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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一宿的梦里都是两个女孩儿,一个面色平静如水一直礼貌的向他道谢,另一个歪着头伸着脚冲他微笑。而这两个女孩儿,拥有着完全重合的脸。早上起来,他脑袋涨疼,也不知道是昨天吹风凉到了还是梦里形象分裂太严重导致他人格也分裂了,总之这一宿过的颇不安宁。
时间已经不早,他穿上衣服,脸都没洗,一路狂飙到公司依然迟到,偏偏好死不死的撞上了夹着小包姗姗来迟的甄老大,自然免不了一顿好批评,临末了甄老大大手一挥,厚厚一叠文件压倒了天明手上:“后天交差,这两天给我做完了。”
“哎哎,好嘞,一定完成,一定!”天明点头哈腰,信誓旦旦的承诺半天,才算从老大的嘴下脱身,转身就埋头沉入文件的海洋。当天明再抬头的时候,楼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他抬手看看表,已经到午饭时间了。看着那对摊在面前的文件,天明苦笑,两天,这不明摆着连饭都没时间吃了吗?!得了,我还是保存体力吃个午饭晚上再囊虫映雪吧。
天明体恤自己辛苦,午饭特意加了一个糖醋排骨。本单位向来加班的活儿不少,当然也有相应的补偿,比如伙食,大厨手艺不错,实打实的排骨一份才三块钱,所以养出了许多诸如郑天明般有发福趋势的小伙子和大腹便便的中年员工。
天明捧着排骨狼吞虎咽中,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左前方的陆小海和叶眉。叶眉背对着天明,背影轻颤,对面的陆小海则是眉飞色舞,一团和谐。看来白婷婷的出现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不愉快。稍微的停顿之后,天明加快了吃饭速度,风卷残云,快速回到办公室。
天明手上是一套新近设备的资料,本来说上周就到,但是对方那边有事耽搁了,昨天才送到,恰逢有客户急需,后天就要过来查看,熟悉资料就成了当务之急。
当天明第三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有种天晕地旋的感觉,似乎空气里的氧气都被抽走了,满世界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天明大口的吸气,直到觉得肺里有气体了,才缓缓呼出来。
“哥,又当上拼命三郎了?”陆小海拿着几张刚打印好的文件似乎无意间经过,但一脸明显的谄媚出卖了他。
“你又干吗?”天明的脑袋还在嗡嗡响,此时看见陆小海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我跟你说件事。”陆小海亲昵的蹭过来,像个毛绒宠物。
“滚远点,我今天很忙。”天明不吃这一套,伸脚制止了京巴似的要贴上来的人。
“别这么绝情嘛。兄弟我可是等着你救命呢。”陆小海偏了一下身子,侧脸看看窗外:“又来了。”
“大姨妈?”
“呸呸呸,你明知道。”陆小海一脸幽怨。
“自己解决。”天明抬手翻了一页文件。
“哥,我跟你说实话。”陆小海轻叩天明的桌子,迫使天明不得不抬头看他:“经过昨天我是发现了,我真欠白婷婷的,我跟她真没招,一点没有。我跟她就说不了狠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哥们求你了,帮我个忙,就一会儿,我需要时间跟叶眉聊聊。”
“坦白?”
“坦白什么,我又没做错。我当初那事儿别人都知道,就叶眉不知道。我想亲口告诉她,表个态,至少我还有条路能走。如果她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事儿,冲那小姑娘心怀天下成全苍生的性子,估计我就一点戏没有了。”陆小海盯着天明的眼睛,诚恳的该死的要命,让人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天明回过头盯着文件,心里软下来,嘴偏还硬着:“谁愿意管你这烂摊子,我还告诉你,偏不替你受这份罪。”
“哥,天明哥,你说兄弟遇见个好人也不容易,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段缘,您老人家发个善心……”陆小海调动了全身和语言相关的细胞,嘴上跑马般的来回溜着各种好话老话,磨的天明实在烦心。
“去去去,净扯没用的。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嘞,你是哥哥你心疼我,改天请您老吃大餐。”陆小海眼睛立即眯成一条缝,乐呵呵的拍着天明后背。
天明懒得理他,自顾自翻着文件,任凭陆小海拍够了傻呵呵的离开。该死的文件,居然全是鸟语!当天明终于从一堆圈圈弯弯的黑字里捋出一些头绪,陆小海不知道又在他身边站了多久。
“你站这干吗,吓人。”
“哥,已经下班快十分钟了,你不抬头,我也不敢惊动你。”陆小海苦着一张说。
“你不早吱声。叶眉呢,你不是等她吗?”天明伸个懒腰。
“她刚去厕所。哥,我托给你的事儿……”陆小海狗血的凑过来,笑的跟朵多褶的苦瓜花似的。
“笑的比哭得还难看。我知道了,那我先下去,你见机行事。”天明站起来才觉得肚子空空,脚步有些轻浮,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走。他径直下了楼,一楼大厅里,赫然坐着昨天那个女孩儿。
天明正在踌躇该怎么开口,对面顾盼的人先看到了他:“郑哥。你有看到陆小海吗?”
“婷婷,陆小海已经走了,别等了,回家吧。”天明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劝人的料,要不然怎么自己一开口对面的人就涕泪横流呢。
“他为什么不见我,他怎么能不见我?”白婷婷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滴,漂亮的夹克上都是亮闪闪的水滴,彩裤也点上了斑斑点点的深色。
“婷婷,我打个电话让陆小海回来,咱们找个地方聊聊,边聊边等好吗?”现在正值下班时间,往来的人很多,认识他郑天明的虽然不多,但总归还是有几个。现在他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在大厅相对无言,传出去多少让他老脸有点搁不住,更何况现在还是特殊时期,万一有个谁认识陈曦,那他真就是追悔莫及了。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他。”经过将近一年的世界,白婷婷依旧是白婷婷,她可能都不知道这个故事或者说事故的原因在哪里,依旧任性。
“婷婷,你听我说。”天明蹲下来看着白婷婷:“你想过你的离开给小海带来多大的伤痛吗?你知道小海这半年多怎么过来的吗?”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现在回来向他道歉,他连见都不见我。”白婷婷抽泣着。
天明有点想乐,如果你砍人一刀再给块糖事情就能解决,那这世界早就不知道和谐多少回了。但他还记得陆小海给的任务,所以正正声色接着说:“不是所有事都能跟预期的一样,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得说清谁对谁错,你要是愿意,我给你讲讲你离开之后陆小海的变化,行吗?”
白婷婷揉着眼睛点点头。
“你先擦擦脸上的眼泪,我刚下班饿了,你也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天明带着白婷婷到不远处的饭店坐下,点了几个菜,趁着后厨做饭的空挡,白婷婷忍不住又抽搭起来。
“郑哥,其实……其实我回国,就是为了他回来的。”
“嗯。”天明心想,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出国了。
“小海……小海是这辈子除了我家人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他跟我说过,他说‘婷婷,我会呵护你一辈子’,我知道我任性了,我说走就走了,可我在国外一直特别特别想他,我就知道我做错了,所以我回来了,可是她不原谅我……”白婷婷的话最后变成了一片抽噎。
天明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孩子,说没意见吧,绝对不是,说不懂事吧,人家姑娘也正丢盔弃甲孤注一掷的死磕自己的幸福,勇敢着呢,只可惜这勇敢用的不是地方。天明琢磨了半天该用什么样的口气和这姑娘说话,鼓励万不能,讲道理有点难,批评还轮不到他。他最后决定,还是平铺直叙就事论事的好。
“婷婷,你别哭了。听郑哥说一句,人心是这世界最琢磨不透的东西,爱情该来的时候来了,谁都拦不住,它要走的时候一样,谁也挡不住。我也不是什么会讲大道理的人,我跟你说说陆小海这一年的生活,你再下结论他陆小海应不应该、对或不对,好吗?”
天明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特别像个超凡脱俗的智者,眸子里闪的一定都是智慧之光,让对面的白婷婷顺从的点了头。当陆小海赶到的时候,他看着坐在那里道貌岸然的男人和泪眼婆娑的女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我靠,我是来让你毒害社会花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