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若我一去，后会无期（完结章）（1 / 1）
霉运不会一直跟着某一个人走的，原本还担心未来二十四小时会走的无比艰辛的凌书韵家人，在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解脱。
就在医生宣布病人情况不到一个小时以后，书韵自然清醒。
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吓了个半死，她倒是就跟做了一场梦，在梦里打了一场艰巨的战争似的，一觉醒来，第一声要水，第二声喊累。
本就没有什么大病的身体，昏迷了一天之后医生也没有限制她吃什么或者不能吃什么，除去口干还有因为插管而引起的脾胃喉嗓不舒适以外，其它一切都正常。
商怀桓在守侯了一天一夜以后，在书韵清醒被推入普通vip病房以后，第一个冲进她的病房。
他已经失去她太久太多次了，每一次的失而复得都会有不同的感觉，这一次，重生一般的感觉无比地叫人放心。
书韵讨要水的时候，商怀桓就亲自跟护士要了一杯热水，捧在手心里，细心地吹着水面，希望能让它凉得一些。
书韵因为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口干得厉害，眼见着看得到喝不到的热水，眼睛巴巴地直盯着商怀桓手上的水杯不放，还狠狠地噎了两次唾沫。
看得商怀桓是又好笑又心疼，但他却不敢当面嘲笑她。
书韵的自尊有多强，她的骄傲就有多厉害。
骄傲如她，怎么能忍受得了被人嘲笑！
虽然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但是商怀桓还是无限爱怜地只是冲着她笑了笑，然后再帮她吹凉热水。
一小会以后，商怀桓矮身坐到书韵的床头，先将水杯放置到床头柜上，准备来扶书韵。
书韵就像是几十年没得水喝了似的，一见水杯已经到达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伸手就要去抓。
她平躺在床上，拿杯子的姿势极度不稳，一不留神，就倾了杯子洒了半杯子的温水。
商怀桓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半杯子水一半洒在地上，一半洒在了自己的裤管上，先是一阵温热，随后一片冰凉。
大冬天被洒了水，即便病房里开着空调如春天一样温暖，可是仍然经不住寒意的袭骨。
商怀桓急急忙忙从书韵手中抢过水杯，拯救了后半杯温水。
那是书韵亟待解渴的温水，如不是，书韵爱洒他也就然她洒了。
商怀桓再次将水杯放回到床头柜上，伸手到书韵咯吱窝下，使劲往上一提，书韵就被他扶起来，半靠在床头。
商怀桓再将水杯递到书韵手上。
“不着急，慢慢喝，瞧把你急的。”
商怀桓说着，又转身出病房跟护士要了一壶开水和两个水杯。
把热水在两个水杯里来回地倒来倒去似乎散热要比用嘴吹得多。
书韵咕噜咕噜三两下就喝完了半杯水。
仍是没有解渴，眼睛就一直巴巴地盯着商怀桓手中的杯子，巴巴儿地等着他递到自己手上。
这个时候，她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在病房里服侍自己的是谁。
她的眼睛和脑海里，全都是水，水就是她现在的全部，生命的全部！
第二杯水书韵只喝了一半，嘴巴不再渴了，肚子里又似乎装满了水，书韵就不再想喝了。
再次把杯子递给送来的人时，她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从眼里到心里都看得十分清楚。
“怎么是你？”她问。
“不然还能是谁？”他反问。
“我以为，至少不是你。”她说。
“我也以为，至少不应该是你。”
“怎么个说法？”
“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你还是小孩子吗？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地谈？非得耍性子，光着脚丫子满世界地乱跑？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你难道脑子不好使不能识别现在是什么季节了吗？我以为离开我你会过得好，即使不好，也会照顾好自己。看来是我太放纵你了，如果你没那本事照顾好你自己，就给我老老实实回来让我照顾你！你给我听着，我不会然给自己再有第三次机会看到你光着脚丫在大冬天的晚上满世界老跑的。”
“商怀桓，我肚子饿了。”
“你说什么？”
“肚子饿！”
“饿？现在知道饿了？早先干什么不吃饭？还有，我跟你说的听进去了没有？谁准你转移话题的？啊？”
“诶呀，你好烦呀！不是你说的要照顾我的吗？怎么？这么就要反悔了呀！臭男人，又要说话不算话了是吗？”
“呃……”
商怀桓噎住。
这是谁在教训谁呢？怎么她一个做错了事的人说起话来却这么头头是道呢？
不过肚子饿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王牌了。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当然要首先安排好她的饮食才是。
商怀桓于是吩咐人立刻送来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东西。
从知道书韵今天可能会醒以来，商怀桓就已经安排人备下了吃的东西。
且不说书韵是个吃货，就算她不是，两天没有吃东西醒来第一件事也必然是要吃的。
不过，却只能是流食，而且，还是无色无味的清粥。
多一点添加剂都不带加的，只有粥的原味。
书韵噎了几口，就感觉到淡而乏味。
“给我加点糖吧。”她漂亮的大眼睛对上商怀桓，可怜巴巴地道。
“没的加。有的吃你都算运气了。也不想想你这两天都干的什么事！罚你这顿只能吃清粥，至于下一顿能不能给你点好吃的，还看你表现。”
“坏人！”书韵一边骂着，一边却牢牢扣住商怀桓送到她嘴边的粥碗，生怕他一生气连清粥都不给她吃了。
虽然淡而乏味，但好歹也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总比挂水强，手臂上扎一针要疼外，还不能自由移动。
商怀桓淡笑着看着书韵一口一口就着他的手喝完一小碗清粥。
讪讪地摇动着脑袋闷闷地嗤笑。
说这丫头没心没肺是一点儿都没有错，把所有人都下了个半死以后，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一觉醒来，什么天大的事都满不在乎，只是一心先想着填饱自己的肚子。
竺志维和凌峰在听说书韵清醒以后倒是彻底地放宽了心，也不跟年轻人争，就自己先到医院顶楼的套房里去休息了。
而凌琪却是想跟着商怀桓进病房的，不过被凌峰拦了回去。
商怀桓由衷地感谢凌峰，这许多年以来，原来是他一直在默默地支持着他和书韵这对冤家佳偶。
很难得的默契，却能跟老丈人做朋友一样的知己。
也许他们都曾经痛失过的缘故吧，商怀桓想。
书韵喝完粥以后，就又慌慌忙忙地就想睡觉了。
商怀桓感觉，这次折腾以后，书韵就像是回到她刚出生的那会，除了吃就是睡。
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她刚出生的时候喝的是奶，吃了就睡也不怕什么。
可是现在她吃的是米粥，吃了就睡的话也会闹积食的。
为了拦着她不让她立刻就进入睡眠状态，商怀桓在书韵即将钻入被窝的时候，不冷不热地问一句道：“喝了这么多水你就不想上个厕所吗？”
书韵蓦地一惊，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尿意原本也许没有，可是在商怀桓的催促下竟然就能深刻地感觉到了。而且是，她越想压抑着，那意图就越发地明显。
本是想掀了被就去早厕所的，可是，她一个成年人还被人提醒尿尿这是多么丢脸的一件是呀！
书韵憋着气躲在被窝里出不想出进又进不去。
商怀桓好整以暇地端看着书韵，铁了心是要看她出糗的。
书韵只得拿眼瞪他，希望他能识趣一点自己主动离开一下。
哪怕一下下都好。
可是商怀桓就是不走。并且欣欣然接下了书韵含有挑衅意味的眼神。
最后，书韵被尿瘪的急了，只得一气揭掉蒙在身上的被子，一咕噜从床上站起，再从床上跳着就要下地。
商怀桓隔空一把将她抱起，打横抱着送往病房内的厕所里。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再有第三次机会赤脚满地乱跑的。既然你这么不听话，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商怀桓生气了似的，沉着脸吓唬人。
一边说，一边还把人像抱小孩一样竖着抱起，手一抬，就去脱书韵的裤子。
“你干什么？”书韵伏在商怀桓的肩头嗷嗷直叫。
“你不就是想上个厕所吗？我帮你把裤子脱了。”说着，就当真帮她把裤子脱了，当自己给小孩把尿似的，把书韵放到了马桶上面，一只手还扶在她的腋下，生怕自己一离手，她就会掉进马桶里似的。
“商怀桓你bt！”书韵凭自己的微弱力量挣脱不了商怀桓的钳制，只能张着嘴骂他。
商怀桓却满不在意。“有什么病态的。”他说，“你身上哪一块肉我没有看过？听话，撒尿。”
商怀桓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在书韵的屁屁一侧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似乎这样轻微的疼痛感能让尿液点出来似的。
“呜呜……”被彻底当成了幼儿的书韵只能无语地“痛哭”，“麻烦你出去一下好不啦，你在这里我尿不出来。”
“真的尿不出来吗？”商怀桓似乎极度怀疑。
“真的！真的！”书韵急忙乱点头。
“那你还敢不敢乱跑？”
“不敢不敢了！”书韵拼命地摇头。人在矮檐下，哪有不低头的。
见她上道，商怀桓才算满意地松开了书韵，从厕所门外拿过来一双室内拖套在她脚下，才后退着离开厕所，将门阖上。
他并不是个霸道的人，一直以来，待她可谓是百般地迁就。
可是这次她真的是把他吓着了，三番两次地插管上呼吸机，越是亲近的人越是感受到害怕。
想她这般肆无忌惮地折腾自己，多半也有他一向以来的纵容所致。
所以，早在她醒来之前，他早早就下定了决心，这次以后，无论如何宠她，都要设一个底线，这个底线就是她的健康。
她必须要保证自己健健康康的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活得比自己长。
已经亲眼见证过一次她与死亡擦肩而过了，他再也不要再经历一次，就当是她欠他的，以后，她一定要死在他后面。
把他所经历过的也经历一遍，这样才算公平。
商怀桓轻轻地靠在厕所门侧的墙壁上，想象书韵在里面磨磨蹭蹭，大约是没有脸面见他的缘故。
隔了一段时间，商怀桓双手插着裤口袋，不低不高地问里面的人：“大号还是小号？上那么久。如果不应一声，我进去了。”
“大号！”里面的人急忙应道，仿佛是为了验证似的，还适时地发出了一个便秘时才会有的声响。
“韵韵，你有不听话了。医生说了，早给你清过肠了，你现在肚子里就是连拉稀的东西都没有。还出不出来？不出来我进去了。”
“别呀！我这不是刚喝了粥吗？有料的。”
回应她的却是“卡擦”一声，门开了。
商怀桓双手插兜，玉树临风站在书韵面前。
刨去黎池，商怀桓其实从来都是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哥。
当然，如果这里不是厕所，她没有蹲在马桶上的话，书韵想，这么个芝兰玉树的公子站在面前，确也是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是，书韵是早早就完了事的。
为了避免见到商怀桓，她把马桶盖翻下来，脱了鞋蹲在马桶上面，以打坐的姿势打发无聊的时光。
从没有见过谁在马桶上面打坐的，商怀桓见到她这怪姿势倒也没有破笑，只是紧紧地憋着，然后不冷不热地继续调戏道：“真的是便秘了吗？要不要我再为你脱一次裤子？”
“不要不要！”书韵急忙从马桶上面跳下地。
穿上拖鞋，出笼的鸟儿似的蒙头乱窜。
这一头就窜进了商怀桓的心窝。
商怀桓就势将她抱起。
不，是一把扛到了肩头，直接送回了病床上。
“就没见过你这么花样百出的病人。”商怀桓帮书韵把被子掖好，“现在你可以睡了，还睡得着吗？”
“不能！”书韵眨着眼睛，摇头道。
“闭上眼睛，睡觉！”商怀桓却命令她。
“说了睡不着！”躲在被窝里踢脚，书韵开始闹气小脾气。
“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商怀桓俯到书韵额头上一寸的位置上。
书韵立刻就歪头，闭上眼睛。
商怀桓什么都好，可是他五音不全，唱歌这事……实在是有伤耳朵，尤其还是摇篮曲这样好听的歌曲，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简直就像噪音，简直侮辱了歌曲的创作者。
而且，摇篮曲，明明是哄小孩的嘛！
所以书韵宁愿装睡，也不愿意听商怀桓唱摇篮曲。
就在书韵闭上眼睛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商怀桓也跟着趴到了床上，和衣卧在书韵的一侧。
都怨vip病房的病床太大，挤两个人完全不算挤。
商怀桓一只手搭在书韵的肩上，一只手曲在书韵的头顶，让书韵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孩子似的。
书韵有些不爱地往里缩了缩，想要跟商怀桓分开有些距离。
“别动。”耳根后面传来商怀桓短促的呼吸声，“韵韵，我已经两个晚上没有阖上眼睛了，你让我就这样睡一会吧。”
因为她的转危为安而感到安心，就这样，拥着这个世界上最心爱的人，才能踏踏实实地睡一个回笼觉。
书韵知道自己这次又闹大了，大约除了商怀桓还有不少人像商怀桓这样为她而两夜没有合眼的人。
他们现在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大约一是给自己面子二是也给他们自己休息的时间缓冲去了吧。
回头来，两个爸爸必定是会责骂她的，这时候，能有一个人护着自己也好。
书韵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宽厚的肩膀护着也挺好的。
这次死而复生，她应该试着放宽一些了，即便是无所求，也应该有所图才是呀。
商怀桓既然愿意给她所有女人都羡慕不来的温暖，她就贪响着先吧。
书韵于是果然没有再动一下，商怀桓在拢着书韵“滋滋”地沉睡了过去。
凌书韵一直窝在商怀桓的肩里半睡半醒，虽然商怀桓睡得很沉，她都没有试图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不知道是害怕他突然醒来，还是不忍心将他弄醒，还是打心底里敢确定，一旦自己脱离他的怀抱他就会自动转醒。
书韵忽然之间很迷糊，她是怎么了？怎么开始心疼起商怀桓来了？
其实书韵在心眼里还在等着另一个人。
她虽然从那晚昏睡以来一直混沌不知事，但是她却清楚地记着，睡梦中，商怀桦有到过她跟前，向她转诉了黎池的原话。
黎池是意思是，他最后还是选择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的前小叔，差一点将她襁坚的小叔子。
事到如今，书韵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问黎池为什么了。但是，她需要黎池亲口向她确认。
只有他亲口承认，她才能彻底死心。
为了一个五年来一直心口不一的男人寻死觅活，她为自己的愚蠢已经付出过代价了，她再不怕真相有多残忍，她只要求真相。
如果这五年的所有一切都只是骗局，那么她宁愿，双手奉上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送给黎池，作为切结。
就当这五年是一场梦，梦醒了，所有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没有再度爱上一个人，她依然孑然一身茕茕孑立。
书韵想，按照惯例，她大约还需要在医院里观察几天。那么，就好好利用这几天。
如果几天内，黎池能到医院来跟她解释清楚最好，她就不再需要跑一趟秀园了。
当然，如果他不来，她出院以后还是会去一趟的。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他不善始善终，她却是个做事有头有尾的人。
然后，她会离开风城。
其实，她人生最初的目标就是离开这个肮脏如同垃圾场一样的城市。
兜兜转转几十年，最终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一个人，生不带来，去也不再有所牵挂。
唯有似乎欠下商怀桓什么债，只能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好好弥补他吧。
他既然这么爱粘着自己，就让他黏吧，左右也不过几天的事情，他又不是会让她反胃的人，她至少能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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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商怀桓那一觉睡了有多久没有人能计量。书韵从清醒以来就没有恢复时间观念。只知道商怀桓从天亮着睡到了天黑又接着到了天亮，中间没有醒过一次。
中间倒是竺志维和凌峰进来看望过书韵一次。
两位父亲原本准备好了一箩筐的废话想要教育教育这个忒不懂事的女儿的，可是在看到商怀桓沉睡的睡姿以后，各各分别不约而同地摇头离去。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放过，书韵想，大约商怀桓也就剩下了这么个好处了，能在紧要的时刻，为她挡风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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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书韵在抢救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它，可是转眼的功夫，她就出院了。
而且是活蹦乱跳着自己跑出医院的大门的。
“啊！”书韵像诗人一样，发一声感叹，“活着真好！能呼吸新鲜空气真好！”
“那你就好好地活着吧。”书韵身后，一路尾随的商怀桓接着她的话道。
“好！从今天开始，我凌书韵发誓，我只为自己活！再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寻死觅——唔！”
最后一个“活”字被商怀桓捂在了嘴里。
“别乱说话！”商怀桓现在就是个惊弓之鸟，什么不吉利的话他都不想听。
书韵明知他是被自己吓坏了，就随了他。
同时来迎接书韵出院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不过凌琪被凌峰爸爸给看官了起来，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过分地关心她这个妹妹。
书韵有时候其实挺为她这个“哥哥”感到不公平的。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兄妹因为“兄妹”的关系不正而可能连最后的告别都要落空了。
为什么人世总有那么多咱们人类永远都无法理解的事，却都是由我们人类亲手制造出来的？
书韵被商怀桓接到了旺角公寓。
虽然书韵更愿意跟竺志维去挤竺氏物业的小公寓，可是她还是被安排到了商怀桓的旺角公寓里。
没办法，她现在是个翻了错的犯人，只有听命的份。
不过住在旺角也有个好处，就是她想去秀园的话，商怀桓应该不会太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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