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时光倒流（1 / 1）
算起来，回到老家照顾病床上的爸爸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听严叔叔描述，车祸的起因是因为在车流最末的货车司机超载造成的追尾，爸爸开的出租车是倒数第二辆，当时整个出租车都变形了，爸爸被卡在了驾驶座上。货车司机当场死亡，而被直接撞到的那辆私家车的车主也由于被卡在了车里，拖延了抢救时间最后成了植物人。
想起一个月前的医院里，呼天抢地的死者亲属，内心至今都感觉一阵凄然。
记得货车司机的家属里，有一个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的女生，有着那个年龄的女孩子普遍都会留的，差不多可以把眼睛全部遮住的齐刘海，穿着我原来高中的校服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那种沉默到可怕的感觉，和周围的喧闹嘈杂一点都不合拍。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哭。死去的是她的爸爸么？我不知道。将来她又会遇到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而成了植物人的车主是年轻的上班族，我只有一次，在睡梦中才模模糊糊地听到走廊上低沉断续的哭声，那是年轻女人的啜泣。等我悄悄地走到了门口时，就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临窗而立，穿着虽然简单但却整洁得滴水不漏一丝不苟。可夜风却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眼睛也是微微浮肿，黑眼圈更略微有些重。而这女子听到脚步声就马上擦了擦眼睛，转过了身子看着身后的人，来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立马走过去扶着老妇人坐下，不住地拍着老妇人的背好像在安慰些什么。听着听着，老妇人就伸出了手盖在了女子的手背上，面容是一派欣慰感激的神色。你是不是他妻子呢？是不是相恋多年的同学，亦或是终成眷属的青梅竹马，还是人海茫茫里注定不会分离的唯一？将来你们又会遇到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所以面对爸爸截去的右侧小腿，我已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少爸爸你还在，我终于还是有机会能继续当你的女儿。至少在那一级级的台阶上，回过头，依旧可以看见你赞许时会眯起的笑眼。
黄羚和胡炜奕在医院陪了我大概三天，他俩跑东跑西，上上下下不停地忙活，让我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他们还是回学校去了。孙斯倪和程如轩也常常和我通电话，给我加油打气，程如轩只感慨自己没能早点毕业到医院来工作，那他就一定会好好医治我爸爸，而我就打趣说小抄打得出神入化的人我还是不放心。许卓陵虽然现在已经身在国外，也还是特意按着时差和我打了电话，他先问了情况，还说需要帮助可以提出来，自己家中有在医院工作的人，他一定会尽力帮忙。叶筱绿也时不时和我联系，要我不要着急，还要我自己注意身体，只有自己的伤恢复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我爸。
而我的各位室友、十三妹、林妤涵、社长大人、小巩还有好多好多认识的人，甚至还有李繁夏都很关心我爸爸的情况，这都让我非常的感动。我想我真的不再是高中那个，除了孙斯倪、程如轩和许卓陵之外，被大家忽视、唾弃的路人甲、下流胚子。
因为我也有朋友，真正值得的朋友。
不过在医院的这一个月以来，陈梓都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虽然经历了爸爸车祸这件事情之后，我对待许多问题似乎更加成熟了一些，更加了解“珍惜目前所有拥有的”这句话的意义，但我绝对不能说我就可以完全放下之前的那件事和他正常的交往，因为那样我也未必太强大，强大到自己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一样。可他却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都没有和我发过，这未免让我内心有相当大的失落。
陈梓都和我，连朋友都不是了么？
当然爸爸自从醒来之后，我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再去想和他的事情。我每天就是照顾爸爸吃药、做检查，妈妈就负责爸爸吃饭、洗澡。虽然原来妈妈总是嫌弃爸爸，但我知道现在妈妈也不见得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女人就不嫌弃我爸了，可妈妈也明白要是失去这个她嫌弃了这么多年的人，也是件能够让她的天塌下来的事情。就像我时常觉得，爸爸妈妈也许并不相爱，可能打从他们结婚的时候起，就不是那么爱，而不是所谓很多家庭那种，爱情渐渐被生活消磨掉了。只是一砖一瓦，一针一线之间，氤氲着柴米油酱醋茶的烟火气，让亲情把大家真正的凝在了一起。那在生活面前，唯一的爱情到底是不是必要的？
一片朦胧中，我躺在陈梓都的怀中，听着他平静的心跳，我鼓起了勇气和他说：“我们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重新认识一次好不好？”
只听见他闷闷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我怕你还是会不喜欢我，我总怕我喜欢你太多。”说完他就松开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我似乎如何都不能追上他的步伐，而不管我在后面如何喊他，骂他，他的脚步也始终没有一点犹疑。
“喂！不可以，不可以！”我叫喊着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只是趴在爸爸的病床边睡着了，看着依旧在睡梦中的爸爸，好在没有把他吵醒。刚准备起身，发现肩上多了一层毯子，我望了望在旁边病床上休息的妈妈，睡得似乎很安稳，面容虽然疲惫，但显然比我刚回来那会儿好多了。是妈妈你帮我盖上的吗？我悄悄地把毯子盖在了妈妈身上，走出病房透气。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我脑子里还是在想刚才的那个梦，陈梓都和王颀安，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呢？原来不管是谁的人生，关于未来，我都不知道。
在外面兜转了好几圈，我回到了病房。今天的检查做完，爸爸就可以转到普通的病房去了。保险公司和出租车公司的人前几天来看爸爸了，工伤认定的事情也一直是严叔叔和其他几个爸爸的同事在负责，听说进行得也很顺利，虽然不知道以后爸爸的日子到底会是什么样，不过目前我觉得，老天待我们也不薄。
我推着轮椅上的爸爸从检查的科室返回时，妈妈已经差不多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和其他几个叔叔都帮着忙拿东西，虽然我的伤势已经快痊愈了，可大家都还是很照顾我，没让我拿什么重的东西。最后离开之前，我环视了一下病房看有没有落下什么，就看见早上妈妈给我盖着的毯子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妈！你忘拿毯子啦。”
“什么毯子啊，我们家的东西我都收好啦，可能是别人的，你别乱拿啊。”已经迈开步子准备走的妈妈回头说着。“唉，快走啦，就等你一个了。”
“哦，好，就来就来。”我默默地看了看那个角落，而在空荡冷冰的病房里，那毯子蜷卧在那里看起来好孤单。我顺手关上了门，小跑着跟上了大部队。
稍微晚些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吃了饭在住院大楼下面的小花园散步，我推着爸爸，听妈妈和我说起原来她年轻时候的故事，说着说着又开始各种嫌弃爸爸，那感觉如此熟悉，就像我们家还是过着普普通通的小日子。
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酝酿已久的想法也坚定了下来，是时候和他们说了。
“爸、妈，我有事情和你们商量。”我一开口两人都转了过来，表情也都变得严肃起来。
“我想休学回家照顾爸爸，等爸爸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自理的时候，我再回去读书，把学位证拿到，然后就直接参加工作，赚大钱让你们过好日子。”
“颀安啊，爸爸这里没事的，你回去继续上课吧。本来我和你妈妈也准备过几天就送你回C市的，你也不急着去工作啊，你好好考研，考上研究生了将来日子也会好过些啊，现在大学生就和我们那时候的中学生差不多，爸爸不想你吃些咱们这样的苦。”
“就是啊，你个傻孩子，妈妈能做得来的，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是的了，你爸爸身体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保险公司那边也会赔挺多的，你爸爸工伤认定了那里也有不少补助，所以你也不要急着去上班啊。过几天妈妈就陪你回学校啊，顺便和你那两个同学道个谢。”
“其实我从回来起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改变我的主意。虽然读中学的时候我就不听你们的话去搞早恋，也知道你们操了太多的心。可你们必须承认，除了和许卓陵那件事情我没有听你们的，其他的我都一直是按你们的意思来。这一次，我希望你们能支持我的决定，我也不是十几岁的人了，我现在也慢慢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了。”
说完之后，妈妈还在不住地劝我这个劝我那个的，而爸爸只是默默地看着草地不说话。
到后来，我们三个都没有再说话。
一连好几天都有梦到陈梓都，记得原来看[新桥恋人]的时候里面说：
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该去见他，生活就是那么简单。
无奈生活本来就无法简单，纵然我确实想见到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情绪，自己就是想要当面和他开诚布公、坦诚相待地谈一谈我们。哪怕面对他，可能我内心还是会有一丝的尴尬，甚至有一丝惧怕。可一方面，眼下我的生活重心决定了面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最好不要再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另一方面，自己果然这么多年来都恶习不改，明明见个面说清楚似乎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我却固执得很，偏偏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作电视剧苦情女主状暗自神伤，一如当年看到许卓陵就只晓得落荒而逃的那副没骨气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就像讨厌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能克服，被人关注时会产生的恐惧感和逆反心态。可一顿自我厌恶和反省之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改变，久而久之，好像就成了顽疾，再后来，干脆就成了我懦弱的挡箭牌，我似乎已经离不开它了。
而这段时间里，妈妈也是几乎一逮着机会就找我聊天说要我继续准备考研，不要急着去工作什么的，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的各种劝解，也不打算说话。这样几次之后，妈妈似乎也是明白不能再改变什么，就放弃了。
等到我准备返校办休学手续的那天，趁着妈妈去晒衣服的间隙，爸爸禁不住还是问道：
“颀安啊，你真的想好了吗？虽然将来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要去工作，可是做爸爸的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还是怕你一个人跑到外面受委屈的。知道你是考虑了家里的情况，才做的这个决定。我也必须要承认，这样一来你妈妈的负担会小很多，可是我们都不希望你没能继续向着更加高的地方去。特别是你妈妈，她估计是把她这辈子的很多心愿，都希望能通过你来实现的。不过你是我的女儿，我知道你这个脾气就和我一样，倔得很，哪怕知道不好可也就是要撑着，所以你说了之后，我也一直没有再劝你，但并不表示我就支持，只是希望你是真的考虑清楚了。毕竟这不是小事，可能你整个人生走的就是另外一条路，处着的就是另外一些人了，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现在改还来得及的，我们可以再给你们辅导员打个电话，就告诉她说开始那个休学的决定改了，我想你们老师也会理解的。”
“爸，其实和你说良心话，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就并没有再去怎么考虑了。因为去做这样的权衡利弊，还想考虑得清清楚楚，实在是太难了。我只是觉得，将来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那我先把现在过好，把爸爸你照顾好就是最重要的了。”
爸爸看着我，良久都没有说话，最后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快走吧，不然赶不上车了。路上千万注意安全啊，到学校里找老师说情况的时候要注意客气礼貌啊。”
“知道啦，又不是头一次去学校。我一弄完手续，就马上回来。”
而坐在大巴车上，看着窗外那变换不停，由熟悉到陌生，又由陌生到熟悉的景色，我脑中却一直在想爸爸的那句：处着的人就是另外一些人了。
是啊，莫不是命运如此待我，怎么能让我能和你们遇见，感受这么多的苦辣酸甜，体味成长拥抱幸福，而现如今也是命运，让我们终会分隔的故事提前上演，而且还只能于平静中假装成熟、坚强地去欣然接受。没有仪式，没有宣讲，没有纪念照。
那么，我将以什么样的速度离开你们的人生里？或者是，你的人生里？
看到大巴外的黄羚老远就冲我招手，接着急忙向我跑过来，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黄小姐黄小姐，怎么没过几天就转性啦，对我又是搂又是抱的，平常不是最嫌弃我了么？”我话刚刚说完，也开心地抱了抱她。
“我哪有嫌弃你，我对你的评价都是很客观，很坦诚的。胡炜奕才是真的嫌弃你，不过他今天确实是有事，才没能来接你，而且他还说你们哥俩好你能理解他的。”
“那是那是，我理解我理解。”
一路上黄羚拉着我说了好多明星八卦，显然她以为我在医院就完全和外界隔离了，我懒得点破，就继续听她神侃。也许是觉得这种机会不多了，现在就该好好珍惜，所以难得的没和她拌嘴，好在她人历来比较反应迟钝，也没有看出我的变化，所以也就没有起疑心。我不知道该挑一个什么样合适的时间点和她说我要休学这件事情，总觉得估计面对她，我会是最头疼的，因而这次回来我先前也只和她说回来拿东西，顺便找老师聊聊情况。
她先是陪我回了寝室和几位室友们聊了会天说明了个大概，然后就陪我来到了院楼找老师，我决定找老师签完字就和黄羚说休学的事情，便先让她在外面等着我。而辅导员老师也很关心我的情况，问了我许多问题，希望能帮上我的忙，避免休学这个选择。不过我心意已决，似乎也确实没人可以说得动我，所以也不知道老师还能和我说些什么。而等我终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走廊上远远看过去，一男一女面对面互相望着，也不说话。
我早就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有多久没见过刘宁渊了，也更不晓得现在的黄羚看到他会是个什么情况，就只是怕她一见着刘宁渊本尊就又会发神经，便急忙地赶到了两人的身边，而一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们俩便都转过了头看着我。
“我听说你们家的事情了，情况都还好吧？”没想到刘宁渊倒是心平气和地开了话头。
“呃，现在好多了，谢谢关心。”我神色怪异地看着面色一派安宁的黄羚，又看了看刘宁渊，总有说不出的感觉。
“那就好，希望叔叔早日康复。虽然你之后不在了，不过以后黄羚有事情的话，我也会尽力帮忙的。”他说完望着黄羚点了点头，冲我打了个招呼就走到辅导员的办公室去了。
本以为黄羚不会再愿意理刘宁渊，可没想到两人现在好像没事人一样还能交流，而作为辅导员助理的刘宁渊居然还提前把我要休学的事情告诉黄羚了。我心下一阵慌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这事儿居然是让刘宁渊告诉她的，实在是太让我尴尬了。
“黄羚啊，我其实......”我顿了顿，转念一想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总想起第一次见到黄羚时的场景，带牙套的娇气女，略带点傻气地冲我感激地笑着。一晃又是两年多了，时间不长，可是感情很真，真到本以为可以好好面对的时候，事情又变得这么复杂。
“我其实有想过这个可能，不过我觉得你没有和我说，应该就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我一直就觉得，你这么的相信我，所以你什么决定都会告诉我的。”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脸冲着最开始的那个角度，似是有点自顾自地说着。
“我......”自知是自己没做好这件事情，也就无力再解释些什么。
“不过我觉得，你这么做，都是有你的原因的。虽然刚刚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不开心，很不开心。可我一抬头看到刘宁渊，忽然间发现自己能正常地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说话，不会像原来那样生怕自己会乱说话，就眼睛瞟来瞟去。我想，这些都是因为我身边有你在。我是不成熟，可我现在好像好很多了啊。记得每次吵啊闹啊什么的，你都会让着我，要是我出事，你会急得比我还厉害，而我开心的话，你嘴上不说可是我知道你也很替我高兴。”
她转过脸，看着我笑着，依旧是那个傻乎乎的劲头。“所以，王大姐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胡炜奕。虽然不知道以后我们会怎么样，不过我伴娘这个位子，一定留给你。”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好几秒钟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对方。
“要是我说了这么感人的话，你不给个反应，就尴尬了。”她冲我眨了眨眼。
我笑了笑二话不说，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个傻妞在走廊上激动地晃着对方的肩膀。“对了，你凭什么觉得是你先结婚而我那个时候还是单身啊？”
“哈哈，你嘛，我知道你是真爱困难户啊。”黄羚扑在我肩头笑得下巴磕来磕去的。
“得了得了，就算你还是了解我吧，真是交友不慎。”
我想我一定会期待那一天，看着你身披嫁衣，踏上幸福的殿堂，走向某个命中注定的他。
等走到戏剧社附近的时候，我默默地看着那条熟悉的人行道，眼前瞬间闪过许多片段。转身对黄羚说着自己还想看看社里，就和她约好等会儿叫上胡炜奕，三人一起去吃晚饭。
“你应该先找叶筱绿的，去找陈梓都干什么啊。你回老家这段时间，倒是叶筱绿挺关心你经常和我联系问你的情况，说是怕你碍着面子不愿意和他说真实情况，就找我希望能帮上点忙。陈梓都呢，完全就是消失了，你们原来关系不是挺好的嘛，他这人是不是现在发达了，就把你忘了啊我说。”黄羚看着戏剧社的方向，脸上一副略微愤懑的表情。
“不知道，可能他太忙了吧。反正以后确实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现在这样也算是弄了个预演吧，我其实觉得还好。”我那一肚子的纠结，确实和谁都不能说。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其实要不是知道陈梓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听这个可不得八卦死你们，好在我也从来就没觉得你们俩会有什么可能。这么一说来也是，本来觉得他虽然平常总是嬉皮笑脸，但人应该还是不错的，不过现在看来也就那样啊，你就别管这种人啦，要知道这患难才见真情啊，所以我说叶筱绿啊，你懂的。诶，你别又翻白眼啊...”
在我一阵推搡之后，黄羚意犹未尽地被我轰走了，周围顿时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我默默地站在戏剧社的门口，任凭脑海中流转过七百多个日夜晨昏。
只见时光倒流，就像是那时刚踏入大学校园的我，依旧是步履犹豫地伫立在门前，也仿佛能从记忆的深海处，捡拾回曾坠入其间的那颗回忆的珍珠。
夏末的微风浮动，那时站在门口的我想起了中学的往事，忽然身旁经过了一个清俊的背影，耳后到下巴有着好看的线条。他拾级而上，几步间便走到了戏剧社的玻璃门前，而茶色的玻璃没有清晰的映出他的面庞，只是能朦胧地看见他眼眸中点点明媚，目光反射至我身上。
我们俩似乎是借着玻璃看着对方，有那么几秒钟，好像周围的人潮和喧闹并不存在。少年缓缓地转过了头，望着我一言不发，眉眼分明，神色平静。而我只是静静地看了看他的下巴，心想：原来正面是这样的啊。
过了一会儿，少年便转身走进了戏剧社。
等我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我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我的脸上有脏东西？而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我下意识地踏出了脚步。
那时的我和他都无从得知，彼此的眼神会从此一生铭记。
We all started as a stranger。
那也正如现在站在茶色玻璃门前的我，透过玻璃看着背后那个熟悉的眼神，就像是两年多前那场初遇的回忆复刻，只是此时的我与他的位置对调。也许现在的他也如那时的我，看不清玻璃前那人的表情，不知道我此刻涌动的心潮。
用他当年旋转的弧度，我缓缓地转过了头，望着他一言不发。
只是当时的少年此刻并没有看着我的下巴，却是定定地看着我。
而他踩着台阶上前的脚步声，似是渺远又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