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被围后读史(1 / 1)
白如玉在沈家大厅直接服毒身亡,这已经让下人们人心惶惶,现如今突然又传出曹植派人围剿沈家,连部队都已经派出。曹植的离开也因此一拖再拖。
这事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沈父,沈桑颖,曹植三人正在吃饭,沈落音自那次阴影后不敢和沈桑颖同桌,不用见到她正好。沈桑颖给沈父夹了一筷子鱼,恶声恶气,“别误会,我不喜欢吃鱼,不想见到它,所以就全是你的了。”
曹植迅速垂下眼睑,还是被沈桑颖瞧见他忍俊不禁的表情,被记恨地瞪了一眼。
连曹植都知道她说的反话,沈父虽然不知道鱼肉可以起一些排毒作用,却难得没跟她呛,转手夹了一筷子菜过去,“嗯,这是回礼。”
这对父女的两处模式简直无力吐槽,虽然如此,气氛却难得轻松下来,站在一旁候着的丫鬟都觉得压力剧减。消息就是这时候传过来的,连带着还有江湖上各势力的反应。
沈桑颖手里的筷子直接被她掰断,“这群人太可恶,平日里有求于人时巴不得把门踏破,现在一个个知道躲远了。”
曹植道,“你在气什么,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
沈桑颖偏头,“啊,这就有个朝廷人。”
沈父到底看不下去她这么欺负曹植,唤了她一声。呵斥的话被曹植截住。他放下手中筷子站起,云锦的白袍服帖熨帖在他身上,胸口缀着一朵紫色菖蒲,他深深看了沈桑颖一眼,“没事,伯父。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继续。”
沈父端起汝瓷茶盏品茗了一口,“为什么故意气走他,你不信他。”
“不。”沈桑颖将扭开的身子转回,大大咧咧咬了一口合意饼,“我只是需要确信,毕竟,这关系到你。而且,把他扯进来不是为难?”
沈父沉默。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要下大雨的前兆,在这一声响彻的轰鸣前兆中,沈桑颖认真地道,“父亲,我们可以走,这个世界这么大,又逢乱世,我们完全可以去江东,或者回都江堰,他们不可能派大量军队去那里,你依然可以潇洒自在。而至少几年内九州不可能统一,统一了也不一定是这家,就算是,到时你没了威胁,他们早就忘了。”
她显然想的太远,完全忘了沈父没几日可活。他和白如玉同时中的毒,这点,在沈父听闻沈桑颖说那个药是□□时,就意识到了,因为正在前一天,他在白如玉端来的花茶里闻到那种味道,他本来以为是花香的味道。而那一日,那茶,两人都喝了,现在一个已经死了,就算他有内里底子,也没有多少时日,也不知道还有几日。
沈桑颖说对一点,不会明面派大量士兵,可是暗地里的麻烦会是一波一波,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停止。而他随时会撒手人寰,根本没必要拖累。
一个亮白的闪电落在沈父的身侧,映照出他和沈桑颖如出一辙的,认真的表情,“我不会走。我不会放弃我的地盘,我的势力。还有那些信任我的下属,我走了,他们却走不了,他们下场会有多惨。”
“他们也可以走。”出口的瞬间意识到,一方在明,一方在暗,如何走?
“只要抓住一个人的弱点,就能问出消息,一网打尽。这么多人,这么多户家庭,不是那么快就能转移的。”沈父道。
沈桑颖不甘心,继续劝说,“可是都江堰你也不愿意回吗?”
茶盏被沈父放回桌面,他神色甚至称的上淡漠,“我主意已定,倒是你,自古民不与官斗,没人帮忙从来不可怕,怕的是这四周,多少等着扒上朝廷的人,想拉我下水的人,这么多双眼睛都会死死的盯在这。所以,我想托曹植送你走。”
沈桑颖听他之前固执地不愿走,就觉得胸口憋了口气,现在听他这样说,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但她觉得,他们果然是一相处就要吵起来,想和平几日都难!
她愤愤地哼了声,甩着袖子气呼呼离开了。
沈父手里的茶凉透,他自语,“消息称,领军的是崔戡。”
他以为沈桑颖不会知道的话。不该她担忧的话。
沈桑颖却在奔回去的路上想,如果领军的是崔戡,现在被打的没有多少意愿打,她是不是只要让打人的也没有意愿再打就行了?
哪怕只是拖一段时间,给大家一点携妻带子收拾行李的逃跑时间也好。
曹家既然嫌沈家碍眼,只要解散了碍他眼的势力,他又忙着收复天下,哪有时间跟她们死磕?——完全没意识到沈父会被她这烂泥思想气死。
可是想起来容易,让两方都不打了,这要怎么做?难道她冲出去,在两方叫阵的队仗中备点心酒水,说,打架多累,不如大家一起喝喝茶谈谈抱负聊聊事业,有话好好说,还是可以合作的嘛。
她不被无数长矛叉了扔出去才怪!
连她自己都觉得打架刺激通体舒畅,那群纯爷们是多么热爱打架就更可想而知了——这是个崇尚英雄的年代,多少初生毛小子渴望一战成名,威名响九州!跟崔戡混了一段时间后,她太能理解这想法了。
这想法让她不免惆怅,惆怅了片刻发现,天比乌鸦的嘴还黑,刚才电闪雷鸣的半天竟然没有雨滴。她耷拉着脑袋进了院门,觉得真是要愁白头发。却被坐在院子里一黑影吓了一跳,“谁?”
在这种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鸡飞狗跳的关键时刻,她的警惕性果然有变得神经。这是她看到火折子划开后,曹植那张冷冰冰的脸从火光映出时的第一想法。
第二想法,“呃,你来干嘛?”
曹植从石凳上站起,往沈桑颖在的角落逼近,脸上的表情让身上沈桑颖怀疑他随时会拿手里的火折子给自己一下,语气凉凉“回来的蛮早?”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已经将火折子点上,石桌上不知被他从哪找来了个烛台,摆着。他人也在看了她一眼后,折身坐回,右手半圈起,能看到修建整齐的指甲扣在石桌上,形成一个等待的姿势。
那一眼分明是“坐,有话说”的意思,沈桑颖瞄瞄他身上带了寒夜湿气的外袍,她觉得自己心疼了,于是良心大发地决定听听他的话,然后她回去把今天从父亲那顺来的书本翻找几次,看前人有没有留下类似遭遇的经验。
“你打算看一夜的兵法?”
“……”她确实是这样打算来着,要用那么“难以言喻”的眼神瞥过来么。
“还有《春秋野史》?《孔子二三事》……?”
这么昏暗的光线,她连他领口是黑还是蓝都看不清,他是怎么看清字的?
“呃,前人留给我们的经验肯定记载兵法里的不多,正史更是不知道被删减到哪去了。”
曹植:“于是你就看这些到处收刮来的野史?”
沈桑颖:“至少它没删减过。”
曹植默,默了一会问,“你到底想找什么?”
“找找前人怎么做的呀,得到什么结果。”她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
“怎么做很简单,你有很多选择,帮着沈伯父打崔戡,帮着崔戡打你爹,或者……跟我走,”他敛了敛眉头,“重点是,你想要怎么做,想要哪种结果。”
沈桑颖抬头,“我想要的结果一直都很清晰,这本来就是一场无意义的争斗,沈家这一战将资源耗尽,即使被曹家所用,又还有多少力,多少势?怕是连个武林二流世家都不如,这样的沈家,要用崔家——朝廷打突厥的精兵的折损来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得利在哪里。我只想要让两方都好,碰巧这种无意义,却动辄消耗太多鲜血的争斗,少点总比多点好。我想要双赢。”
“双赢?”曹植垂了半边眼睑,敛住的眼色里有一丝嘲讽,“不可能有双赢。你想要两方都好——”
他顿了顿,在沈桑颖期待的眼神里,冷硬的唇,凉薄的吐出那句话,“代价是,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