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殁：3（1 / 1）
我扭回头，扬起手，鱼料纷纷坠落，鱼群汹涌，复消散。半晌，是我不带感情的声音。
“不关你的事!”
似乎凝滞，空气凝成了一块腐朽的石膏。忽然远处传来咯咯的笑声，湖边柳树下，丫鬟小婷和女儿比赛着斗草，在厨房跑腿的丈夫在一旁笑望，不时替女儿满地找最韧的草，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其乐也融。夫妻二人常年在将军府做事，忙赚钱，把年幼的女儿留守在乡下的老人照顾，难得女儿来，将军吩咐下来，放他们几天假带女儿四处逛逛。
“似乎不到七岁，就被迫开始了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每次都被当成怪兽赶出来，在这个恶世里，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没有人可以想像他一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即使现在功成名就，也没有一个能认识到在那副容貌下是怎样一颗热忱的心？”
他娓娓道来，脸上满是伤痛，仿佛他就是那个小男孩。
“多年以后，当他找到自己的亲人时，只是一片坟冈，他不知道哪一座坟是他们的，只知道他们埋藏在这里，他跪在山上哭了出来，那是我们第一次见他哭。”他望着丫鬟小婷他们三口一家，嘴角浮起淡淡的笑，脸泛着暖色的毛边，缓缓道：“虽然他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但我们都知道他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有一个平凡的妻子，一个平凡的孩子，一个平凡的家，一个平凡的生活，这就是他这辈子最大也是唯一的梦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保护着狼牙神庙，寻找着着成为正常人的方法，现在狼牙神庙没了，别人随手就可以实现的愿望，他永远也实现不了！”说到后来张自世的声音慢慢成了哭腔，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颤抖着咬出来。
他的梦想，就那么点，并不大。人世最简单的东西，简单到那甚至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的梦想。每个人必然经过的人生阶段，他却永远也无法拥有，他的梦碎了，这一辈子他只会是狼人，夺去他成为一个正常人，毁掉他梦想的，不是别人，是我曾经最亲的姐姐。
他一定，一定很恨吧！
但难道我应该为此体谅他吗？
张自世忽然握上我的手，郑重而庄严，仿佛把生命最珍贵的东西托付给我，恳求道：“迟尉玦，我求你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昊，求你答应我！”
我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他，这个沉默寡言的儒生，从不言求人，为也一个身披狼皮的人低声下气求我这个身份低下的女人。别昊！他到底有什么？有那多人为他死心塌地？他到底凭什么？挫骨扬灰般伤了至深，却不许我伤？
我直觉地抽手，张自世紧握，眼色坚决，如金石，似乎只要我点头答应，他可下刀山上火海在所不惜，似乎他奋不顾身，由不得我不答应！
关键时刻，李思哲救了我。
“三哥，找你许久都不见你，原来你在这里。”李思哲从桥头上转来，声音带着一贯的俏皮。
“你们有事聊，我先走!”
我趁机抽回手，匆匆跑下【流水桥】逃开。
求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昊！
我不想伤害谁，你求我不要伤害他，谁来求他别来伤害我？
我不想呆在将军府里，纵然我迟尉家沉冤得雪，我已不是军娼，但我是将军的女人这个事实却永远也不会改变。除非他放我走，不然将军府这座孤城，我是怎么也逃不开。
要说以前，我可能会留在府里，把漫长的每一天熬着过。但现在，我只想离得远远的，由于过翟厉英那住不许后，只要能出门的，我都想出去，哪里无所谓，我只想离他远一点，远一点。
到市街上听着吵杂的吆喝，在拥挤的人潮被挤压，看着那些地摊上廉价的劣质货，永远也比将军府那座空城要好，起码在这里我还感觉到自己是活的。当然如果能甩掉那个跟屁虫李思哲我或许会心情不错些。
自从狼牙神庙没了后，割舍了许多照顾翟厉英母子的时间，每天李思哲就在将军府和李府两点一线跑，有时间偶尔也会“监视”我，比如现在。
“你当你还年轻呀？这么幼稚的东西，给我孩子倒不错。”
我把玩着地摊上的波浪鼓，一个很古老的玩具，轻轻摇晃，就有咚咚的响声。
李思哲一脸嫌弃，却不想他自己拿了一个塞在怀里。
“你不会吧？府里的胭脂要多高级就多高级，你竟然喜欢这种涂点粉就三姑六婆的，没想你品味还挺特别的嘛！”
我随手拿起地摊上的一盒胭脂，也没开始瞧。李思哲也不看摊主一脸黑线状，啧啧摇头道，立马表示不屑。
结果地摊主脖子一楞，很有骨气地下了逐客令。
“姑娘，不好意思，我不做你生意！还有这位公子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后面的客人都等着要买呢！”
“又是冰糖葫芦？怎么每个女人出门必吃的。甜腻甜腻的，有那么好吃吗？”
我接过冰糖葫芦，喜滋滋地咬上一口，略有些坚硬的糖衣，入口即化，果肉爽口新鲜，只要咬了这一口，什么李思哲也滚吧！
.......
但李思哲就是一整版的小强打不死，我忍你，忍你，但佛都有火的时候，终于在香包摊前我只不过是拿了个香囊，李思哲立马就凑了上来，要开口时，我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李思哲萎了萎，腼着笑指了指对面的字画摊，“那么的字画好像不错哦，我就不打扰你了！”
目送李思哲滚蛋，我方慢悠悠转过头，细细观赏着这鱼形香囊做工时，手忽然被人抓住了，我吓得惊叫起来，但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滚过喉咙的惊呼沉了下去，竟是说不出话来。
“我终于见到你了！”愈元的目光胶着在我身上，声音里饱含思念。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梦，曾经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我沉浸在见到他的梦里，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