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二章（1 / 1）
接到林雨柔电话的时候，余心正在整理一些旧物，她要去一趟外地。
上次和叶鸿皓摊牌后，她就没有见过念念了，叶家的手段她很清楚，所以没有吵着嚷着带念念回来，而且，她相信只要她想，叶鸿皓是不会阻拦的。
余心不想出门，就让林雨柔直接来了她的住处。
余心给林雨柔倒了一杯水后，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林雨柔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余心反问，有些漫不经心的疏离。
林雨柔抬头看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放在茶几上。余心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大概知道了上面写了什么。叶鸿皓声势浩大的争夺抚养权，又将结婚提上日程，两件事一件都没落下，也不知道新娘子介不介意当后妈，毕竟这年头后妈不好当。
“看到这个时候，我就想你应该是知道了。”林雨柔向后靠了靠，神情中带了几分哀伤，“林筱柔和柳叶的来往很少，最多的时候都有第三者在旁边，所以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关系。我也是偶然碰到他们在一起，才起了疑心，甚至想拍了照片去叶鸿皓跟前揭穿他们的面目。”
林雨柔开始回忆，那件事压在她心里太久，可每每想起都让她觉得触目惊心，寝食难安。“现在想想，是我害死了她。”
因为起了疑心，所以她总是在林筱柔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柳叶来试探。林筱柔太敏感，再加上内心的负疚感，整个人就魂不守舍，情绪波动很大。刺痛林筱柔，一向是她的恶趣味，所以那时候，自己根本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那天她说了些很多挖苦讽刺的话之后，林筱柔突然独自开车出去了，她因为好奇也跟在后面。在郊区的别墅，她看见柳叶和林筱柔激烈的争吵，然后，林筱柔说她再也受不了了，便哭着开车往回走。柳叶也开车追了上去，似乎要阻止什么，不停地打电话。
她开车远远地跟在后面，见林筱柔的车开的很快，在公路上摇摇摆摆的行驶，与迎面驶来的几辆车擦身而过，似乎是故意要这么做。柳叶几次和林筱柔的车并驾齐驱，透过打开的窗子喊话，可林筱柔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的加速，加速。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情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在发展。
林筱柔突然说了一句话，远远地她并没有听清楚，就看见林筱柔不顾一切的开车撞上了迎面一辆车，车速太快，车子相撞后，又继续向前滑行一段距离撞在路边防护栏上停了下来。
柳叶疯了似的冲上去，从已经变形的车里将林筱柔拖了出来。悲痛欲绝地喊着她的名字，求她不要死。
林筱柔抬手抚摸着柳叶的面容，微微笑了一下，“不是……你的错，是我……不想……活了。我死了，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你……也忘了……忘了我，重新开始。一起……都是……我的错……就从我……结束吧。”
该怎么形容那一幕，该怎么描述那一刻难言的痛，林雨柔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开，看着满地的血，看着那张脸渐渐失去血色，无力地垂下手，生命定格在最后的笑容。
整个世界似乎也呼吸都停止了。
她看着救护车带走了林筱柔，看着柳叶疯狂的哭泣，看着大哥冷漠凉薄地讽刺，冷静地处理事故。
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重复，是她逼死了林筱柔！
回忆永远是痛苦的，不堪回首的。林雨柔收起痛色，继续说道，“碍于林家和叶家的合作关系，不想两家因此反目，所以，我们一致隐瞒了真相，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了后事，叶鸿皓来的时候，林筱柔就已经火化。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最初在场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你父亲，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责任。”
“对不起。在这起事故中，伯父被无辜牵连。”
余心狠狠地掐着掌心，指甲尖锐的□□肉里，疼痛让她大脑越加清晰，越是清晰越是恨。那场车祸，让父亲从此再没有办法开车，苍老了十几岁，再加上车祸的后遗症一直折磨着父亲，短短几年就消瘦的不成样子，最终在病痛折磨中与世长辞。
可笑，父亲到死都不知道真相，只以为自己害死了别人最珍视的人，痛苦地自责着。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林雨柔愣了一下，以为余心会愤怒，会大骂，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冷淡平静。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好似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一般。
“你……对不起。再见。”林雨柔起身，再次道歉后，见余心没有任何反应，便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余心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室内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在她身后，阳光透过浅绿色郁金香花纹的窗帘洒落在地面，斑斑点点，温暖而宁静。她的心境却没有那份舒服与宁静。
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每个人都凑在一起，赶在这个时间来向她解释、忏悔、劝解。可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在绝望之后，生出的悲愤如同这寒冬里怒吼的狂风将她吹得飘摇不定，她努力的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可风太猛，心太痛。
四年前，她为了父亲、母亲，放弃了叶鸿皓。
四年后，她只能做同样的选择。
不同的是，前者是因为爱，后者是因为恨。
也许，她和他早就注定了结局。
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分开，走向陌路。
横亘在她和他之间的，又何止是一个林筱柔。
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无奈，无论怎么挣扎也逃不开。她是，他也是。
余心在车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怔怔出神。窗外，停着一排等待出发的班车，从站口进来的乘客来来往往，寻找着要乘坐的班车。
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紧闭的窗户阻隔了气流的交换，再加上暖气的作用，她有些昏昏欲睡。就在这时，车缓缓启动了。
这个过程让人有些不适，她略微皱了下眉头，靠着椅背想要睡一会儿。可她马上察觉似乎有一道目光盯着她，她回头一看，愣了一下，马上涌起怒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坐在她旁边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叶鸿皓。叶鸿皓淡淡地看了余心一眼，“真巧。”
“还真是巧的很。你说这种话，也不怕把自己噎着。”余心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这个商界精英，叶氏的大老板好好的正事不做，竟然跑来玩跟踪。怨念的想，叶氏怎么还不倒闭！
叶鸿皓微微勾唇，冷笑着，“这里是公共场所，别这么大声。”
余心朝四周看看，发现虽然有几个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移开了。她心想，天底下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八卦的，。
见车已经开了，现在下车已经不可能。余心瞪了一眼叶鸿皓，闭上眼睛睡觉，没打算再和他继续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叶鸿皓看她一脸倦容，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剩下的时间还很长。他说过不放，就不会轻易放手。
两个小时的行程，余心干脆一觉睡了过去。临到下车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她迷迷糊糊被人叫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其他乘客正排着队挨个下车。叶鸿皓站起来把放在上面的两个包依次拿下来。
余心揉了揉眼睛，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从座位上站起来，跟在了队伍后面。等她下了车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包还在车上，正要返身上车去拿，就见叶鸿皓一手拎着一个包，站在车门旁，淡淡地看着他。
“谢谢。”余心从叶鸿皓手里拿过包，转身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冬季，天总是黑的很早。路灯如长龙一般延绵至远方，耸立的高楼挡住了视线，触目可及的只有一片萧索。她有些茫然地站在路边。离开得太久，她对这座城市有种陌生的无措感，甚至连她曾经长大的院落都不记得在哪个方向了。
手突然被人抓住，紧接着被人推进车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了。余心愣了一下，看向了旁边坐着的人身上。
昏暗的光线里，叶鸿皓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女人亲切的声音。叶鸿皓只说了三句话，便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看着余心，“怎么了？”
他问得很自然，或许该说太过自然。余心避开他的眼神，望着他身后的窗子，问，“这是去哪儿？”
“酒店。”
好吧，算她白问了。
路程很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酒店门口。
下了车，叶鸿皓提着包往酒店里面走。余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他的脚步走了进去。反正她自己也是要找酒店的，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和他争执，那样反倒显得她矫情了。
叶鸿皓从前台拿了两张房卡，将其中一张房卡交给余心，“我就在你隔壁房间，有事叫我。”
余心拿着房卡打开房门，把行李随便扔在地上，坐在床上发呆。最近她总是这样怔怔发呆，找不到方向，找不到思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累，身体累，心也累。
“叩叩叩……”突然想起的敲门声，让她放空的大脑又开始运转起来。她起身去开门。
叶鸿皓从门口看进去，见屋内的摆设一样都没有动，行李被随意的扔在角落。他微微皱了下眉，越过余心走进房间，弯腰把行李包提到桌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找东西。
余心愣了愣，瞪着他，“叶鸿皓你做什么？这是我的东西，谁让你碰了！”
叶鸿皓从里面找出洗漱用品塞进余心手里，“去洗脸。”
“我……”
“快去。”
不等余心说完，人就被推进了卫生间。
“喂！你发什么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余心又喊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气了一阵，最终还是听从他的命令，开始洗脸。
余心洗了脸，被冷水一激，人也清醒了许多。她走出来的时候，叶鸿皓拿了件外套要给她穿。余心抱着手不动，淡淡地看着他，“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可以，但现在我饿了。”叶鸿皓噙着淡淡地笑，不顾她的反对，把外套给她披上，顺手拿了房卡，拉着她往出走。
“喂！你放手，快放手啦。”
“嘘，别喊这么大声，整栋楼都听见了。”
到了餐厅。
叶鸿皓迅速点了菜。余心等服务员走后，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是到底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啊？”她一忍再忍，他却顺竿就往上爬，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手里摇晃酒杯的手顿了顿，他微微向后倾，抬头淡定从容地看着余心，“不用问这么多遍，我听见了。”停了一下，又道，“我说过，不会放手。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你现在的行为很幼稚，十分幼稚，非常幼稚。”余心瞪眼说道。
叶鸿皓耸耸肩，无所谓的笑笑，“你信不信比这更幼稚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阴魂不散！余心脑子里只冒出了这么四个字，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余心磨牙霍霍，只恨不得上去一口咬死他。
不过这也仅限于想想，还不等她付诸于行动，服务员就把菜端上来了。叶鸿皓还体贴的给她夹菜，动作娴熟自然，仿若他们从未分开过，仿若他们就该如此亲密。
余心抱这手臂，凉凉地看着他，“我不吃。”
叶鸿皓拿起酒瓶又添了些酒，淡淡地说，“你现在的行为才真的叫幼稚。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不管你面前的人是谁，你都应该视若无睹，从容不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赌气使性子闹别扭，以及虐待自己。”
有些人永远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三言两语，就让你溃不成军。
在叶鸿皓面前，余心便是如此。无论用多么尖锐的话刺他，用多么决绝的行为拒绝他，他只要一开口，她便无力再战。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从不与他正面交锋，而是选择一次次逃避。
用过晚餐，叶鸿皓送她到房间门口，没有了一开始的争锋相对，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甚至没有道一声晚安，便安静的分开。
叶鸿皓看着余心进去，才走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室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点点灯光，明灭相接。他关上门，靠在门上，紧攥着的拳头终于缓缓地松开。之前所有的淡定从容一瞬间崩溃。
他并非那般的淡定。
从知道过往的是是非非，听到她决绝的话语，他就一直恐慌着，恐惧慌乱始终徘徊在他心头。他抛下工作，推开所有行程，追着她来到这里，其实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就此一去不返，就像四年前一样，杳无音信。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失去。
在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在这场交通事故里，他和余心都是受害者，他失去了爱人，她失去了亲人。从前他沉浸在失去的痛苦里，自暴自弃，自我否定，以为再不会爱人的他却遇到余心，如水一般柔软又坚韧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生命，一点点抚平他心里的伤痛。
如今，他不会因为曾经柳叶的背叛而去迁怒，也不想去追究谁是谁非。爱，总归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时间而已。
他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余心一个缓冲的时间。这次，换他来抚平她的伤口。他相信，只要他们不分开，很多事还是可以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