面笑道:“享儿,你今日在家中,都做了些什么呢?”
林享脸上笑容盛放,道:“我早上起来,做了针线,背了大婚时不能违反的那些规则……”
随即将江清风拖到饭桌前,开心道:“你看你看,我还新学会了几手菜的。你尝尝。”
江清风坐下来,挟菜吃了。细品了一品,点头道:“很好吃。”
林享坐在一边,一直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时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好吃吗?清风,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江清风笑了一笑。放下筷子,将林享揽过来,抱到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只是有些累了。没有别的事情的。你做的东西,我一直都很喜欢的。”
林享看了看她,最后相信了。在她的怀里依偎了一会儿,又道:“那你还吃点吧。哪里做得不好的,我下次再改进它啊。”
江清风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