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养条龙(9)(1 / 1)
80 养条龙(42)
“听过和尚挑水的典故么,”
“说来听听。”
“据说在高山上有个香火不是很旺盛的庙宇,庙中只有一位和尚,每日里和尚要下山去抬水,日日如此,和尚过得清贫而满足。过不了多久,庙里又来了一位小和尚,大和尚体谅小和尚新来乍到,依然日日挑水与两人吃用,持续了半月,小和尚从感激到泰然处之,大和尚觉得如此不能长久,遂要求小和尚轮番挑水喝。小和尚激灵,轮到他挑水之日总是糊弄,十有一二就这么糊弄过去,大和尚也不愚钝,索性两人每日一起下山抬水吃。”
“相互体谅相互扶持,日子才能长久些。”
“是啊,可谁知晓,过了几月又来了一个胖和尚,胖和尚肚量大,吃喝堪比另外两人。那两人早前就相互算计过,如此哪有便宜给胖和尚占,逼着胖和尚也去挑水。胖和尚势单力薄只能答应。可日日挑水,余下那两人居然浑然感觉不到日子流逝,老人欺旧人也理所当然。胖和尚是个浑的,不肯轻易任命,提出三人轮番挑水,那两人舒坦了许久的日子,自然不从,三人揍成一团。”
“哈哈,定然是胖和尚赢了。”
“为何?”
“胖嘛!”
“他们平手。”
“……那最后谁去挑水?”
“这就是典故的由来了,‘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自然是没水吃。’”
男人沉默了许久:“你这是告知我如今南厉、西衡与北雍的平衡之道?”
“我一介平民,哪里懂你们的国家大事。不过,我倒是在一本古书中见过这典故的另一种说法。”
“嗯?”
“三足鼎立!”
男人这次沉默了更加久,最终一叹:“懂了!天下一统自然是好,可对子孙后代而言,没了卧榻之患,也就没有了居安思危之心。国力会迅速发展,没了战事,军力反而会一退再退,一旦有人生反,倾国之祸近在咫尺;若是有两国,势均力敌相互消耗,会拖累国力,国库也会很快空虚,久而久之会被弱势的第三方势利趁虚而入分而击破;若是三国,国力相当,军力相当,反而能够为此平衡,谁也不愿让另外两国联合,一切明面上的战争转为暗斗,既然发展了国力又让国库持续积累,直到鼎盛。”
女子笑道:“你说的这些可与三个和尚挑水的故事相反了。”
男子道:“不,徐途同归了。三个和尚没人挑水,与三个国家无战事不是一样么!”
女子翻了个身:“这是你们皇子们操心的事情,我可不懂。”
男子轻笑着抚摸了一把女子光滑的背脊:“你总是说自己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我却明白,你深暗以小见大的道理。”
女子扭了扭腰肢,在被子里轻轻哼了声,将她拥紧了些:“在我面前,藏拙有用吗?”
女子将头埋入绣被中,久久才喃喃一句:“你不懂。”藏拙的唯一目的,是为了自在的生存。
*
“此事当真?!”
一声暴喝,小小的桌案瞬间就分裂成两半,也将神游的张公公给惊醒。他略微抬了抬眼,看着暴怒的武王,很平静的道:“自然是真,下旬,新太子即将即位,如圣旨中所言,武王领兵抗击北雍,无诏不得擅离。”
武王手筋鼓胀,几乎是咬牙切齿:“他说过,他会等我回去继承皇位。”
张公公眼皮都不抬:“新太子是文王,从没有听说过太子还未登基就只请退位,传位于兄弟的先例。”
唰啦一声,武王直接将圣旨一分为二:“好好好,好个哥哥,好个文王,好个太子!”
张公公站起身来,冷漠着问:“怎么,武王您准备抗旨不遵吗?”
“滚!”本就破碎的桌子被武王一脚踹飞,朝着张公公当头飞了过去。
对方冷笑一声,一个晃身居然就躲避了过去:“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圣旨过不了半月就会传到边关,武王,您好自为之吧!”
张公公走出大帐,将那些气急攻心的怒骂和徒劳的挣扎都遗忘在了脑后。
一江之隔,对面的西衡驻兵篝火燃烧着,像是星河里的光辉,明亮又刺目。
“三国鼎立啊!”张公公自言自语一声,看了眼巡逻的士兵从自己帐篷前走过,这才徐徐离开。
朝廷特使的帐篷距离大将军帐不远,里面只染了一盏昏暗的油灯,灯边,一名女子斜靠在狼皮大椅上,听到响动头也不抬:“我今夜就走了,你的布置都妥当了?”
张公公走到边角的洗漱台旁,沾着清水开始在脸上一点点涂抹:“三更。”
女子修长的指甲在地图上环游:“二更初刻,我西衡的兵士从东面过江。北雍的布阵图你收到了吧?别告诉我你的探子早就死在了北雍前哨的爪子下。”
张公公扬起头,有力的手指从颈脖间分离出一条细缝来:“放心,等到北雍兵溃败,这边已经尘埃落定,到时候西面就是北雍人的坟场。”
“那边山路崎岖……”
“所以我早就命人挖好了深沟,逃出的散兵全都会掉入深沟里,被毒蛇活活咬死。”
女子吁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张公公双手缓缓抬起,一张面皮逐渐从他的脸上揭露出来,里面是很熟悉的一个人,赫然是秦子洲。
女子最后问了句:“皇宫里的那位,你是准备囚禁还是斩草除根?”
秦子洲冷笑道:“他都差点把我的棺木给烧了,我何必给他留全尸?他杀父灭兄,死有余辜。”
女子笑了笑:“哎呀,那他可以载入南厉史册了。南厉历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多霸气!”
不多时,外面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声,女子裹上披风:“走了,”她最后抬头望了秦子洲一眼,“后会无期!”
“无期!”
二更三刻,武王召集所有将领,怒言文王薄义,毒杀先皇,天地不容。
武王,他决定反了!
武王的豪言壮语没有得到所有将士的附和,除了他自己的亲信,兵营里的将军副将们有旧太子的人,有先皇的人,甚至还有寿王的人。这里原本就是个乱局,边关,说好听的是立功杀敌的最佳场地,说不好听的,除了领兵的大将军是先皇的重臣,其他的副将小将们都个有心思,这里更多的是被权利中心给驱逐的边缘人。
反,怎么反,为什么反都要有个决断。
同时,跟谁反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你武王说反,可反的是你的孪生兄弟,你们不是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吗?真的跟你反了,原本是你的亲信还好,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可他们余下的这些呢?先皇是立了太子之后才病逝的,新太子名正言顺,先皇的重臣自然也就留给了新皇。一代皇帝一代臣另说,至少,新太子还没开始清算,老臣们还没有杯酒释兵权。
余下的,旧太子和寿王的人,可就五味杂陈了。他们其实是被‘流放’的臣子,不管有多大的功劳,日后也不会得新皇的信任,甚至于,只要新皇一句话,他们随时随地都会被清算。他们倒是愿意反,可跟着武王反就不大愿意了。你武王跟新太子是孪生兄弟,你反了,新皇要树立自己宽厚兄弟的名声,不会杀你,可跟着你的这些旧人,特别是旧太子和寿王的人那就尸骨无存了。
武王满腔豪言壮语没想到只得到自己亲信的附和,顿时有点不悦,还准备再说,话音还没起,凭空一支长箭呼啸而来,众目睽睽之下插入了义愤填膺的武王心口。
武王,瞬毙!
大将军帐篷顿时大哗,前一刻还在忐忑要不要从了将军一起谋反,下一刻纷纷开始担心自己全家的性命了。武王要反的口号还没传到帐篷外呢,就被新皇射杀了,这……是不是说明,这里其他的人也……
为什么是新皇?还用说么,现在还活着的皇子有几个?旧太子被刺杀,寿王逼宫未遂被杀,六皇子是个商人,现在也被拘在了王府不能出,最小的州王估计尸骨都烂透了。
除了新皇,还有谁要武王的命?
连自己一胞的兄弟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那其他人的活路自然也不在话下。
一时间,随着武王的咽气,帐篷里不管是老将军还是中青年副将还是稚嫩的小将军们,俱都面色灰白,如丧考妣。
兵营外人声鼎沸,喊刺客的,喊保护将军的,喊北雍来袭的,到处都是杀声震天,到处都是人影惶惶。
帐篷里反而静谧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血流不止已经身亡的武王,心里五味杂陈。
故而,一个低哑的男声响起时,众人的目光瞬间就找到了对方。
那男子身穿侍卫服侍,与武王熟悉的都知晓对方是大将军的贴身侍卫,他说:“我还是慢了一步,老三,你好狠!”
“太……太子殿下!”有人震惊,“您怎么在这里?”
“旧太子?他不是被刺身亡了吗?”
秦子洲似乎没有听到众人的疑问,他步伐沉重的走到武王的尸首身边,静默了半响,这才盖上了对方那不甘的双眼:“老四,别担心,大哥替你报仇!”
他站起身来,双目中的兔死狐悲的愤慨都要溢出来:“文王连连设计残害手足,吾等能够让那等冷清绝心之人等上皇位吗?”
嗡嗡的议论声响起,武王的亲信首先大喝:“不能!”
“先皇的老臣们有多少是你们的恩师,是你们的父兄?满朝文武中有多少是寿王、武王、州王乃至于本太子的心腹重臣,他连父兄都敢杀,会轻易放过那些德高望重,见证他狼子野心的人吗?”
旧太子与寿王的人举起手臂:“不能!”
“想想你们在皇城中的老夫老母吧,想想你们的娇妻乖儿吧,哪怕你们击溃了北雍大兵,得胜归去,迎接你们的也不会是荣华富贵,是新皇的赫赫屠刀!狡兔死走狗烹,你们甘愿成为新皇诏书里被诛九族的叛贼吗?”
先皇老臣颤抖着胡子,双拳紧握:“不能!我们可以战死沙场,也不能死在莫须有的罪名下!”
秦子洲大声喊:“你们敢为自己正名吗?”
“敢!”
“你们敢对天下黎民百姓说,你们要反抗暴君吗?”
“敢!”
“你们敢先将屠刀斩杀北雍士兵,再指向我南厉昏君吗?”
“敢!”
“好,今日我们歃血为盟,反了!”
“反了!”
五月初,边关,北雍遭遇西衡突袭,西逃,又遇南厉伏兵,死伤惨重,倒退版图五百里。
中旬,边关,北雍残兵被围,御驾亲征新皇仓促逃离,又退三百里。
下旬,依然是边关,北雍皇帝提出和谈,割地千里。
六月,故太子秦子洲起兵,反新皇,日行千里,路过城镇具大开城门,一路奔袭至皇城脚下,与六皇子里应外合,一日之内攻陷皇城。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四章
81 养条龙(43)
初夏的夜风带着点燥热,蝉鸣若有似无。
院子外是个繁华的世界,到处灯影绰绰人声鼎沸,院子内静谧无声,一扇门悄无声息的阻隔了喧哗。
临窗的卧榻上睡着的人觉得寒冷,稍稍抓高了薄被,将整个脑袋埋入了被褥中,只留下轻浅的呼吸在屋内回荡。一切都很安静,谁也没有发现那微敞开的窗前突兀的冒出个人影。
黑衣人不知道出现了多久,静悄悄的,如同翩舞的蝴蝶,静静的停驻在窗台上,隔着夜空观察着周围,最后的视线才落在了榻中人上。
外面更夫敲打着梆子,二更天了,提醒人们小心火烛。
那黑衣人又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听见屋顶上一直暗中守护的暗卫在用蚊蚋般大小的声音说话,有人要去茅厕,让同伴留意下屋内的动静。黑衣人似乎早知屋内睡着何人,也知晓周围暗卫的常驻点。窗口的边角在二更的月光下正好被屋檐的阴影覆盖,没人发现那阴影不是夜色的深蓝,而是凝血后的沉黑。
在暗卫离开的那一瞬,衣袂飞动的时刻,黑衣人闪入了屋内。入内的动静正好被屋外的衣摆声覆盖,哪怕是最老道的护卫也察觉不出其中的差别。
黑衣人屏住了呼吸,如同一只猫,悄无声息的滑到了榻边,他略微抬起头,确定被褥里睡着的的确是个女子。那如丝的长发披散在软枕上,背部起伏象征着对方正在安睡,是个活人。
在暗沉的屋内,月光都只能从窗缝里射入一点点清冷的湛蓝,隐约中似乎有银光划开了月光,斜划着,毫不犹豫的扎入了被褥下女子的背心。
空气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唰’声,像是公子哥儿手中突然绽开的折扇。
黑衣人明显的感觉刀尖刺入**的感觉不对,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朝着窗口飞跃而去。
嘭的,那窗户居然毫无预兆的大敞,一柄长枪直接横着穿透过来,黑衣人倒退不及,枪头从他的肩胛穿透,黑衣人手起刀落,将枪头硬生生的斩断,又要飞去门口,门也被打开了,不用去看,那边路也被堵死了。
黑衣人很有决断,不再想着逃跑,反而朝着卧榻扑了过去。
人质!
所有人脑中都冒出两个字,屋内凭空传出一声嗤笑:“自投罗网!”
黑衣人再要倒退已经来不及,从那被褥里霍地冲出来一只长臂,眨眼之间就盖在了黑衣人的脸上。那手上有股子奇怪的药水味,不甚是难闻,只是刚刚盖上黑衣人脸颊,对方就闷哼一下,整个人软倒了下去。
屋内燃起了烛火,安屛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从隔壁进来:“抓着了?”
张家娘子踢开身上的被子,笑道:“活的。”说罢,解开了黑衣人脸上的布巾,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来。
安屛端详了一会儿:“这谁啊,有点眼熟。”
张家娘子明显的被她噎了一下:“你这什么记性?”
安屛很自然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怀孕后我记忆力就衰退得厉害。”
张家娘子随意的踢了对方一脚:“温长莺,记得了吧?”
安屛眨了眨眼,干笑:“不记得。”
张家娘子翻了个白眼,实在不好提醒对方,这人是你的情敌!情敌,知道么?暗恋你男人,发誓要做你男人妃子的女人!她看着安屛那张憔悴的脸,郁闷的吐出一口气,“算了,你去歇息吧,主谋都抓到了,无止尽的暗杀可以告一段落,你可以去睡个好觉了。”
安屛问:“她是主谋?”
张家娘子笑道:“如果她背后还有人,就轮不到她来暗杀你了。穷途末路了,懂么?”看安屛还是不明白,她索性直说,“太子一直认定我们中间出了叛徒。我们在卫城住得好好的,不管是哪位皇子的暗卫都没法查到我们的消息。哪怕是我的属下,也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得知我来到了卫城,不过具体位置并不知晓,我用了什么身份更是不知。卫城太大了,人口太多,来来去去太多人,消息多,线索也紊乱,很难查探清楚。”
“这本没什么大碍,可官府一直孜孜不倦的在卫城寻人。那时候太子刚‘死’,就算要清算他的遗孀也不用这样兴师动众,特别是其他皇子们,他们都在争储的关键时刻,谁都没有闲心来关注太子的遗孀。就算关注,让人留意或者跟踪不是更好?打草惊蛇这种事情太蠢,也太急切。”她耸了耸肩,“那时候,我就知道暗卫中出了叛徒,可惜我人手不足一直无法调查。”
“我们离开卫城,是因为背后之人已经忍不住将我杀之后快了?”
张家娘子将温长莺绑缚起来,随意的丢弃在屋角:“是啊。如果是文王,他皇位措手可得,暂时不会分心动你;二皇子倒是有可能,可惜他认定太子已死;六皇子是个蠢货,只对赚银子有兴趣。要杀你的人,定然知晓你对太子的重要性,那么内贼的可能性更加大。”
“那住到妓院也是你们的刻意安排?”
“因为容易让人混进来啊!老是逃避总不是办法,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索性引蛇出洞了。只是,没想到小蛇太多,你看看,你住进来后,前前后后多少场暗杀?连你生产的时候,屋顶上都刀光剑影的,如果不是我防备周全,还有齐太医的毒,你能安然活到现在?”
“那好吧,你们早就预想到会是温姑娘了?”
“猜测个大概。温家与太子合作多年,暗卫中有他们温家的棋子不奇怪。太子假死,温家是知道的,明面上投靠其他皇子也是有意为之,就是让人认定太子已死,其他皇子可以明目张胆的去争夺太子之位。可惜温大**一直不肯相信,发了疯的要去寻找太子,后来就从温家失踪了,这多么奇怪?丞相的女儿,说失踪就失踪,太奇怪了。”
安屛叹口气:“她肯定也知道秦子洲没死,所以还抱着一些妄想。我听说她一直没有嫁人,想来还是在等他。”
张家娘子笑道:“你是拦路石,她看你不顺眼多年,不杀了你怎么甘心。”
安屛犹豫:“那温丞相……”
张家娘子别有深意的笑道:“你知道么,太子之所以选择你,还有一个缘故。”
安屛抬眼看了看她,吐出两个字:“外戚!”
张家娘子干笑:“你居然明白。”
安屛打了个哈欠,抱着怀中睡得安稳的儿子,又去隔壁房间看了眼睡得深沉的安安,一夜安眠。
新皇在牢中自缢的消息传来时,安屛也踏上了去皇城的马车。
她的月子刚刚坐完,身子还有些虚,加上一直在担心受怕,精神也不大足,在马车里一直是昏昏沉沉,几乎与新生的儿子睡得不相上下。
安安新奇的坐在马上,靠着张家娘子的怀抱,不时的揪揪马儿的鬃毛,又去拉扯缰绳,还悄悄的踢打马腹,玩得不亦乐乎。
张牙从来没有骑过马,他不肯落后,死活要自己骑一匹。张家娘子挑了匹温顺的母马给他,不过两日,双腿内侧就磨破了皮,他还是个倔强的,死活不肯下马,一路上背都僵硬了。
*
六月初的清晨,风还没被朝阳晒得滚烫,露水滋润着周围浮动的一切,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城墙和人。
城门还关闭着,再过半刻就要开门了,城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城门内很奇怪的,居然也停驻了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周围护卫森严,为首的男子骑着一匹黑马,面容冷肃,如一柄含而不露的冷剑,静静的停驻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那冷冽的光辉却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守城的士兵几次三番的偷偷去敲那人,与身边的同僚耳语道:“那人你瞧着是不是像太子殿下?”
同僚还有点睡眼惺忪,正在强撑着搬桌子,准备等级的册子笔墨,闻言抬了抬眼,问:“哪位太子?”
士兵啧了声:“我们南厉还有几位太子?自然是死而复生,且即将登基的太子殿下!”
同僚这才仔细去端详为首的男子,等敲清楚了,顿时一个激灵,啪的打了士兵一下:“是,是他,是皇上!”
士兵纠正他:“现在还没登基呢,要唤太子。”
同僚几乎要一巴掌扇在士兵的脸上,他即刻正了正衣摆,小心翼翼的凑到队伍最前方的一位侍卫跟前:“请问,皇上这是要出城吗?下官立即开……开门……”
那侍卫一身正气:“不用。太子殿下说了,尔等000l,同是南厉子民,自然要遵守南厉律法,城门什么时候开,太子殿下就什么时候出城门,不用特例。”
同僚偷偷去看秦子洲的脸色,见对方丝毫没有不耐,也不敢再多问,开始数着钟冕的刻度,等到时辰一到,即刻与几位守城士兵们一起,摇起转轴,放下铁桥。
列队有序的从铁桥上通过,一直走出百米远,这才向着朝阳策马狂奔,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三章
82 养条龙(44)
十里亭外,一辆马车缓缓的前行着,车帘微扬,露出里面睡得安稳的一对母子。
已经是热夏,越是靠近皇城,莲花的清香就越发萦绕不去,连在睡梦中都不时的有莲花招摇。
安屛半侧着身子,一手伏在婴儿的头顶,一手?ぐ愕穆,藕⒆拥纳碜樱淮笠恍×秸琶婵紫嗷ヌ牛呐率乔崆车暮粑既萌司醯酶裢馓鹈邸,br>
外面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不多时,车门被打开,有阴影笼罩在了车厢之内。
安屛勉力抬起眼,似醒非醒的看向来人。琤r>
男人拨开她额头汗湿的碎发,“继续睡吧,等会就进城了。”
“云起?”
“是我。”秦子洲俯□子,在她脸颊上印下个干燥的温,眼皮骚动,最后定在张着小嘴睡得深沉的儿子身上,心里不知不觉的软成了一片,又轻轻的,将嘴唇在儿子的额头贴了贴,怕惊醒对方,一触即离。
安屛在熟悉的怀抱里略微动了动,又闭上了眼,喃喃一句:“还没起名,等着你呢。”
秦子洲解开披风,自己躺在她的身后,将对方抱入自己的怀中,吻着她的发顶:“知道,你睡吧,到了我唤你。”
安屛在他下颌处磨蹭了一下,到底抵不过睡意,又昏沉了下去。
新的梦境中,莲花在静静的绽放,偶尔从池塘里冒出的锦鲤吐着水泡,温暖的阳光,摇曳的花草,一切都映示着岁月安好。
马车随着队伍从正门驶入了皇宫,还在朝文殿处理政务的大臣们远远的就看到那辆普通至极的马车行驶在正路上,有位老臣问:“太子一早就出城了?”因为还没登基,朝臣们知道秦子洲的脾性,依然以太子称呼。
在殿内伺候的太监闻言笑道:“是,太子前几日就安排了,说今早出城,去接小皇孙和皇孙女。”
温丞相早就知晓太子有个侍妾,很是得宠,原本跑了,后来又被太子给早着呢,没想到才一年又有了小皇孙,一想到自己那死活不肯出嫁的女儿,也只有哀叹的份。
礼部大夫喝了一口茶,琢磨着车中女子的身份,问周边的诸位:“太子说登基后,暂时不册封皇后?据本官所知,东宫中好像除了已经故去的太子妃,再也没有其他嫔妃了吧?”
温丞相道:“除了现在突然冒出的这位安妃,没有他人了。”
礼部惊诧:“那车中的女子姓安?”
温丞相点了点头:“是太子的老人了,早些年生下了一位小公主,现在小皇孙也有了,想来太子登基后,她的位分也要尽快定下来。”
礼部啧啧称奇:“怎么我们以前都没听说过啊。”
吏部大臣原本是个武将,说话最是直爽:“你家有没有母老虎,自然不明白太子的苦楚。”
众人一想故去太子妃,也就是西衡和亲公主段瑞芷的手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蝉,摇头的摇头,干笑的干笑,只有温丞相一脸平静,也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
先皇五月病逝,文王是在四月登基,避免了守孝。秦子洲要登基,最靠近的日子是先皇殡天后的第四十九日,既尽了孝道,也不会耽误大统,礼部刚刚伺候完一位南厉在位最短的皇帝,很多礼品都还在,登基的事项也都还没入库,连着两个月弄两场登基大典,倒也不慌乱,反而有点驾轻就熟。
先皇病逝时,皇后就自缢在了皇帝跟前,秦子洲按照老规矩让帝后合葬。齐太医入宫后,问他:“是否要将你生母的棺木迁出来,与先皇合葬?”皇帝的墓地都很大,总有无数的嫔妃要合葬,不差位置。
秦子洲却摇头:“我母亲太单纯了,生前被皇后所害,死后还与皇后一处,怎么能够安宁。”
齐太医叹气:“你生母好歹也与先皇情投意合,恩爱一场。”
秦子洲很冷淡的道:“一个帝王,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可见那些恩爱也虚假得紧,不要也罢。再说了,母亲在齐家祖祠也好,就当她从未出嫁过,也没有遇见过父皇那个薄幸人,生前不得安稳,死后怎么也要让她受一受祖宗的庇佑。”
话都说得如此了,齐太医也没有再劝。
秦子洲又问了他安屛生产时的事情,齐太医回想道:“最危险的也就是那次。她生产倒是很顺,不过有个暗卫易容成了厨娘的样子,差点将刚出世的小皇孙抱走,幸亏她一直盯着小皇孙,这才没出差池。”
秦子洲点了点头:“温长莺在哪里?”
齐太医没有回答,反而问:“你准备对温家如何?”
秦子洲也不以为意:“温长莺擅自残害小皇孙,罪不可恕。温家于社稷有利,我是个赏罚分明的,舅舅将温长莺送去温家,问丞相,他是要保儿子的官途,还是保女儿的命。”
这话说得轻巧,于一位老父亲而言却是残忍。
在南厉,儿子与女儿的地位那是完全不对等的。儿子继承家族,女儿只是联姻的工具,女儿犯下了错,大不了逐出家族不闻不问,儿子犯了错,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同样,女儿一旦有了荣宠,可以为家族打开权利的大路,儿子有了荣宠,那是举家的荣华富贵。
现在,温家缺荣华富贵么?不缺!他们是辅佐太子登位的得力干将,有没有温长莺,太子都要厚待温家,重用温家。
温长莺入宫,那对温家而言只是锦上添花。温长莺没入宫,温家的权利也接近了顶峰,只是还差登顶那么一小段距离。那个距离,就是皇家外戚的距离。温家与齐家最大的差距,温家没有皇孙,齐家有个太子,这就是权臣与皇亲国戚的差别。
可现在,温长莺的短视,就将这份差距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喜欢秦子洲没问题,你要嫁给太子也没问题,你不待见安屛更加不是问题。但是,你要陷害安屛和她的孩子,至少也要等你是太子的女人再说,等你入了宫再说。在宫里,要弄死一个没权势的嫔妃太容易了,更何况是两个没长成的孩子,那不就是动动手指的问题么?偏生,温长莺没有耐心,等不到那个时候。
她为什么等不到那个时候,这可能的因素太多。兴许是听闻太子假死之前,居然还与那贫贱女子藕断丝连;兴许是,听闻太子妃与那女子形同姐妹;兴许是,怕入宫后,宫中只有两位嫔妃,到时候再动手,她的嫌疑太大;更或者,她只是被妒火燃烧了理智,或者是被身边的丫鬟、嬷嬷,乃至于闺房密友们给刺激了、拾掇了,这才铤而走险。
总之,温长莺被送回了温家。
温丞相不过一夜,就做出了决定,他逼着女儿剃度出家,在自家佛堂度过余生。
这是一位父亲的不得已,可在太子登基后,看到新颁布的诏书,里面没有自己儿子温长清的名字时,那份愧疚顿时成了悔恨。秦子洲没有提拔温家本家大房的嫡子,反而给二房的儿子们加官进爵,这简直是给大房打脸。
温丞相的夫人当场就跑去了佛堂,将自己的女儿掐出了一身的青紫,直说是个‘败家女’。
温长清与温长莺的兄妹关系甚好,虽然妹妹一时糊涂阻挠了自己的青云路,他却没有多少责怪。只是,原本得势的大房逐渐被二房压制,就算是心思深沉的温长清也逐渐不甘起来,去看视妹妹的日子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没再踏入佛堂一步。
偏生,在秦子洲大赦天下,新开了科举之后,温家三房居然有两个庶子都参加了考试,并且分别中了二甲和三甲,直接参加殿试,那可比二房还要气势夺人。
终于,在秦子洲登基三年之后,温长莺也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家佛堂之内。据说是冬日大雪,佛堂房梁从中间腐烂,直接塌陷,压死了还在熟睡的大**,就这么去了,此乃后话。
*
安屛在东宫醒来,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过她好歹在行宫住过,东宫相比那行宫多了些富丽堂皇,一眼望去,总觉得会被那些金箔闪瞎了眼。
宫女见她醒来,躬身请了安,问:“娘娘,您现在就起么?”
安屛眨了眨眼,没有去问‘你口中的娘娘是谁?’这种蠢话,左右看视了一遍,有点紧张的问:“孩子呢?”
那宫女笑道:“小皇孙正在偏殿又奶嬷嬷喂奶,娘娘现在要见小皇孙么?”
安屛点头,又问安安的去处,宫女自然有问必答,不多时,奶嬷嬷抱着儿子,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安安一起走了进来。
奶嬷嬷行了礼,这才将孩子交到安屛的手上:“小皇孙十分乖巧,醒来后不吵也不闹,更不挑嘴,奴婢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乖巧的孩子。”
安屛笑了笑,接过孩子后下意识的去看孩子的脸色,将儿子正瞪着滴溜溜的眼睛望向自己,她逗弄了两下,孩子就含着她的指尖要吸吮。她摸了摸孩子的手脚,都很暖和,孩子没有哭闹说明身上没有什么病痛,也就安心了大半。
等她洗漱完毕,秦子洲也回来了,说:“东宫住不了多少时日,你先调理身子,等过几日太阿殿休整好了,你再搬过去。”
安屛并不知晓太阿殿是皇后的寝宫,她以为就是寻常的嫔妃住处,也没多问,等用了午饭,秦子洲又走了。
安屛仔细询问殿内每个宫女的名字,才知道方才与她说话的宫女是负责的女官,名叫齐沅,原本是齐家的女医官,后来送入宫中,负责后宫嫔妃们的膳食。秦子洲的妻儿全都在这里,膳食方面最要主意,故而直接将齐沅调了过来,日后负责安屛的饮食起居。
听到齐沅说她师从齐太医,安屛就放下了另一半的心。
等到晚上,秦子洲又回来吃饭,吃过饭,在偏殿看了奏折,陪着安安练了一会儿剑,又哄了一会儿儿子,沐浴后就自然而然的睡在了床上。
安屛站在床边,有点疑惑:“我记得太子殿下有自己的寝殿啊!”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二
83 完结
秦子洲掀开薄被,“这里就是我的寝宫,我还能去哪里,”
安屛挑眉:“你不是说你跟太子妃分房而睡吗?”
“是啊,”秦子洲答得理所当然,一条修长的腿半搭在床边,露出一介脚踝,居然看起来有点性感,他说,“你这间原本就是我的寝宫,段瑞芷的宫殿在修葺,没法住人。”
“撒谎,”
原本以为秦子洲会反驳,对方却很肯定的点头,“没错,我在撒谎!”说完,那j□j的脚踝一动,安屛就觉得眼前一闪,整个人一瞬间就被对方扑到在了诺大的床榻上。
安屛打他:“你这混蛋,快放开我!”
秦子洲咬住她的唇,一边去剥开她的亵衣,一边制住她乱踹的脚,含糊的问:“你看到了,是不是?”
安屛眼睛乱晃,还在嘴硬:“我看到什么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秦子洲叼着她颈脖间一小块皮肉:“春宫册,我原本放在床头小柜里面的,嗯,看了多少,快说。”
安屛又狠狠的踹了他两下,实在敌不过对方的孔武有力:“看了啊,有什么稀奇的,我又不是黄花闺女了,看了又怎么样!”
秦子洲两眼放光,原本冷硬的俊脸居然瞧起来有点可爱了。
安屛最是敌不过他的美色,当下有点怔仲。秦子洲已经飞快的从那雕花小柜里面抽出了一大堆的图册,他拉开得太急,有些册子就撒开了,露出里面颠鸾倒凤的画来。白腻腻的肌肤,酡红的脸颊,还有交缠的双腿,虽然没有千年后的写实,可这含蓄的古典风格也格外的让人心动。
安屛勉强镇定,从里面随手挑了一本,敲打着秦子洲的脑袋:“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居然会在床头柜里面藏这些东西,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对着它们撸吗?”
秦子洲疑惑:“什么撸?”
安屛想到一个词:“自*赎?”
秦子洲很老实的点头:“忍不住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安屛对着这么老实巴交的秦子洲有点无语,怎么感觉对方又被石头敲得失忆了,智力倒退回了五岁的时候?
安屛隐约有个猜测,小心的问:“难道你与太子妃成亲那么多年,你们真的一直没有……”
秦子洲头也不抬,目光灼灼的翻看手中画册:“真的没有。她嫁过来的时候就不是处子了,我怎么会去碰她。”
安屛一惊:“看不出啊,太子妃居然这么新潮。你没碰她却又娶了她,那你不是……”安屛指了指对方的脑袋,未尽的话不言而喻。
秦子洲怒瞪了她一眼:“对,我被那个狡猾的女人戴了绿帽子。”说着,抓着她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双腿间,“摸一下。”
安屛对他这般坦然的态度给刺激到了,想着反正两人是老夫老妻了,谁怕谁啊!秦子洲的呼吸逐渐加重,人半靠在被子上,还在翻看那些图册,偶尔随着安屛的动作抬抬腰,指点她,“上面捏一下,唉,下面也要,再下一点。”
安屛考虑要不要下点重手,还没行动呢,秦子洲就如同大型犬一样把她给扑到了。
安屛刚刚沐浴完,身子正热乎着,秦子洲有点急躁,又去翻柜子,从里面拿出个小瓷瓶出来:“抹一点?”
安屛问:“什么东西?”
“助兴的。”打开瓶盖,有股子似有似无的甜香飘了出来。
安屛直觉那是春*药,当即摇头,挑衅的对对方道:“你还是个男人呢,连我身子的欲*火都挑不起来,还做什么做啊,睡觉!”人翻过身去就要歇息。
秦子洲哪里肯:“好了好了,不玩了,我们做点正经事。”
安屛瞪他:“这么晚了,睡觉才是最正经的事。”
秦子洲压着她在床榻上:“我看下,别人说刚刚月子完的女子,这里会有些不一样。”
安屛两腿并不拢,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秦子洲低垂着脑袋,下颌在她下腹磨了磨,安屛身子震动,秦子洲笑道:“更敏感一些。”
他不停的舔舐,换了角度的去咬合,安屛一阵阵抽泣,觉得体内情潮开始泛滥,连忙叫:“好了好了,别玩了。”
秦子洲有点恋恋不舍的撑起身子:“我没有玩,我们在做正经事。”
安屛怒道:“滚床单和批奏折哪个是正经事?”
“现在,滚床单才是最正经的大事。”腰下用力,就这么直接撞击了进去,安屛被他顶得脑袋撞上床头板。板上还雕着在云海游动的苍龙,头正好撞在了龙角上,疼得她眼泪水都冒了出来,恨恨的在他背上掐了一下。
安屛觉得有点热,额头开始冒出汗水,身子由下而上开始泛出一股子麻痒,热度更是高得惊人。她难耐的扭动腰肢,迷糊的道:“再重点。”
秦子洲含住她的耳垂:“要多重?”
安屛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她整个背部都离开了床榻,膝盖随着对方的动作一下直起一下弯曲,她的双手勾着秦子洲的双臂,不单是身子腾空了,她恨不得将自己的那处整个黏在对方的身上。
情潮来得太迅速,太凶猛,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应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只能不停的喘息,舌尖在殷虹的唇瓣中间若隐若现,秦子洲咬住它,拉着它与自己一起起舞,身下的动作停顿了了一下,安屛小腿勾着他的后脑勺:“快动,怎么一点都没有敬业精神。”
他一边喘息一边问:“敬业精神是什么?”
安屛笑道:“就是让你埋头干活,少废话。”
秦子洲道:“我偶尔也要歇息下。”
安屛搂着他的脖子:“快,快到了。”
秦子洲立即将她压到,疾风骤雨的冲刺,那些j□j都被撞击的破碎,安屛双手不自觉的抓着对方的皮肉,再一声尖叫后,秦子洲坚实的背部已经留下深深的抓痕。
夜很漫长,如今,还没过半。
这一生,也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最后一章,也不好发邮箱了,于是就发简洁版的,后面番外是段瑞芷的结局
秋月上
西衡,太庙。
历朝历代帝后的排位高高的排列在神龛上,如一尊尊怒目罗汉,居高临下的瞪视着眼下的不孝子孙。
段瑞芷跪在蒲团上,也不知自己到底跪了多少个时辰,只知道膝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身子的重量,随时都在摇摇欲坠。
西衡的皇帝还在质问,“你说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段瑞芷都麻木了,垂着脑袋,“对不起,”移动了下膝盖,有气没力的道,“皇帝哥哥,你都训了我几个时辰了,口渴不渴?走得累不累?要不,你坐会儿歇歇?”
皇帝都要背自己这个妹妹给气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糟心的家人。哪怕是当初与几位兄弟暗斗,都没有比要替段瑞芷收拾烂摊子疲累。当初乍然听到段瑞芷死在南厉时,他头发都白了几根,还没来得及质问南厉皇帝呢,又来了消息,死去的段瑞芷活了!等收到段瑞芷的亲笔信,这位壮年的皇帝头发都要白了一半,都是被这个妹妹给愁的。
真正,愁死人了!
段瑞芷狗腿子的去偏殿倒了一杯温水来递给皇帝哥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哥哥你骂也骂了,我跪也跪了,错也的确是错了,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希望你消消气,宫里还有很多政务等着哥哥你去处理呢。”
看看,口口声声认错,口口声声替哥哥考虑,换了以前,她哪有这么老实,这么体贴,这么……
西衡皇帝疲惫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死而复生的事情不能对外透露,日后,我西衡再也没有了你这位公主了。”
段瑞芷坦然的笑道:“我知道,在替南厉皇帝挡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对南厉对西衡都只能是个故去的人了。”她垂下头,看着那一团锦绣的蒲团,“我早就厌烦公主的身份了。既然我已经履行了公主的责任,那么一旦失去了这个身份,我也就自由了。”
皇帝喝了一口茶,滋润了一下自己的脾胃。现在是八月,秋高气爽的时候。段瑞芷比以前懂事很多,知道赶在中秋之前回到了西衡,回到了自己的皇帝哥哥面前,总算是勉勉强强的一家团聚了。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段瑞芷抬头笑了笑,在皇帝看来,这笑既然有种百无聊赖的意味:“随便吧!反正是个死人了,那么我也可以卸下重担,到处走走看看,游山玩水也很好。我一直龟缩在宫墙里,从未仔细的去看看我们西衡的大好河山。”
皇帝摸着她的长发:“你长大了。”
“嗯,”段瑞芷点头,“哥哥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长大么?!”
成长意味着痛苦。
根本不用去问,只要是在宫廷中长大的人,都可以想象她在南厉的生活。异国他乡,相敬如宾的夫君,步步惊心的宫闱斗争,心无所恋的行走在独木桥上,独自去面对未测的陷阱,还有命悬一线的逼宫谋反,种种都是惊心动魄,每一步都无法回头。
段瑞芷的确成长了,可成长的背后是一条布满了荆棘的血路。
现在,她可以笑着安慰兄长,可身为兄长却觉得她的笑似哭,随时随地都要流下泪来。
“就算出门游玩你也重要回宫吧,你皇嫂一直在念叨你,前些日子收到信,哭了很久,只差要将无悔接入宫中了。”
段瑞芷啊呀了声:“无悔也回西衡了吗?”
皇帝看着她那轻微颤动的眼,点头:“回来了,江大人叙职的时候就携了他一起,哥哥还考了他的功课。”
“无悔文武都不错,像他爹爹。”
果然,皇帝暗自摇头:“你还活着的消息,无悔他并不知晓。”言下之意,江德弘也不知道。
段瑞芷似乎没有听明白皇帝未尽的话,只笑道:“那我没法去见他了。在南厉时,我还与他生活了一段时日,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就是胆子太小了些,几乎与他爹爹寸步不离。”
皇帝放下茶盏,看了下外面的日头:“我要回宫了,等到中秋我再让人来接你。太庙虽然清静到底不能久待,你去行宫暂住吧,等我想个妥当的法子,让你名正言顺的回宫。”
段瑞芷知道他的怨念,笑着点头:“一切都麻烦哥哥了,我等你的消息。”
*
江德弘手里拿着戒尺,凭空扬了扬,对身前的小孩道:“把手掌摊平了。”
段无悔咬着下唇,手掌倒是伸得平整,只是身子微微的颤抖泄露了他的惧怕。
江德弘问他:“何事与人争执到需要动手的地步?”
段无悔将手往前更近了一步,意思是少废话,要打就速度点。江德弘见识过这个孩子的顽固,也知道定然是有什么缘故让刚刚回来的段无悔去学院上课的第一天就与人起了冲突,大打出手。
段无悔的武艺是朝中武将们教导的,虽然都是皮毛,后来出了宫随着他。江德弘的武艺又是外祖父府里的武术师父指点过的,他刚刚入朝为官时,更是领了外祖父送的暗卫斗过山匪与盗贼,虽说不是武艺高强,可很实用,有点类似于兵营里的拳脚。段无悔跟着他,进步很大,在学院将高龄的学子揍得青紫。
段无悔虽然已经认了义父,到底还是皇子血脉,臣子们的儿子哪里敢真正对他下重手,此消彼长,段无悔在书院出了很大的风头。再加上唯恐不乱的两个小外甥,几乎要成了皇城的新一代小霸王。
江德弘疼惜这个孩子,可并不宠溺,赏罚很是分明。如今闯了祸,对方也不说缘由,江德弘自然还是要教训他。拿着戒尺恨恨的打了三十下,打得孩子掌心一片红肿,好在是左手,否则连笔都握不住了。
段无悔眼中嵌着泪,死活没有落下来。挨了打,自己就回房让丫鬟们拿药擦拭,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等丫鬟们来回禀,说小少爷擦了药,又洗了脸,吃了糕点,就躺在床上歇息了时,江德弘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囧感,这孩子,真是……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难道少时的段瑞芷也是这般?
江德弘收了戒尺,让人备了厚礼,亲自去了另外两家大臣的府邸赔礼道歉。
到了中秋,去姐姐家一起过节,说起这事,小外甥穆远峰就一肚子火气:“他们说公主死了!”段无悔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穆远峰还在义愤填膺的告状,“他们说公主死了,我们西衡还要嫁一位公主去陪给南厉皇帝。然后无悔就冲上去了,我们是兄弟,打架当然要一起啦!”说着就凑到段无悔身边,“唉,我替你打了一场架,回来屁股墩都被我爹揍开花了。”
段无悔回头看了看穆远峰的圆屁股,觉得比以往好像大了些,就摊开自己的掌心:“我也挨打了。”
穆远峰抱怨:“你只打了手板啊,我可连坐都不成了。”
段无悔道:“我沐浴的时候这只手都没法动弹。”
穆远峰小心翼翼的提起衣摆,再轻轻的落座在椅子上:“今晚你睡在这里吧,我们一起沐浴,让你看看我的伤。”说着,还得意洋洋的道,“母亲说了,男人身上的伤是他英勇的象征。”惹得周围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江德弘的姐姐江德昭格外心疼段无悔,让人拿了上好的膏药,在饭前就先给段无悔抹了,穆远峰哇哇大叫,说母亲不疼他,他也要母亲给上药,还必须用同样的膏药。江德昭无法,被儿子拉去了房间摸了一顿药这才好了。结果到了吃饭时,穆远峰又没法坐了,串上串下的给祖父祖母父母亲夹菜,勤快得不行。穆老夫人不由得又抱怨儿子下手没轻重,打坏了她的宝贝孙儿。
府里有两个孩子,穆远峰是停不下来的,老人家也不指望他会安安分分的看月亮,就让穆承林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灯会。江德昭又有了身孕,身子日重,不能出门,细细的给丈夫和儿子整好了衣衫,又让人拿出两件新制的披风,一件给江德弘,一件给了段无悔,看着四个男人骑着马出门。
*
段瑞芷熟门熟路的从宫门里溜了出来。这事她已经很熟溜,少时没少干,久而久之,她的皇帝哥哥在宫中寻不到人就知晓她又偷跑了。可惜,今天中秋,她也只是草草的在宫中吃了一点糕点。宫中有宴会,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加上一**少年老成的萝卜头都要出席,她这个故去的人,自然只能孤寂的跑来了外面。
好些年没有回来,眼中都是熟悉的街道,耳中都是熟悉的西衡话语,连空气都带着西衡特有的草木味道,缓缓的唤醒了她那一刻归家的心。
街道四通八达,每一个屋檐下都悬挂着一盏明灯,妆点得整个皇城如同天上的银河。
段瑞芷应景的买了一盏玉兔捣药的粉色灯笼,慢悠悠的沿着街道买些零嘴,一边吃一边逛。
街道的另一头,江德弘牵着手肿的段无悔,一边看着孩子们抓耳挠腮的猜灯谜一边护着身边人的安危,一双冷情的双眼从这头望到那头。
秋月中
不期而遇伴随着的就是惶恐、忐忑,还有从心脏深处蔓延上来的悸动。
江德弘看着人**中那个穿着宫装服饰的女子,梳着宫闱中常见的团髻,衬得那张精致的脸小小的,有种脆弱的美。段瑞芷正毫无形象的咬着个糖葫芦,嘴角的糖渍如盛开的红梅,让人忍不住盯着那一处久久离不开视线。
段瑞芷很快就感觉到了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可她浑不在意,不管是在西衡还是在南厉,她早已经习惯了被人注视。不过,随着她的走动,那目光久久的凝视着,毫无顾忌得让她觉得出格了。
她狠狠的瞪了过去,怔住了。
江德弘握着段无悔的手一紧,还在生闷气的儿子甩了甩手:“爹,我疼。”
这音调听着怎么像撒娇似的,段无悔咬了咬牙,见江德弘毫无动作,干脆用那只肿胀的小爪子去拉扯他的衣袖:“爹,你看什么呢?”
江德弘松开了手,段无悔几个手指头略微张合了一下,半响都没有听到义父的道歉,手心里也没有了原有的温暖,越发委屈,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就瞧见对面走来一位宫女。
那宫女蹲□子,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我认识你吗?”段无悔问,“你有点眼熟。”
宫女愣了下,眼中的愤怒一闪而逝:“你不记得我了?”
段无悔所受的教导觉得此时说不认识,会惹人伤心。可是,他仔细观看对方的面容,真心是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他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要说认识,委实有点为难。
他又去看江德弘。
江德弘道:“宫中的人来来往往数千人,无悔出宫多年,怎么可能还记得一个毫无地位的宫女。”
“喂!”段瑞芷跳了起来。她虽然褪去了盛丽的宫装,也没有画那些让人显得庄重的装扮,可是她的眼,她的脸,甚至她的声音还是没有改变,他们怎么认不出自己?
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十分可气。
段瑞芷忿忿的将手中的杂物往江德弘手上一砸,揉捏着十根手指,然后狠狠的揪住段无悔的两边脸颊,用力的拉扯。
段无悔‘啊’了声,手足无措下两边脸颊瞬间就被扭出了红红的印子。
原本拉着爹爹猜灯谜的穆远峰听到叫声回过头来,就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人欺负,倏地冲过去撞开对方,将段无悔护在自己身后:“你是谁?我不准你欺负他!”
段瑞芷做恶霸状,双手叉腰,倨傲的道:“你又是谁,居然敢破坏姑奶奶的好事!”
穆远峰因为在书院连同段无悔与人打过架,正是兄弟情谊升华的时候,怎么会容许别人挑衅他们,抡起胳膊就对段无悔道:“别怕,她是女人,我们两个一起上,绝对可以将人揍趴下。”
穆承林立即扣住儿子的肩膀,他虽然没有见过段瑞芷,不过可以从对方眉目间的细微神色中分辨出应该是皇族中人。也就只有皇族人,眼神中才有坦坦荡荡的无所畏惧,他们并不是真的不怕生死,他们是知晓自己能够决定对方生死,所以才可以俯视众生。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财务大臣,穆承林开始回想宫中有什么身份符合现在这位女子的年纪。
眼看着段瑞芷就要跟两个孩子争吵起来,江德昭很平淡的插了一句话:“死性不改,嗯?”
段瑞芷在他那个‘嗯’字后身子猛地一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又要挨训了。什么啊,她都不是公主了,为什么还要挨他的训斥!
她跺了跺脚:“你管不着!”
江德弘重新牵起儿子的手,冷冷的绕过段瑞芷,一边走一边道:“别理她。”
段无悔老实的点头:“知道了,爹爹。”顿了顿,又问,“她是坏人吗?”
江德弘的背影已经被人**遮挡,只有那一句‘她只是个陌生人’久久的萦绕在段瑞芷的耳边。
陌生人!
是啊,段瑞芷已经死了,伪装成宫女的她,对于他而言可不就是陌生人么!
灯火阑珊处,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娇媚的女子用力的咬着下唇,眼中含泪的模样与方才的孩童如出一辙。
*
江德弘父子到底还是没有留在穆家过夜,一则是穆远峰屁屁受了伤,只能趴着睡,两个孩子挤在一处不小心碰撞了伤处的话,少不得会一阵闹腾;二则,江德昭有了身孕,作为弟弟江德弘实在是不想让姐姐为他们操心太多,他们住在穆家,江德昭就少不得围着他们转悠,穆家那对父子嫉妒的目光可以杀人。
江德弘难得一次替段无悔洗了澡。小孩子,总是喜欢借由各种原因找父母撒娇。以前,段无悔的父母是西衡的帝后,孩子多,怎么也轮不到段无悔;现在,段无悔认定了自己这个父亲,似乎想要将缺失多年的亲情给弥补回来,再加上对他呵护备至的段瑞芷突然出现又突然逝去,似乎冥冥中让孩子明白,幸福要去争取,也要去守护。
替撒娇的儿子沐浴,折腾下来江德弘都觉得疲累,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同,可他实在是太累,精神也不大好,只是稍微打量过后,就倒在床榻上睡熟了。
明月高照的夜晚,一倒黑影如猫儿一般静悄悄的潜了进来。
黑影首先看了看桌案上飘着袅袅轻烟的香炉,露出一丝堪称皎洁的笑容,这才猫手猫脚的走到床榻边。江德弘睡得很沉,眉头紧锁着,仿佛沉入了一个不太如意的梦乡。
黑影仔细端详了一遍他的面容,这才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江德弘一动不动,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明他的确是睡着了。那指尖又戳了戳他的额头,点他的鼻子,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黑影俯□子,在他耳边轻轻的嗅着,仿若遵着雄兽气息而来的母兽,温热的,带着点甜香的呼吸浮动在江德弘的肌肤上,他的眉头锁得更加深刻,如一道道刀刻的沟痕。
“居然说我是陌生人!”黑影嘀咕着,一点点靠近那干燥的唇瓣,碰触一下马上离开,再抬头看江德弘的脸色,毫无动静。这给了黑影莫大的勇气,她直接含住对方的唇瓣,轻轻的咬了咬,又重重的吸·吮。
江德弘闷哼,似乎要侧身,黑影由着他动作,然后整个人爬到他的身上,两条腿放在腰肢旁,居然开始去拉扯江德弘亵衣的衣带。
“居然说我是坏蛋,说我是没地位的宫女,居然敢无视我,嫌弃我。”黑影一边嘀咕一边翻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的大片胸膛来。黑影似乎怒气未消,直接趴上去,咬住了他胸膛上的肉*粒。太用力,江德弘整个人震了一下,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动,随时会醒来。黑影毫无所觉,咬了这边又去咬那边,脑袋顶着他的下颌磨蹭着,像是讨饶的狗熊。
黑影一路咬着往下,解开对方亵裤的裤带,往下扒拉着,露出双腿,以及轻微抬头的龙头。黑影的指尖弹了弹它的头部,也不知是不是收了刺激,从上方的小孔中居然冒出一滴热液来。黑影似乎吓了一跳,有点犹豫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逐渐雄壮的龙势。
“噎,”黑影倒退了一步,有点惧怕的想要逃离,才敢要起身,手臂被人突地拉扯,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床榻之上。
江德弘睁着微红的双眼,盯着身下的女子:“你居然又来惹我!”
段瑞芷惊慌道:“我,什么叫又?”
江德弘俯□子,一瞬不瞬的对视着她的眼眸:“难道不是?八年以前的那个夜晚,你以为我当时真的被迷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段瑞芷喉咙发紧,有点结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江德弘冷笑一声,唰啦一下就将她的黑衣撕开,露出里面裹得紧紧的肚兜来,段瑞芷眼睛瞪着,想要护住里面的j□j:“你要干什么?”
江德弘抓着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让她触摸那已经笔直的龙势:“你说呢?你半夜来我房间点迷香,不就是想要与我颠鸾倒凤么?只是现在轮不到你来掌握主动了。”
手再往下一拉,薄薄的秋衫彻底粉碎,段瑞芷惊叫一声,哭道:“你这个混蛋,你欺负我!”
她一哭,江德弘的眼睛反而更加红,布满了血丝,他直接堵住那讨厌的嘴。
这是段瑞芷第二次与男子交合,第一次她也是在半夜,心惊胆战之余又满怀着绝望,献祭一般将自己的贞洁强制j□j给了江德弘。这一次她故技重施,未曾想过,如今的江德弘早已不同往日。多年前,江德弘只记得责任,他可以闭着眼任由段瑞芷一边落泪一边奉献自己;多年后,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女人与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族,他要锁住她,囚禁她,逼得她在自己身下哭泣,让她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愚蠢,以为死了就成全了他的忠义,也成全了她那虚无缥缈的爱慕之情。
她是火,燃烧了这么多年,终于将江德弘这一块冰川给烧塌了一角,露出里面残忍的**来。
这一夜,无论她如何哭泣,如何挣扎,如何求饶,他都不会放开她,他要彻底占有她,拥有她,似乎这样才能宣泄失而复得的喜悦,才能让她明白,他是真的……输了,输给了她那飞蛾扑火般的真情。
秋月下
段瑞芷被锁在了床上,脚上窜着一条锁链,容许她在屋内走动,最长也就只能靠近门口,窗口自然是去不得。
她□肿了,泪水涟涟的看着男人冷着一张脸给她抹药,一边抹她就一边抽泣。
江德弘问她,“很疼,”
段瑞芷可怜兮兮的道,“疼死了,我从未这么疼过。”
江德弘瞥她一眼,继续上药,“你知不知道,得知你死讯的时候,我也被千刀万剐过一般,疼得几乎走不动路。”
段瑞芷眨眨眼,一时不适应对方的情话,好半响才将脑袋凑到江德弘的眼下,忐忑的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德弘很淡定的道:“就这个意思。你死了,我伤心。你活着,那么日后就别想轻易的离开了。”
段瑞芷抖了抖脚下的锁链:“你准备金屋藏娇?”
江德弘冷笑了下:“你还娇呢,现在你就一个囚犯,没有我的容许,哪里都不许去。”
段瑞芷大叫:“凭什么!”
江德弘抬头,段瑞芷立即住了嘴。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痛苦绝望的眼神,他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冷漠无情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忘记他的责任,不时的提醒她的尊贵身份,耳提面命她必须为西衡尽的义务。他是冷静自持的,是残忍无情的,是扼杀段瑞芷一生幸福的刽子手。可是现在,这个刽子手面对着囚犯露出了比她那时更加绝望的眼神,只是一瞬,就将她的质问激打得粉碎。
段瑞芷心疼不止的挪过去,抱住他的头,亲吻他的眼:“好嘛,我不走了,你锁着我,我就哪里都不去。反正现在我都不是公主了,没有人会惦记我,我的责任在死的那一瞬就已经完成了。”她搂着男人的颈脖,让两人贴得更加紧密,“现在,以后,我都只是你一个人的,是你江德弘一个人的。”
江德弘回应着她的吻,原本在上药的指尖钻入她的体内,绞着她的内壁,不多时,喘息声又在屋内响起。
*
段无悔已经有三日没有见到江德弘了,府里的老管家说江大人办正事去了,不久就会出来。
段无悔还小,分辨不清‘出来’和‘回来’的差别,他只能无聊的一个人去书院上学,一个人放学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沐浴,上药……老管家代劳了。
第四日,他终于在前院见到了穿着官服的义父,他颠颠的跑上去,抱着江德弘的腰肢:“爹,您回来了!”
江德弘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最近有空的话就去后院陪一陪你的母亲。”
段无悔疑惑:“母亲?”接着倒退一步,立即就要哭了出来,“爹,您不要我了?”
江德弘对自己儿子动不动就哭鼻子很无奈:“说什么傻话。”
段无悔一边哭一边道:“您有了妻子,就会有自己的嫡亲儿子,您不要我了!”小孩子,真正伤心的时候可以哭得撕心裂肺。
江德弘赶着去上朝,西衡每三日就有一次大朝,他这三天都跟段瑞芷一起呆在床上,什么事都没做,好在他回来没多久,衙门的很多事物他暂时不能直接介入,轻松了很多。不过,他看了看天色,摸了下儿子的脑袋:“别闹,你自己去后院瞧一瞧就明白了。”
段无悔扭头:“我不要!”再转头,江德弘已经出门了,恨得咬牙切齿,结果自己还是要先去上学。
穆远峰听说江德弘给段无悔找了个后妈,也气得不行:“舅舅怎么能这样,不说说好了一辈子不去亲的吗?”
然后拍打着兄弟的肩膀:“别怕,我今日跟你一起回家,我们去见识见识那个女人,把她吓跑了,你爹就不会娶亲了。”
段无悔直觉这样不好,可是对江德弘的独占欲占据了上风,下了学,拉上另一个小表弟陆子游一起去江府,抓丑女。气势十足的跑入后院,看着老管家的媳妇正好从江德弘的厢房里出来,三个娃娃手拉手的冲进去,穆远峰首先大喊:“妖女,出来!”
陆子游跟着表哥有样学样,也喊:“妖女,出来受死!”
段瑞芷刚刚沐浴完毕,正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一点点的梳理长发。她批了将朱红的罩衫,身子娇弱无力的端坐在一侧,脸颊上还带着浴后的红晕,是一副娇软无力的模样,偏生脚下一条锁链一直延伸到了床榻边上,非常诡异。
穆远峰只是一眼就发现了对方的身份:“怎么又是你?”
段瑞芷挑了挑眉:“怎么又是你啊?”
穆远峰气势汹汹:“说,你中秋那天是不是特意上街去勾引我舅舅的?我告诉你,我舅舅有喜欢的女人了,你这种姿色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趁早死了心滚远点吧!”穆远峰爱玩,又是个呱噪的性子,与书院里很多调皮捣蛋的学生处得很好。臣子们,大多三妻四妾,穆远峰就曾经跟着同窗一起回家,看同窗对着那些个勾引他们父亲的女人咒骂,久而久之他也知晓了一些后院的龌龊事,很是厌恶。
段瑞芷哪里会怕这几个小娃娃,她虽然在床上被江德弘折腾了三天,到底是有武功底子,与孩子们一个不合,霹雳啪哒的打了一顿,用长长的锁链卷着几个孩子的手腕一起给锁在了屋里。
等着江德弘回来,就看着一屋子串葫芦一样的大大小小,哭笑不得。
穆远峰看见救星来了顿时又来了气势,替段无悔打抱不平:“舅舅,你说过你不会娶亲的,后妈都不是好人,会虐待无悔。舅舅,你不要娶亲好不好?”
江德弘看着似笑非笑端坐在一旁的段瑞芷,知道被困在一起的时候,她又没少挑拨几个孩子,越发觉得儿子肖母,一个笨蛋就够了,还两个笨蛋,不由得对自己以后的日子有些头疼起来。
江德弘哄了穆远峰和陆子游回家,拉着段无悔走到段瑞芷身边:“从他出生之日起,你就每年替他缝制衣衫,让人画他的画像,应该累积了不少。”
段瑞芷不知道他的意思,只点头:“是啊,不过后来不是都送给你了吗?你没给无悔吗?”
江德弘道:“你又不是真的死了,定然还给自己留了一些做想念,一起拿出来吧,反正你收着也是收着,儿子在你跟前,你不给他用等着发霉吗?”
段瑞芷气道:“他都不承认我是他的生母,给他做什么。”
段无悔已经惊呆了,看着段瑞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德弘已经懒得搭理这对活宝母子,将段无悔推到对方的怀抱里:“连自己的儿子都要作弄,担心他真的不承认你是他的娘亲。”
段无悔结结巴巴:“她……她是我的娘亲?”
段瑞芷皱着鼻子:“我不是!你都不唤我娘亲,我干吗要承认你这个儿子。”还在气恼段无悔没有认出她就是那名义上的姑姑来。
闹腾了好几日。江德弘终于在饭桌上,看到段无悔给段瑞芷夹菜,小声的说:“娘亲,你喜欢的。”
段瑞芷大爷似的吃了东西,侧身给江德弘斟酒:“夫君,喝酒。”
真是和美,不是吗?
*
次年元月,西衡皇帝思念幼妹,在新年去太庙祭拜祖先的途中遇到一名女子,与故去的段瑞芷公主有j□j分相似,两人相见如故。皇帝当即认其为义妹,下嫁二品大臣江德弘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彻底完结了!
这里某草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顺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