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孕：2（1 / 1）
绕了一圈，我还是留下了，依然住在【蘅芜苑】。如翟厉英许诺的，没有打扰，除了翟厉英和小英子，我一个人静静地住在苑里，他不会来，偶尔会远远看到，但从来不接近。时光似乎回到了初来将军府的那些时，各处天涯，只有遥远。
跟着翟厉英一起后，才发现怀孕不是件很简单的事，她每天要听听半个一个时辰的丝竹，还要念一念半个一个时辰的四书五经，不知是谁说的，每天这样对胎儿进香耳濡目染的熏陶，将来小孩长大了，不但长得好看，还长得有内涵。每每做这类事，翟厉英都要拉上我，我一向爱好文艺，倒也乐在其中，只是翟厉英哈欠连天，昏昏欲睡，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日，听听翟厉英念叨她的育儿经，闲时四下走，给我那可爱的未出世的干儿或干女做几套衣服，或许那是我唯一留给他或她的东西了。不知不觉中，日子也就那样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我起床，忽然发现了有些变得不一样了。我在房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许久，床上堆了一座小山般的衣服，才终于找到件合身的衣服。
我正准备穿上时，翟厉英大门一推，大步踏了进来，都快临盆的人了，还是那么急急躁躁的，身边也没个搀扶的人就过来。
“在房里老早就等着你来赏花，我都来了，你怎么还那么磨磨磳磳的连衣服也没穿好？”
“我是不是胖了？今天起来，忽然发觉许多衣服都穿不下了。”我一边穿着衣，一边看着她，不禁皱眉道，“连肚子都长起了肉！”
“是吗？”翟厉英忽笑眯眯扫上我的肚子，“有些肉是好事，你呀，太瘦了！”
“胡说什么呢！身材不窈窕也就算了，大腹便便的像个孕妇像什么话？”我屏息闭气，用力把腰带拉紧，肚子上的腩肉勒得若隐若现的。怎么搞的，前些日子还是扁平的，一个不留神肉就长成这样了。
看来不能吃东西了，不知怎的，食欲大增，饭比平时多吃了碗还不算，还莫名其妙地肚子饿，一天饿好几回，吃得太过了，虽说我不拘仪态，长得普通，打扮无能，我可以原谅自己，但你要说水桶腰的大妈大婶，我是接受不了的。看着这大有蓄势待发的肚腩肉，我眉头都打结了，忍不住伸手去压它挤它捏它，给它运动运动，消耗消耗，瘦一瘦。
“哎呀！”翟厉英慌地一手打掉我的手，阻住我再次压挤捏肉运动，紧张兮兮地叫着，“不能压，不能挤，更不能捏！”
她急什么呀，压的，挤的，捏的，都是疼在我身上，她干着急什么。搞得连小英子也一块急起来。
说起来，还怪她每天一大堆补的塞过来，说什么补身，说什么多煮了，这不，补出事来了。
“哎呀！”翟厉英又叫了声。
“又怎么了？”
“宝宝动了！”翟厉英欣然大惊叫着，一脸幸福娘亲的样子，“它动了，你听听！”
我蹲下身，把头贴了上去，静静听着，静悄悄的，我歪头看她，“没什么样呀？”
“你再听，你得用心听！”翟厉英满怀期待地催促着我，似乎比我这个外人还要紧张。
我帖耳听，静下心听，还是一片荒野的寂静呀，并没有什么。然而就在我抬头时，有一种声音悄然搏起，嗵嗵嗵慢慢地洪亮开去，开裂了荒野上寂静的黑，回旋天地间，嗵嗵嗵，绷亮，一下一下强有力地穿过了耳窝，打在我的心坎上，寸寸扎根，片片萌芽。
这是什么？为何有这种声音会让人如此震撼，缱绻情深呢！
“是不是觉得生命很神奇？你不是问既然那么不喜欢还要坚持胎教嘛？这就是我的答案！”说这话时，她脸带笑容，梨涡褶痕中焕发明艳的光泽，这样的幸福我曾在爹爹的脸上看过。
她忽看着了，眼里意味不明，浅笑着说：“如果有了孩子，我相信你也会跟我一样幸福的，你也会是一位好娘亲的！宝宝，对吗？”
我还能幸福吗？
下雨了，这个夏天雨总是多。一场雨淅淅沥沥下着，我站在窗前，闭上眼睛，听着，感受着，这雨下的声音。恍惚间，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米米阳光，桥桥彩虹。温润的泥土里响起了拔节声，咯咯的，叶尖上垂着晶莹的水珠，水落开花，绿的生命直矗矗冒尖，如雨后春笋般。
耳边响起了翟厉英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浮现在心里。
“虽然怀孕，肚子上会有妊娠纹，下肢也会浮肿，并不很快乐，但只要听到他搏动的声音，心里再苦再累，也就不怕了。他仿佛成了我的生命，一切都得都可以忍受。”
“闭上你的眼睛，放开你的心，去听一听，去感受感受，你就会听到花开的声音，感受到萌芽的呼吸，你会发现生命如此美妙，让人感动，情不自禁地想去眷恋。”
窗扉的陶盆铁树上不知何时落了一颗虫蛹，灰白的不明亮的不浓烈的色彩，卵状的小东西。小英子清扫房间时发现了它，挥起鸡毛掸子就要扫掉，我念它生之艰难，留了下来。
这一种毛虫，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挨到了结蛹，还要经历生死的淬炼，浴火重生，才会成为美丽的蝴蝶。
每日起来，我都会去看看它，看它是否安然，渴望它化茧成蝶。那天清晨，我走到窗边，看它，问声好，它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像往常那样。但就在我转身离开时，我看到它动了，极其微弱地一颤，一声游丝般虚弱的撕裂声中，虫蛹一点一点向外张裂，挣扎着挤出了瘦小的脑袋，一分一分皱巴的身子，在经过一番撕心裂肺浴火般的重生中，对生的强烈渴求使它张开了翅膀，扑棱扑棱地飞在空中。
我右手食指一勾，它可爱地落在我指节上，像个活泼的小蝶仙俏皮地跳着舞，心情宣泻着生命的原始活力，活力四射。
原来这就是生命，生命原来如此！
心里满满都是对生命的感动，急切地想与分享，我指节承载着这可爱的小家伙一路向翟厉英的房里走去，我要与她分享这一天清晨上天带给我最美好的东西。
“她情况还好吧？”咦？是将军的声音。我不由脚步一顿，只要他在，我就不会来，这是说好的约定。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小玦？”翟厉英的声音有些忧心，似乎有分怒意。
“不知道！”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迟早也会知道，你不可能瞒得一辈子！”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谁的肚子？是我的吗？不可能！肚子？我摸上肚子，是肉肉的，但我不是吃太多了吗！我不会相信！对不对？小可爱。我低头望着右手食指指节上的小东西，它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正看着我，无辜可怜！可怜得讨人厌，心里生恨，我狠狠地摔手，蝴蝶跌飞，扑着翅膀冲我扑了几下，纵空离开。
这可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