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孕:3(1 / 1)
我沉默地接受了那次谈话的事实。如我所料,我再一次被囚禁,虽说留下来,却不能踏出将军府一步。这些天,我不动声色,我在等待,等待一场蓄势待发的毁灭。
越少人知道就越不可能知道,但我还是知道了。并不是全部的人都知道我怀孕的事实,所以计划实行起来并不那么困难,经过几天的筹集,我凑成了一剂汤药,山楂,红花,桃仁,当归,榆白皮......一些寻常可见的却不为人注意的东西,可以补身,也能伤身,更能堕胎。虽然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本以为会麻木,但原来还是会怕。依然苦涩,依然锁眉,像一剂毒,贯穿血肉,是呼吸的苦,是想要逃离的痛,那是我一生中喝过的最难喝最苦的一碗药,可我仍笑着大口大口咽下去,咽下去,仿佛只有咽下去,才可以解脱。
药咽下去后,我坐在露台上的摇椅上,望着露台五彩斑斓的世界,日光里有彩虹,心里会莫名的一痛,但却很平静,世界是美好的,错生却很残忍。我平和地迎来一场结束,感受着腹里蔓延开去的心痛,痉挛般贯穿四肢百骇,有血流的声息。
我微微一笑,脸色苍白。
你会原谅我吧!
模模糊糊中,一片恐慌的喧嚣炸开去,人影幢幢,人影中,我似乎看到了一张脸,狂风骤雨般的盛怒,他的疼痛是红色的。
但再见了!
不知多久,或许很久,我艰难地睁开眼睛,悠悠看到大夫望闻切诊,目光转到将军身上,脸色森寒,翟厉英夫妇站一一旁,神情焦虑不安。
“虽然都是些滑胎的药,所幸的是小姐不懂药理,药效不大,加上发现及时,胎儿算是保住了。”
“不!”我挣扎喊着,“不可以!”
“小英子,送大夫出去!”将军眼睛一寒,厉声道。
他一步坐在床侧,大手霍然揪住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竟敢堕害我孩儿,你竟敢....”
“难道还要我生下来吗?”我讥诮地盯着他,“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把它生下来。”
“你.....”他怒不可遏,扬手就要盖下来,我决绝地迎上去,翟厉英急了,拉住他的手拦着道:“四哥,别伤了孩子。”
“就算你死,你也要把他生下来,我不准你伤害他!”他怒哼一声,恨恨地放手,喝声叫,“来人,把小姐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半步,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拿你们从头是问。”
“你这个恶魔,别想我生下来,你做梦!”我冲他离去的背影嘶声竭力地呐喊,我不会把他生下来,死也不会。
“这又何苦呢?”翟厉英握上我的手,假惺惺道。
我扭头,看着这个我原以为可以信任依靠的朋友,心寸寸冰冷,我那么信任她,她怎么可以谋合他们来欺骗我,说什么留下,说什么干娘,统统都是假的,怎么连她我也要失去?她怎么可以这样?
“你滚!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我挣脱她的手,为什么连她我也失去了,我的头好痛,痛欲裂,我受不了地捂住脑袋哭了起来,“滚呀!你滚.....”
“英儿,你先让她冷静下。”李思哲过来扶翟厉英离开。
梆梆声响,房门两关,人把守。偌大的房里下剩我一个人,在这个暗黑汹涌的世界里,无助地抱着自己,像个小孩地号啕大哭。怎么可以这样,我的人生怎么可以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我被囚在这散发着死尸腐烂的金丝笼里,像只愤怒的小野兽,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不停地摔东西,砸东西,支离破碎也不能挽救我的愤怒。我拒绝吃东西,喝水,饥饿交加,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静待生命的枯萎,他却总使我不能如愿,残忍地撬开我的嘴,把食物一点一点灌进我胃里。
“我不会生下来的!”我挣扎着打掉他手里的碗,流质食物溅了一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他怎么也是我们的孩子!”我忽一改往日的粗暴凶残,低姿态道:“只要你把他生下来,你还是可以离开,他不会阻挠到你的人生,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他,爱他!”
看着他一说到小孩时眼里闪过的温暖,我唇角抹上一丝讥讽,冷笑道:“残忍?难道把一个狼孩生下来就不残忍?你是狼人,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不会是人,周围的人笑话他,他不会同伴,只会活在这个充满憎恨厌恶的世界里,不会有人爱,就连心也是冰冷的,他活着也只是一头怪兽,难道这就不残忍吗?”
“不!不会的!”他眼里流露出痛苦,因痛苦一片血红,“他不会....我不会让别人嘲笑他,我会爱他,给他很多很多的爱,让他健康成长,不会有讥讽,没有憎恨,会幸福的!”
“难道他像你一样戴着面具苟活在这个世上还会幸福吗?”看着他眼里无处掩藏的伤痛,心里闪过一丝快感,我得意道:“这样的他,无法幸福!你的权,你的势,你的名,你的财,或许可以为他虚建一个桃花源,但慢慢地他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真心不会有,真爱不存在,幸福不会有。你不也曾经历过吗?”
“你闭嘴!”他发了疯地一拳砸在墙上,沉闷的响声,墙体一道疤痕开裂。
“他原来一生下来就是成为你做人的祭品,既然狼牙神庙已经没了。”我冷冷地残忍道:“他不是没必要存在吗?”
“闭嘴!”他冲我狼嚎着咆哮,却不能对我怎样,“迟尉玦,这孩子我要定了,我从来没想过让他做祭品,我不会不要他!他就是我的命,说什么你也必须生下来!”
看着他孤决消失的背影,我狠狠把门摔上,身体一软,倚上门扇,眼泪就那么掉下来。
经过这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房里,每日督查的饮食起居的是他留下来的人。现在我吃了就吐,吐得心力绞瘁,身体也一天天消瘦下去,病恹恹的,我想这一回我是真得累了,这种无休止的战争何时方休?我快要撑下住了!
大夫复诊说,我这是心神消损,伤及四肢百骇,寿根折损,恐不到二十年就会油尽灯枯。原来我真得病重了。恶魔你听到了吗?难道你想我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