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养条龙(8)(1 / 1)
70养龙(32)
“死了,”
卫城终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细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如同女子苦急了的泪,轻轻的落在窗台屋檐下,不过一个晚上就堆冷了人的心肠。
安屛清晨醒来,正懒洋洋的重新燃起炭火,开着窗户缝儿吹散屋内的浊气,张家娘子那伪装过的凶悍身影就在楼下走廊下跺脚,明显是半夜出门这时才回?br>
安屛从窗口伸出头去:“这么冷的天,你跑哪里去了?”
张家娘子半仰着头朝着楼上瞄了一眼。兴许是昨晚睡得太晚,安屛总觉得张家娘子的眼中黑沉沉的,似乎被朦胧的黑纱蒙过,里面的神色看不真切?br>
安屛准备掩窗的动作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颤抖着轻声问:“你去打探他的消息了?”
张家娘子猛地把大门给砰上了,抬脚粗鲁的在门框上使劲踹了两下,力道大得两扇门都震了震。
安屛连唇瓣都抖了起来。琤r>
不闻不问是弱懦的行为。安屛用自己与孩子的安危借口,可她与张家娘子都知道,安屛这是怯弱了。害怕听到噩耗,害怕接受那个倨傲冷冽的男人孤身上路舍弃了他们母女的事实?br>
阁楼门外,来人的脚步声格外的沉重,嗵——嗵——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人的心坎上一般。
安屛撑在窗边,冰冷的雪花吹入窗棂,落在发丝脸颊上,不多时,被屋内逐渐升腾的热气一熏,化成了水,凉凉的顺着发际、肌肤落下。
门被打开,张家娘子肩膀上的雪还没弹落干净,将衣衫侵染出很大一块水渍,她干涩的开口:“别等了。”
别,等,了!
三个字,安屛只觉得耳膜诺大的闷响,震得人头脑发昏,她堪堪靠在窗棂上,瞬间全身发凉,下意识的想问:“别等了是什么意思?”张了张口,咽喉间却哽塞难言,她使劲的咳嗽,咳得腰都弯了下来。
这个时候,安屛乃至她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更是出不得半分差错。张家娘子勉力忍住心中不停发胀的惋惜和颓然,上前去为安屛顺气,又喂她喝了半盏温茶,这才安静下来。
安屛蜷缩在榻里,仿佛蚕蛹将自己紧紧的裹着,张家娘子强制掰开她一只手顺着鼓动的肚皮缓缓抚摸,这动作无不是提醒安屛要注意孩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飞来的雪花在墙沿下积成一滩水渍,滚红的木炭也慢慢燃成了灰色。
安屛僵直的手指拂开了眼前的碎发,声音低沉的问:“他去的可快?”
张家娘子窥了窥她的脸色,斟酌着道:“刺客的箭上涂了毒,太子妃去得倒快,太子有武功底子,也熬了好些天。只是一路被人追杀,缺医少药,加上颠簸一直很没有将毒箭拔除,等到拔除的时候,毒已经入了肺腑……救治的大夫直接让太子在高热昏迷中去的。”
安屛倏地冷笑:“你知道得可真清楚,若不是我熟知你不是替身,都要以为你现在应当是陪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连张家娘子都怀疑上了。
“我们身为暗卫,自然有自己的消息途径,用关键字串联就能够知道大体真相。”想了想,张家娘子又道,“至于其他,我昨夜探了知府的书房,太子之事不止朝廷,民间也都已经有了耳闻,很快就会人尽皆知了。”
安屛索性抓了踏上的羊绒毯子笼住了头脸,张家娘子以为她禁不住打击人昏睡了过去,细细听了她的呼吸一会儿,正准备起身去给两人弄早点,却感觉掌下的肚腹猛地一阵抖动,安屛咬牙呻·吟了声,长腿一踢:“疼!”
张家娘子大惊,掀开毛毯:“怎么回事?”掀开外裳,隔着亵衣,也依然可以看到肚皮上的脚印,是里面的孩儿在翻滚挣扎。
安屛大叫一声:“好疼啊!”
*
“真快,眼看着就到中旬,再过半个月就要除夕了。”红衣的宫装女子将方才从树上摘下的腊梅插入白玉镜瓶中,随手就搁置在了廊下石椅上,丹蔻指尖还忍不住轻轻弹了弹坚韧又娇弱的花瓣。
秦子洲单手还提着长剑,温热的巾帕在脸上狠狠的擦拭了一把,很是不悦的看向女子:“你不在自己的院子呆着,跑我这处来作甚?”
“无聊!”女子在石椅上侧了侧身子,白狐斗篷的须毛在她下颌处扫动,她上挑眼,剔着对方,“看样子你那边的事情也不大顺利。”
秦子洲将巾帕抛给身后的侍卫:“宫内被皇后把持,消息比以往难通了些,也不是不顺,我预备着让他们先过个好年。”他顿了顿,满怀恶意的自夸,“作为儿臣兄长,我可是孝顺通达得恨。”
女子嗤笑了声:“伪君子!”
秦子洲走入房内,随手披了外衫,抽取桌上的几分急件拆阅起来,随口问一窗之隔的女子:“今年不用你去宫内唱作俱佳的上演婆媳和睦大戏了,你是准备回西衡,还是直接去寻你儿子?”
女子想了想,叹息道:“我死人一个,西衡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横竖也只能陪着你这半死不活之人吃粗茶淡饭了。”
秦子洲翻看完一封信,随手就丢在炭火中烧了,又拆开第二封:“听说你留给你姘头的暗卫又都活动了起来,想来他是准备为你报仇了。就前半月,宫里的御厨房已经悄无声息的替换了两人,他该不是想最简单粗暴的毒死我那野心勃勃的母后和愚蠢的弟弟们吧?”
女子对着梅花皱了皱已经冻得发红的鼻子:“怎么可能。”说罢,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咯咯的笑了会儿,“他心狠着呢!定然是不会让本宫的仇人死得太舒坦,至少也要让那些人尝尝求救无门的苦头。在绝望中死去的人,那神情定然比我这中毒的人难看多了。”
这女子赫然是早已中毒烟消玉损的西衡和亲公主,南厉的前太子妃段瑞芷!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已经被刺身亡的太子和太子妃两人居然还活着,并笑意滟滟的开始谋算着复仇。
段瑞芷没有听到预想中的附和声,朝屋内看去,秦子洲正捏着一封信目光冷凝,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那历来冷静的眼眸中隐隐的颤动着惊惧和担忧。
她站起身来:“怎么了?”
秦子洲手猛地一收,指尖的纸张都化为了灰烬,他抓起桌上长剑,扯起熊皮斗篷,大迈步而出。
段瑞芷喊了他一声:“喂!”
“你一人守岁吧,我去接妻儿。”
段瑞芷急追了两步:“我也去,这里比深宫还冷,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啊!”跑过长廊,已经听到隔墙之外马的嘶鸣,不多时,马蹄声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随着秦子洲离开了。
段瑞芷好跺跺脚:“有了美色就忘了友人的混蛋!”
庄外,梅花正艳,雪色无边。
*
临近除夕,皇城内外都开始妆点了些欢庆色彩。虽然皇帝病重,太医院传来的消息不好不坏,老百姓们也就放下那些个担忧的心思,专心致志的过起了新年。
文王和武王的府邸比邻,两位王爷本就是双胞,感情比其他皇子们还要深厚些,眼看着要到三十,今年不用进宫贺岁的两人就齐聚在了文王府邸,美其名曰一起守岁等新年,实则,从武王来之后,两位王爷就龟缩在了议事阁里,一天未出了。
到了傍晚,宫里终于来了小太监,念完皇帝送给两位王爷的奖赏礼单后就随着人**一起入了阁楼。
“如今别说是小的了,连副总管也难以见到圣者一面,出入寝宫的除了总管大人,就只有皇后娘娘与七皇子。”
武王冷哼一声:“明明已经封了州王,怎的在宫中还有人称呼老七为皇子?”
小太监躬身道:“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说州王年岁还小,比不得众位王爷能够独当一面,让宫中人等依旧以‘皇子’尊称。”
文王是个很和善的青年,终年笑意盈盈的,闻言放下茶盏:“皇后娘娘比之司马昭也不逞多让啊。”
如今这皇后娘娘的司马昭之心已经是宫人皆知了。
武王性子就暴躁些,道:“她一个妇人,难道以为掌控了父皇,就掌控了天下?”
文王笑道:“可不是么。至少,现在不说你我,就连老二和老六都入不了宫。”他品了口茶,嘴角的笑意不减,“如今来看,皇宫都成了围城。我等想要进去是不成了,说不定,里面有更多的人要出来也是不行。”
小太监赔笑道:“小的也是抢了旁人的差事,才赢得了这次出宫的机会,否则两位王爷连最近宫内的事儿都难以知晓呢。”
文王懂他的意思,眼神稍微一抬,就有人捧上了一个沉甸甸的盒子。那小太监颠了颠,笑得更为献媚了。
等到太监离开,文王才转向自家兄弟:“你怎么看?”
武王眼珠子一瞪,瓮声瓮气的道:“还能怎么着?皇后说不准就不准吗?我等儿子要见病重的父亲,还轮不到她来阻拦!她不准,难道我就不会硬闯?”
文王摇头:“不妥,总要寻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顺利将父皇从那恶毒女人手中解救出来,又能治一治老七的气焰。他也太嚣张了,以为父皇就他一个儿子么,他会伺疾装孝心,我等就只能在旁边干站着,也想得太简单了。”
武王笑道:“论计谋我不如你,你想法子,我去替你奔走就是。”
文王笑意更深:“你我兄弟齐心,其利可断金。”
71养条龙(33)
安安最后一次看向大门,最终犹犹豫豫的对不远处写完大字的老人道,“先生,我干爹今日又来不成啦,我自己回家好了。”
老先生放下毛笔,洗净了手,很是无奈道,“你那干爹是个粗人,隔三差五的忘记来接送孩子,若是路上遇了呆人怎么办,”等将手擦拭干净了,仔细检查了一边正在晾干墨汁的字,这才抬头看向门外,见天色的确不早了,就说,“收拾东西,先生送你回家。”
安安腼腆的笑了笑:“不用了,其实我有人接送的。干娘早就给我预备了书童,他一直等在外面呢。”
老先生愣了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让他进来?”
安安不想多说,提起早就收拾好的书袋,不等老先生关窗就自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不麻烦先生了,我先走了!先生,年后再见。”
那老先生实在是不放心,窗户也不关了,急急忙忙的追上去,正巧看到安安撞到一名青年身上。安安身量小,反而被撞得倒退了几步,被那青年堪堪拉扯住。
老先生颤巍巍的几步并成一步跑上前,一把压着安安的肩膀一边迭声道歉。看这青年的身形就知晓是个习武之人,身上的斗篷毛色新亮,因为扶着安安,腰间挂着的剑鞘稍稍露出个头。从来没有出过卫城的教书先生首先就被震住了,脸上的焦急和担忧又多了几分。老人家并不迂腐,在卫城的人大多见识广,心气平和,很懂得伸屈之道。
见到对方不善,老先生人已经弯下腰去:“孩子没头没脑的,冲撞了贵人,还请多包涵。”
这角度,又看到对方鹿皮长靴上一层积雪,想来是从外地赶路,兴许也是急着与家人一起过年?那样的话,对方应当不会多做纠缠!
老先生颤着胡子还在揣揣的琢磨着,那边安安惊呼了一声,反而挣脱了先生的辖制,直接朝着那人冲了过去,大喊:“爹!”
老先生一愣,倏地抬头。
安安整个人都巴在了青年身上,小手搂着对方的颈脖,用那娇嫩的脸蛋去摩擦他那粗糙的胡渣,嘴里咯咯的笑着不停的唤‘爹爹’,又问:“您终于来接我和娘亲了吗?”
青年沉着的嗯了声,安安更是高兴:“娘说爹回了老家,爹您的老家在哪儿?”
青年道:“很远的地方,下次带你去见祖父。”
“好。”安安大笑,小手揪着青年的胡须不停的拉扯,“爹您要说话算话!娘说您是个大骗子,永远都是说得比做得好。”
青年终于被安安逗笑了,低沉暗哑的笑意听在外人耳中觉得有些怪异,显得即愉悦又危险。
老先生小心的问:“安安,这是你的亲爹?”
安安点头:“是啊!娘说我爹出了远门,现在爹回来了。”她扭着青年的胡须,“爹,您陪我们过年吗?”
青年没有回答,反而望向旁边有点无措的教书先生,轻声道:“我常年在外,小儿缺少约束,让您多费心了。”
老先生哈哈赔笑两声:“哪里哪里,安安伶俐得很,功课也比同龄的学子做得好。”
青年点了点头,随意朝着随从打了个眼色,随从立即从马上的行李里掏出一个锦盒来。青年接过亲自送到老先生手上:“小小谢意,还请先生收下。”
安安从青年的毛斗篷里面探出脑袋:“爹,里面是什么?”
青年道:“文房四宝而已。”如此,原本要推拒的老先生也收得从容了。
客套完毕,青年撩摆,一个腾身就跃上了马背,安安兴奋的尖叫,自己抓住马鞍,又去抓缰绳,青年握着她的小手,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套在她的身上,仔细包裹好了,双腿猛地夹向马腹:“架!”
教书先生直到众人的身形都不见了这才回过神来,回了庭院,感到手上的锦盒沉甸甸的,盒子上面鎏金雕花异常奢华,再一打开,居然是整套鱼跃龙门青玉笔墨砚台,玉石圆润冰凉,龙门巍峨庄严,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再仔细回想青年的容貌,更觉英武非凡,也不知其夫人又是何等人物,与那陈老三的娘子相比,应当也不逞多让吧?
*
大夫收回给安屛诊脉的手,很肯定的道:“如此老方子再调理半个月就无碍了。记住,日后切要保持心境平和,勿大喜大悲,否则不单孩子有碍,连你自己也要多受不少苦楚。”
安屛轻声道谢,收回手腕在炭火上翻了翻,张家娘子亲自送大夫出门,回到房间,就听到安屛问:“这位大夫应当不是寻常人吧?”
张家娘子脚步顿了顿:“嗯,他是太子的人,师从太医院齐太医。”
安屛问:“外戚齐家?”
张家娘子道:“放心,齐太医与皇后不睦早已不是传闻,他教出的弟子大部分都流落在宫廷之外,不被朝廷所用。”
安屛再问:“那这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她想了想,苦涩,“你用了秦子洲的名号?”
张家娘子又添了一块炭火:“外人我不放心,这人是太子早些年收的暗子,特意送到齐老身边学的医术。有他在,可保你们母子平安。”
安屛抚摸着肚子,叹气:“罢了,到时候生产也请了他来吧,别找稳婆了。”
张家娘子点头:“我也会接生,放心好了。”见安屛看向自己,她又补了一句:“我给太子的千里马接生过,真的!”
安屛:“…………”给人接生和给马接生那完全是两码事好么!
张家娘子趁着安屛发愣,快手快脚的去厨房杀鸡片鱼,又另外夹了两块热炭放在小炉子里,拿出了烤架和各种酱料。
安屛在屋里绕圈走动。她肚子已经相当大了,为了一家子的安全她甚少出门,又怕到时候生产困难,只能每日里在屋子里绕圈。从门缝里,不时瞥向厨房两眼:“你不是炖了高汤吗?这又是烤肉的,鱼片了做火锅?”
张家娘子百忙之中抬头,回她:“今夜除夕。”
安屛皱眉:“那也做得太多了,我们加上安安也就三人,还有张牙也才四个,吃不完浪费。”
张家娘子很是无辜:“可是要守岁,没吃的,多无聊。”
安屛道:“你可以去庙宇烧香,去看灯会,或者……逛相公馆?”
张家娘子很严肃的想了想,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小炉子里的炭火,最终摇头:“吃的最重要!”
安屛很正经的道:“我觉得,你需要适当的发泄,以缓解你对吃食的渴望!”
张家娘子还是摇头,安屛焦躁的在屋内又转了两圈,忍不住抱怨:“你让我一个人呆半日行不行?”
张家娘子开始拿着刀剁鸡,头也不回:“不行!”
安屛倒了茶喝了两口,已经冷了,滚到肚子里,感觉里面的宝宝都打了个冷颤,让她的焦躁缓了缓,她尝试着用平稳而冷静的语调与张家娘子商量:“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
“这么晚了,安安还没回来,我去书院接她下学。”
“张牙一直守在了书院外,有他接送,没人可以欺负安安。”
安屛哼哼:“两个小屁孩!”
张家娘子得意:“张牙是个学武的好胚子,不过被我教了一个多月就已经打遍卫城无敌手了,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了他都绕道走。”
张牙是孟城的一个小乞丐,曾经与安安有过一段小小的利益纠葛,被安安半只鸡收买,就此开始了跟着安安东奔西跑的日子。安屛被困在行宫,张牙就在行宫的山里住了好几个月,意外的被张家娘子注意到,护着安屛远走之前,特意给张牙留了讯息,让张牙根据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来寻人,寻着了就收张牙做徒弟,日后专门做安安的护卫,有吃有喝还有月钱,比做乞丐强多了。
张牙出生就是乞丐,从小学会的就是偷鸡摸狗盗窃混扒,对追踪人很是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且能吃苦,做事相当的执着。加上张家娘子的刻意引导,顺理成章的认作了徒弟。只从做了张家娘子的徒弟,张牙又学了一门新的学问:画皮!
只要是这卫城的孩子,基本都被张牙伪装过,有一次还将自己画成了知府的小公子,在知府府邸混吃混喝了一整天,直到小公子晚上下学回家。安屛将惹是生非的小屁孩揍了一顿屁股,张家娘子赏了对方一大碗的鸡屁股,小家伙捂着‘受伤’的小心肝,吃了个底朝天。
等到天擦黑,安安依然没有回来,连张牙也没来报讯,安屛面上隐约有些焦急:“怎么还没回来?你去看看吧!”
张家娘子刚刚把活鱼片成鱼片,满手的血腥,闻言也抬头望了望天色。
安屛不安更甚:“我都说过,不要与无关的人接触,一定是你请的大夫出了问题。秦子洲活着的时候他自然是太子的人,秦子洲死了,谁还会为一个死人效命。若是用我们的行踪换取荣华富贵……”
张家娘子打断她:“如果不请大夫,外人更加容易出卖!你当卫城官府为何一天到晚询查,就是在找你。”
都说孕妇喜怒无常,安屛最近经历了不少的变故,压力日重,心思也越发敏感。在行宫之时她不言不语,旁人还察觉不出什么,等秦子洲死讯传来,安屛的心境起伏就开始浮出表面,焦虑、绝望、不甘等等各种情绪走马观花的出现。那日见红后,张家娘子就发现她隐隐约约的孤僻,会不自觉的想要独处。前日,张家娘子甚至发现安屛会盯着厨房的菜刀发呆,这可不是好兆头。
若是连安安也……
张家娘子不敢再想,随意擦了擦手,粗略的照了照铜镜,按压了一下面具边角,看样子是准备出门寻安安去了。
安屛呆在屋内,并没有把房门关严实,对方打开院门的声音隐约传来,街道上的人声就扑向这个小院,小儿哭闹,小贩叫卖,邻居说笑声层层叠叠的,夹带着一股子暖风,硬是将寒冬的冷意驱散了不少。
安屛静静的立在炭火旁边,眉眼不自觉的舒展开来,眼缝下意识的溜向了厨房。案板上死透了的肥鱼,水桶里鲜红的血水,成了块的土鸡,裹了酱料的腥檀羊肉,加上小火上在慢慢熬煮冒着热气的浓汤,将小小的厨房衬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安屛的脚步不由得动了动,感觉到一墙之隔的寂静。她眼底血红一片,指尖下意识的在明明暗暗的炭火上拂过。掌下逐渐的热,心口的冰块几乎要连成冰川,身子无意识的轻微颤抖着,有什么意念似乎正不受控制的从她心头冒出,一点点的侵染她的理智。
她眼底的血雾越来越重,对周身的感知也越来越迟钝。
院门开了,院门又关了。
爬满了院墙的爬山虎枯枝在随风轻抖,四方的小院里有人踩碎了水洼,房门被外来的冷风吹得吱呀作响,冬风也晃悠悠的飘了进来。
安屛只觉得左臂猛地一疼,似乎有人在唤她名字。
她眨了眨眼,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有双手抚摸着她冰凉的脸颊,她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云起?”
72 养条龙(34)
“是我。”秦子洲轻声回答,静静与怀中的女人对视。
安屛迟钝的扫视他的眉眼,似乎比记忆中的要狼狈些,又与初遇时大不相同,兴许是经历了生死,遭遇了最残酷的背叛,如今的秦子洲眼中的沉郁更加深刻,额头皱起时的沟壑那么的明显?br>
安屛顿了顿,揪着他的衣襟,示意他弯下身子,秦子洲如她所愿。琤r>
安屛动作缓慢的挨近他的面颊。为赶路,气色很不好,发带上还沾染着细小的灰尘,安屛眯着眼看着他越来越近的眼眸,贴近的肌肤,还有风雪兼程中夹带的生冷,轻笑一声,安屛缓缓的张开口,猛地超前扑去,两排贝齿直接咬上了对方的耳廓?br>
秦子洲闷哼,单手搂着安屛的腰肢,一手上还坐着好奇的安安,一家三口,娇妻咬牙切齿,女儿恬静乖巧,夫君宽容宠溺,很美的一幅画面。琤r>
如果忽略他那冒出血珠的耳朵的话,张家娘子默默补充。
安屛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琤r>
她这两个月一直睡得不够安稳,半夜总是腿脚抽筋是其次,心底如影随形的担忧惧怕才是罪魁祸首。
幸好,在她承受的压力即将到达临界点时,秦子洲终于出现了,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灯光点亮了通往光明的路。
安屛身心俱都放松下来,沉沉睡了过去,等她打开那道通往尘世的大门,朦朦胧胧中就听到一片欢声笑语。她指尖微微的动弹了一下,床边就震动了一下,安安小心翼翼的凑到她头的上方,盯着母亲的眼睫:“娘亲,您醒了吗?”
“安安?”
安屛睁开眼,这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暗了,屋内的书桌上放了一颗夜明珠,用薄纱拢着,如梦似幻。
安安半扶着安屛坐起来,又兑了温水给她喝了,看母亲脸色不错,这才叽叽喳喳开始说话。
“爹爹给娘亲抓了一只鹿,说日后每天要喝一杯鹿血。娘亲,那样鹿会不会很可怜?”
安屛记得她叮嘱过安安,只有在外人面前才唤伪装成陈老三的张家娘子为干爹。可张家娘子那个懒人,她杀鹿还差不多,哪里会多事的抓一只鹿来养着?
“娘亲,我见到舅爷爷了哦!舅爷爷送了我一根萝卜,娘亲,我们明天就把萝卜炖汤喝好不好?”
舅爷爷?张家娘子本名安屛都不知道,哪里会认识对方的舅爷爷!还萝卜,那老人家得多抠门啊,果然与张家娘子一脉相传么?
安安说了半响话,想到什么,悄声笑说:“爹爹说,今晚他带我和弟弟一起睡觉觉,娘亲,你是不是也一起?”
安屛脸都绿了。张家娘子那张嘴巴,乱跟孩子说什么?她安屛空虚寂寞冷到需要一个伪装成男人的女人陪床吗?
精神气极足的安屛对着门外暴喝:“陈老三,你跟安安胡说八道了什么?”
“总算醒了!”秦子洲从门外走来,手中正端着一只白玉杯子,送到她面前,“刚刚取的鹿血,趁温着赶紧喝了。”
安屛愣愣的,眯着眼靠近去看对面的男人,一把揪住对方的鼻子扭动:“你平白无故的化成那个大骗子的模样做什么?别说你今晚用这张脸来陪我守夜!”
秦子洲以为对方还没彻底清醒,由着她不停的拉扯自己的鼻子,半响,除了一爪子的汗渍,啥假面皮也没揪下来。安屛还嫌弃的把手中的热汗又都抹回对方脸上,秦子洲哭笑不得,索性将杯子放在她的手上:“喝吧,你离开行宫后一直没有好好的温补,鹿血正好。”
安屛看看手中的鹿血,再看看对面披着秦子洲面皮的男人,临睡之前的一幕终于在脑中显现。
安屛一口喝干了鹿血,对秦子洲喷了一口血腥气的哈欠:“大骗子!”
秦子洲:“……”
安安咯咯直笑:“爹爹是大骗子。”
安屛哼了哼,趿着鞋子去找张家娘子,路过大厅时,一位陌生面相的老人家对她招了招手:“闺女,过来。”
安屛指了指自己,对方点头:“老夫再替你把把脉。”
安屛思索了一会儿,迟疑:“安安的舅爷爷?”
齐太医笑道:“你跟子洲一样,唤我舅舅就行啦。”
安屛不觉的红了红脸,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位与秦子洲亲厚的长辈。或者说,夫家人?!
安屛的羞涩让老人家很是满意。作为唯一替秦子洲操过心的长辈,齐太医对秦子洲居然心怡一位平民女子很不以为然。只要爬到了高位,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有?什么样的颜色不能获得?哪怕对方有了秦子洲的血脉,可身份低微的女子诞下的孩子又如何在宫中立足?
齐太医总认为秦子洲考虑事情过于偏激且固执,寻常人难以撼动。不过,这不妨碍齐太医对安屛散发善意,这位外戚大族的族长总是很亲和,一如他的职业,让人安心,轻而易举交付信任,然后不自觉的展露了弱点。
安屛腼腆的上前,先亲自给老人家倒了一杯茶,这才坐在下手,挽高了袖口让对方把脉。
齐太医气息温和,凝神听了一会儿脉,道:“你以前吃的方子我看了,有一两味药略重,我改了改,这半月先吃着,临走之前我再把脉一次。”
安屛笑:“谢谢舅舅。”
肩膀上一沉,秦子洲拿着一件红狐毛皮滚边的罩衫套在她的肩头。安屛已经发现了,只是短短两三个时辰,这个避难所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由普通的民居上升到了低调内奢的豪宅,添加了不少的精巧华美之物,如方才的夜明珠,如身上的衣衫。
秦子洲替她系上衣带,又递给她一个绣着花开富贵的图样的手炉,再蹲下,替她把绣花棉鞋脱了,换上了一双毛茸茸内外如一暖和的鞋子,脚底软软的,鞋背上一边一个小小的貂头,奢侈又实用,安屛走了两步,很满意的点头。
她怀孕后脚越来越肿,在行宫的时候,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行宫走水,生活物品大部分是不会带着。在卫城避难,一切也要融入环境,安屛怕出意外,总是舍不得动用银子,每日的花销都记账,就怕自己出了意外,安安会流落街头做乞丐,偷偷的给女儿藏了不少的东西。
秦子洲一来,明里暗里的守卫也增加,自然不怕再出什么意外,所以,他也放心大胆的在有限的条件内给安屛母女最好的。
团年饭意外的多了两个人,齐太医坐在了上首,秦子洲坐在妻女中间,不是给这个烫肉,就是喂那个喝汤,老舅舅看着眼红,安屛给安安打了个眼色,安安立即给老人家夹了鱼嘴巴,说:“这个可好吃了,一条鱼也就一个嘴巴,舅爷爷快吃,别被爹爹抢走了。”
张家娘子很是郁闷,与一身伤痕的张牙坐在下首,一个埋头喝酒,一个埋头吃肉。
张牙的那点化妆技术在秦子洲的手下面前根本不够看,跟在众人身后没半里路就被侍卫们揪住狠狠的‘教育’了一顿,这才知道这脏兮兮的小子是未来小公主的贴身侍卫。张牙以为他们是拐卖女娃儿的大坏蛋,侍卫们以为张牙是拐骗了小公主真心的小骗子,互相看不顺眼,在回来的路上没少暗自打斗。当然,输赢全部都是单方面。
秦子洲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安安又给秦子洲夹了块刚刚烤熟的羊肉,给安屛盛了一碗汤,看张家娘子和张牙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又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块鱼片。安安忙东忙西,突然发现最忙的居然是自己,不过她很乐意,一直笑意不停。
饭后安安带张牙一起秦子洲让人准备的烟火,睡意朦胧小睡了片刻,然后赶在新年的那一刻去给家人拜年,收了红包。张牙有样学样,去给秦子洲的侍卫们拜年,强制性要求对方提供红包,没有红包就直接用铜钱碎银或者小刀小匕首小暗器替代,有个暗卫喜欢雕刻,正在雕琢完只有一张嘴的貔貅,顺理成章的被张牙夺走算成了新年礼物。
一切热闹都沉淀下来之后,安安半靠在床上,给安屛看舅爷爷送给她的‘萝卜’,居然是一只三百年的老人参,结果被这小娃娃看成了萝卜,安屛很是无奈,觉得自家孩子被张家娘子教坏了,什么东西都以为是吃的,虽然人参也能吃,长得也像‘萝卜’,可这根萝卜可金贵着,寻常人都买不到。
安屛想不出怎么给齐太医回礼,只能早上起来亲自下了一碗长寿面给老人家,独有的一份,秦子洲再嘴馋也没有,此乃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该怎么发呢,头疼
73 养条龙(35)
老一辈的曾经说过,大年初一到初三,灶台里的炭火必须越堆越高,象征节节高升。
齐太医并不是固执之人,守岁有心就好,并不一定要人彻夜不睡,听完了新年的钟声,看完了烟火之后,老爷子也去睡了。
张家娘子提着张牙的领子去找侍卫们喝酒划拳,有秦子洲在,安屛的安危可以暂时放一下了。琤r>
秦子洲洗漱完毕,进了屋,正巧瞧见安屛正弯腰从篓子里费力的钳起一块炭火,要丢入火炉中。秦子洲拿过她手中火钳:“我来吧。”
安屛望他一眼,很自然的送了手,去床榻上给睡熟了的安安掖被角。
“还在生气?”秦子洲握了握她的手指,觉得不算冷,握住了后索性也不放开,一点点用手指梳理她的碎发。
安屛半坐在床头,朦胧的夜明珠光笼在她的肌肤上,如同隔着薄雾触摸这个人,虚无缥缈,眼神空洞。秦子洲凝视了半响,上前拥住了她,声调低哑:“对不起,我是有意想要试试,试试你的真心。”
安屛动了动,珍珠色的眼珠落在他的眼底。
秦子洲喉节滚动了两下,觉得即将出口的话更加艰难,可他不得不说。
“我是的确受了重伤。箭上有毒,段瑞芷中了一箭,我的在肩上,穿骨而过。”
安屛另一只手抚上他受伤的肩胛,秦子洲知道她的意思,将那手按压在伤处:“这里。”安屛的掌心用了点力气,偏过头去观察秦子洲的神情。秦子洲眉眼不动,安屛又添了两分力,对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安屛不死心,一拳捶打了上去。秦子洲将闷哼压在胸肺里,安屛不停的捶打,倔强的咬着下唇,秦子洲索性将她抱在怀里,细细的吻她的唇,“没事了,伤口早就好了七八成,毒也解了。”
安屛这才落下泪来,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秦子洲撬开她的唇瓣,含着她的丁舌一点点的舔·舐,轻轻的咬她的舌尖,两人交换着气息。
秦子洲的手挑开罩衫的长带,在隆起的肚腹上不停的抚摸。安屛舒服的叹气,挺着这么久的肚子也觉得累了,想要躺下才发现女儿还睡着。她这么一犹豫,秦子洲就将她抱去了屏风之外,外间有小榻,勉勉强强躺下两个人。安屛肚子大了,秦子洲就从身后拥着她,扭过她的头不停的亲吻。
屋内暖气融融,窗缝里钻入的冷气还没散发开就已融化。
两人头上拢着绣被,秦子洲坏心眼的将夜明珠放在了被褥之内,将里面的躯体映照出一层盈盈的光晕。
*
老一辈的曾经说过,大年初一到初三,灶台里的炭火必须越堆越高,象征节节高升。
齐太医并不是固执之人,守岁有心就好,并不一定要人彻夜不睡,听完了新年的钟声,看完了烟火之后,老爷子也去睡了。
张家娘子提着张牙的领子去找侍卫们喝酒划拳,有秦子洲在,安屛的安危她可以暂时放一下了。
秦子洲洗漱完毕,进了屋,正巧瞧见安屛正弯腰从篓子里费力的钳起一块炭火,要丢入火炉中。秦子洲拿过她手中火钳:“我来吧。”
安屛望他一眼,很自然的送了手,去床榻上给睡熟了的安安掖被角。
“还在生气?”秦子洲握了握她的手指,觉得不算冷,握住了后索性也不放开,一点点用手指梳理她的碎发。
安屛半坐在床头,朦胧的夜明珠光笼在她的肌肤上,如同隔着薄雾触摸这个人,虚无缥缈,眼神空洞。秦子洲凝视了半响,上前拥住了她,声调低哑:“对不起,我是有意想要试试,试试你的真心。”
安屛动了动,珍珠色的眼珠落在他的眼底。
秦子洲喉节滚动了两下,觉得即将出口的话更加艰难,可他不得不说。
“我是的确受了重伤。箭上有毒,段瑞芷中了一箭,我的在肩上,穿骨而过。”
安屛另一只手抚上他受伤的肩胛,秦子洲知道她的意思,将那手按压在伤处:“这里。”安屛的掌心用了点力气,偏过头去观察秦子洲的神情。秦子洲眉眼不动,安屛又添了两分力,对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安屛不死心,一拳捶打了上去。秦子洲将闷哼压在胸肺里,安屛不停的捶打,倔强的咬着下唇,秦子洲索性将她抱在怀里,细细的吻她的唇,“没事了,伤口早就好了七八成,毒也解了。”
安屛这才落下泪来,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秦子洲撬开她的唇瓣,含着她的丁舌一点点的舔·舐,轻轻的咬她的舌尖,两人交换着气息。
秦子洲的手挑开罩衫的长带,在隆起的肚腹上不停的抚摸。安屛舒服的叹气,挺着这么久的肚子也觉得累了,想要躺下才发现女儿还睡着。她这么一犹豫,秦子洲就将她抱去了屏风之外,外间有小榻,勉勉强强躺下两个人。安屛肚子大了,秦子洲就从身后拥着她,扭过她的头不停的亲吻。
屋内暖气融融,窗缝里钻入的冷气还没散发开就已融化。
两人头上拢着绣被,秦子洲坏心眼的将夜明珠放在了被褥之内,将里面的躯体映照出一层盈盈的光晕。
作者有话要说:河蟹章节特殊处理,全章请看作者专栏,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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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请勿私下传阅,请勿修改邮箱密码和压缩包密码,谢谢合作^o^
ps:我今天是真的忘记要发文了,OML~~抱歉晚了
74 养条龙(36)
夜深沉,初春的第一日连夜风都带着了暖,与街道深处偶尔燃放的焰火摇曳相舞。
安屛累极了,可昨日下午睡了几个时辰的缘故,到了半夜她依然精神烁烁,整个人卷缩在秦子洲的怀里,静静的凝听他的呼吸声。
秦子洲单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脊,不时在她的额角印下个温柔至极的吻。
安屛无声的轻笑,听得头顶的男人道:“我只能陪你三日。”
安屛一震,指甲就掐入了他的胸膛里,秦子洲握住她的手:“我留下一部分人在你身边,平日里不会出现,重要的时候会保护你的安全。”
安屛闷声问:“你要去哪里?”
秦子洲停顿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回宫。”
安屛倒吸一口冷气,抬头瞪他:“你要回去送死?”
秦子洲就爱她不经意中泄露出对自己的担忧,“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忘记了么,”
安屛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明珠下轻轻的颤抖着。子洲将绣被拉高了些,也将人拥得更加紧了些:“我必须回去。”
安屛忍住那翻腾的心悸:“你想要复仇?”
“有仇不报非君子!安屛,我一日不复仇,你我的日子就一日没有安宁。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也活在惶恐之下,日日担忧着自己的身份惹来杀身之祸。”
安屛忍不住道:“你怎么就不能学一学其他的皇帝呢,为了美人放弃江山什么的,说出去都是一段佳话。”
秦子洲诧异的看着她:“爱美人不爱江山?”
安屛也觉得这事很好笑,自己笑了一会儿:“那应该不可能吧?心有沟壑的男子,哪个不看重江山?就算是唐玄宗,那也为了江山放弃了他的贵妃,何况是你了。”
“你错了。”秦子洲道,“古来只有一种皇帝会为了美人而放弃江山。”
安屛想了想,想到了清朝某个出了家的皇帝:“我知道,只有从来没有拥有过最高皇权的男人,才会为了美人而舍弃它!不能说是舍弃,而是他根本没有本事争到它,不得不放弃。可笑的是,不论是戏本还是野史,总爱编纂那些深情的假话,把一个懦弱的男人说得天上地下深情第一人。”
她这话在古人的眼中可谓大逆不道了,可秦子洲与她相处久了,自然知晓她那对权势不屑一顾的嘲弄态度。与其说她是嘲讽权贵,不如说她是嘲讽男权社会里面经受不住诱惑的伪君子。
秦子洲更加拥紧了她:“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又怎么护得住这诺达的江山!有了江山,有了绝对的皇权,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江山和美人明明可以同时拥有,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放弃另外一个?而且……”
“而且?”
秦子洲将下颌压在安屛的发顶,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神色:“谁知道那美人爱着的是皇帝本人,还是爱着皇帝手中的权利?一个没有权势的男人,美人凭什么爱他?凭什么对他倾心以待?凭什么为他放弃更高的荣华富贵?”
安屛躲在被子里闷笑:“美人只爱英雄,如果你是狗熊,想来也是没有人会爱上你的。”
秦子洲闷闷的嗯了声,忍不住在她臀部狠狠的掐了下:“你要庆幸,你一开始救下的就是落难的英雄,等英雄发达了,就用十六抬的銮舆将你请入皇宫,做我的皇后。”
安屛一瞬间安静下来:“我说我不想做皇后,等于是自欺欺人。那个女人不爱母仪天下呢,就好像你们那个男人不爱那皇位一样。”
秦子洲知道她为出口的话。在他内心深处最隐蔽的角落,他甚至惧怕听到她的拒绝,他只能低下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双唇,把那些余下的话语都逼回她的心里。
“别担心,一切交给我。”他说,不管她相不相信,他做给她看,迟早,她会明白,这是自己的承诺。
*
安安大清早起床就开始忙活了,张牙跟在她的身后,不停的在厨房、客厅和阁楼上各处转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秦子洲由着她折腾了半日,终于开口问:“你在找什么,要爹爹让人帮忙么?”
安安说:“我在找老鼠。”
“老鼠?”
安安一双纯真的眼看着自己的老爹:“昨晚我听到老鼠的咯吱咯吱声呢,闹腾了一整晚,我都没睡好。”说着,还指着自己的眼下,“爹你看,我眼睛下是不是青黑一片?娘亲说这是黑眼圈,有了它我就不再是水嫩嫩的安安了。为了我的美貌,我必须把半夜折腾的老鼠找出来。”
张牙撸起袖子:“抓贼我在行,抓老鼠我也行!”
秦子洲琢磨着家里有老鼠么,他昨晚怎么没听到?于是也出主意:“你们可以去买几个老鼠夹,这样才好抓。”
安安点头赞同,张牙实在:“都过年了,很多杂货铺关门了。”
安安又看向自己的老爹,希望他再出主意。
秦子洲自然如女儿所愿:“我让人给你们做几个,以后放在家里专门抓老鼠。”
张牙昨晚早已见过了大部分的暗卫,知晓他们除了武艺高强外,每个人还有一项很特殊的技艺,比如有的善于用毒,有的善于奇门遁甲。
果不其然,秦子洲叫来的人很快就满足了小女主子的愿望,做了十来个老鼠夹。张牙有什么就学什么,跟着也学着做了一个,弹簧没扭得好,差点把自己手指都给夹断了。
到了第二夜,安安拉着母亲睡觉,秦子洲就躺在床最外面。他怕再如昨夜那般安屛身子会受寒,今夜就老老实实的都躺在了床上,等听到安安睡深的呼噜声后,那安禄山之爪就沿着亵衣钻了进去,安屛眼前是熟睡的女儿,身后是浑身燥热的秦子洲,硬是咬牙承受了一晚,下嘴唇都差点咬破了。
这种隐秘又隐忍的欢爱让两人的j□j更加高涨,动作不能太大,轻微的抽·插都是缓慢,那感触也就更加的细密绵长,逼得两人都是满头的大汗。
隔日起来,安安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老鼠夹,发现一只都没抓到,还跟秦子洲抱怨:“昨夜又闹腾了一夜,我黑眼圈更加严重了,日后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啊!”
秦子洲无语,正巧安屛路过,隐约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仔细回想昨夜,实在是没有听到老鼠的吱吱声啊。
安安还说:“娘亲,我们的床可能要换了。”
安屛:“怎么?”
安安苦恼道:“昨夜我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觉床在摇晃啊,肯定是老鼠在啃床柱子,所以我翻身的时候,床柱子就受不住啦。”
如此,在座的两个大人哪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屛忍不住俏脸都红了,秦子洲倒是一脸平静,只是那眼中的笑意都要满溢了出来。到了第三晚,安屛无论如何也不肯秦子洲近身了,秦子洲无法,只好拿着毛皮斗篷把安屛整个人都包裹住,将人压在墙上,狠狠的折腾了一番。
秦子洲习武之人,体力很好,那张禁欲的脸被j□j渲染的时候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安屛总是不由自主的被色诱,然后又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吃干抹净,事后还抱怨:“腿没盖得严实,冷着了。”
秦子洲干脆用内力替她揉了很久,揉着揉着又把人压在椅子里面狠狠的吃了一顿。
安安再抱怨:“家里老鼠肯定不止一窝,我觉得不止床要换,可能娘亲的梳妆台和卧榻椅子都要换个遍。”
秦子洲很赞同的点头:“等年过完,爹就让人全部都换一套新的,换到安安满意为止。”
安安抱住他的脖子:“爹爹最好了。”
张家娘子保护了安安这么久,都没有听到过安安一句称赞,口里泛酸道:“那干爹呢?干爹对你就不好了?”
安安看着张家娘子的女装道:“你现在又不是陈三,陈三才是干爹。”
张牙也目光灼灼的盯视着安安,安安居高临下的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给你吃。”张牙咬着糖,心满意足的蹲在一边吃得幸福。
初三,春日正好,雪早已融化,河岸边的柳树开始褪去了冬日的枯皮,有的甚至可以看见皮下冒出的小小绿芽。
安屛抬头望向晴空,万里无云,心境意外的平和。
秦子洲走得悄无声息,仿佛前一刻他还拥着安屛缠绵,下一刻就只留下床边的余温让她回味。
安屛在暗夜里稍稍移动下位置,睡在了男人原本躺着的床沿,额头上还残留着对方留下的干燥亲吻,如果不是体内还残留着方才的欢爱痕迹,她都要以为这个新年她做了个悠长的美梦,梦见那个放在心底的男人活了过来,陪着孤寂的她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次新年。
晚上没有了炙热的怀抱,安屛睡得有点晚,起得也就更加晚了,快到晌午才去了厨房觅食,就看到齐太医正守在小炉边上,拿着扇子慢慢的熬药。
“您老没有随他一起离开吗?”安屛诧异。
齐太医温和的笑道:“外甥媳妇都要生产了,我这个老头子不在身边照拂怎么行。”
安屛摸了摸腹部,齐太医道:“他不放心外人。哪怕是我的学生,也甚少替女人生产,我在宫中多年,替娘娘们安胎也安了不少位,有我在,你就只管吃喝睡,保准可以顺产。”
安屛叹了口气:“那就麻烦您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大夫早已被安排去了别处。安屛自己说得好,知道她的人越少,她们母子就越是安全。当初,秦子洲就是靠着那位大夫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来了卫城,否则安屛真的要隐藏,大海捞针,也不是一时半刻捞得着的。
75 养条龙(37)
州王中毒了。
满朝震惊,从太子之后,皇后的另一位嫡子也难逃魔掌了吗?
皇后在州王的床榻前差点哭昏了过去,老皇帝也从自己的寝宫走了出来,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儿子,拄着拐杖使劲的敲打青白玉地面,“查,给朕彻底的查,”
皇后泪珠连连,“只怕这事寻常的大臣不敢查,哪怕查了,那也不敢如实禀告。”
老皇帝面色一冷,整个宫殿里的宫人更为战战兢兢。
皇后的意思很明白,太子遇刺,州王中毒,这明显是针对皇子们下的局,这是要了皇后的命啊!对外而言,皇后只有太子与州王两个嫡亲儿子,太子尸骨未寒,州王就徘徊在阎王殿里,这比直接要了皇后的命更加厉害,也怨不得皇后哭得死去活来。
为什么大臣不敢查?涉及太子还好说,连州王也牵扯入内,那么只要不是皇后的皇子们就都有了嫌疑。太子死了,州王也死了,得益者是谁?是其他有皇子的嫔妃啊,是那些已经有了爵位的王爷们啊!明摆着涉及到皇权之争,哪个臣子敢去查!太子一系的人因为太子逝去,人早就散的散,死的死,余下的也被其他皇子们收入羽下。州王一直深居皇宫,王爷的府邸还在建,人脉也还在建立,朝中自然没有什么人。余下的臣子,又有多少没有投奔其他皇子?从龙之功是天大的功劳,哪位大臣不想去博?可如果借由此事直接将某位王爷拉下马之事也有可能,问题是,拉下马了还好,如果没有拉下马,反而被某位王爷惦记上了,那再遥远的从龙之功也成了梦想,哪个大臣敢拿项上人头去博?那位大臣敢拿全家老小几百口人的性命去赌?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不更是枉死了吗?傻子才会去查。
皇后想得到这一层,皇帝更是如此,当下脸色就青青白白。他本来病体沉疴,如今更是显得老态龙钟,偏生他还在强撑,让人忍不住怀疑皇帝会不会越老越糊涂,要找替死鬼了。
宫殿中正压抑得呼吸都听不着时,一个小太监终于受不住这气氛,跪倒下来,胆战心惊的说了一句话:“州……州王是喝了寿王送的青荷酒才中毒的。”
老皇帝龙目一眯:“当真?”
小太监结结巴巴:“当,当真。皇上不信,可以让太医院查看那酒。酒应当还余下一些,州王说难得赢得二哥的美酒,要省着点喝,故而方才也只是喝了两三杯,酒壶……”他指了指外殿桌案上的琉璃酒壶,“在那里!”
立时就有人去拿了,围绕在床前的太医们接过,有的沾了一点点品,有的查看颜色,有的直接拿着银针去试,不过半盏茶的时辰,就回禀,说:“酒中的确有毒!”
皇后立即问:“能解吗?”
太医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为首的太医道:“因为州王最近伺疾,身子渐弱,每日回宫后总是要先喝一碗虎骨汤。这酒是在喝了羹汤之后才用,与那汤水中和了不少,故而中毒不深,亦容易解。”
皇后喜极而泣:“那快快开方子,替皇儿解毒。”太医们自然忙活起来。
老皇帝已经让人提溜了小太监去审问,同时,也传唤二皇子,亦是寿王进宫面圣。
宫里人去传话,寿王听了口谕不知道很久没有出现的皇帝怎么病好了,还第一个传自己,也不知是福是祸,给那太监封了个红包,太监闻歌知雅意,轻声道:“听闻州王突然中毒,有人看见太医院捧着个琉璃酒壶出来。”
皇帝诸多儿子就属寿王最好酒,也爱以给诸多皇子们送酒的名义表达自己看重兄弟之情,朝中有不少大臣称赞寿王有太白之好,是个雅人,可惜的是寿王从小不会吟诗作对,文不如文王,武功也不如太子。
寿王料定自己被人惦记了,急忙中也不好找门客们商议,亲信也没在府里,只能喊人去知会六皇子,带去四个字“小六救命!”
六皇子本与寿王断了来往。为了那一条街的店铺,两兄弟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这事在皇子中而言可大可小,至少对于六皇子来说,皇城的店铺他真的不差这一点,南厉各地都有他的商铺和田庄,甚至北雍也有他的买卖,只是不为外人所知。可是对于其他不会赚钱的兄弟而言,一整条街的店铺,而且还是皇帝给的,里面蕴含的意义重大,甚至,那里也的确是个‘金矿’啊!眼馋的人不知何几,人为财死,兄弟之间为了利益钱财而成了仇家的更是不知多少。
听到这么一句话时,六皇子的脸色一时五彩缤纷,实在是敲不出个结果来。不过,六皇子到底还记得少时二皇子对自己的情分,六皇子并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很懂得知恩图报,于情于理之下,他就去了。
到了宫里,通过禀报后一看,寿王已经在地上磕头可得头破血流,那脸色比白无常都有过之不及了。
皇帝满面的疲惫,半瘫软的坐在龙椅上,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六也来了,你是来看望老七的吗?”
六皇子对宫中的消息传递慢了些,也大约知道今日州王请了太医,他只是稍稍思忖了一下,就道:“七弟吉人自有天相,再有父皇真龙庇佑,一定能很快的转危为安。儿臣只是担心父皇操劳太过。您也还病着,儿子们也一个个惹您担忧生气,再坏了身子,儿臣们的罪过就真的大了。”
老皇帝老怀甚慰:“知道你是个孝子。只是,你这小子知晓父皇病了,怎么不入宫伺疾啊?”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皇帝老了是不错,可他毕竟是个帝王。天家无情,他真的不会指望每个儿子都父慈子孝,只是经过了前些日子六皇子哭诉之时,对老六的感情更加亲密些,故而才有这么一说。对其他儿子们,老皇帝可从来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看看地上的寿王就知晓了。
谁知道,话音刚落,六皇子就脸色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切的问:“难道不是父皇不许皇儿入宫伺疾的吗?”
皇帝一听,也愣了:“怎么回事?”
六皇子道:“皇儿那日自省后,就到处去寻找珍稀药材,想要献给父皇,不负儿臣苦心,终于早着了一支千年老参,隔日就入了宫想要请太医院看看,如能有所助益,能够让父皇龙体尽快康复。哪知,皇儿居然连宫门都进不来了!”
老皇帝怒问:“你身为朕的儿子,当朝六皇子,怎么会连宫门都进不来!”
六皇子无辜道:“儿臣也不知晓啊,守门的侍卫说无传召不得入宫,儿臣想来是父皇要静养也就没有强求。哪知第二日,第三日照样不许儿臣进来。这……儿臣虽然没有封王,也在宫外已经御赐了府邸,可皇宫依然是儿臣的家啊!儿臣也想问,儿子犯了什么错,怎么连回家看望父亲也不成了!”说着眼圈就红了,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二皇子见机行事,立即也哭道:“儿臣也是!就连除夕,父皇也没有如往年一样,在宫中设家宴。从父皇病了之后,儿臣已有一个半月未曾拜见父皇了,就算是想要伺疾也得门而不能入。”
两个儿子的几句话顿时就让老皇帝脑中敲响了警钟,不过,他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先喝住了寿王:“朕与老六说话,你插什么嘴!别以为朕会忘了你对老七做的好事!”
二皇子苦着脸:“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啊!难道只凭借一个小太监就能够指证儿臣有谋害兄弟的嫌疑吗?青荷酒儿臣的府里有很多,不止送了老七,连老六都有半酒窖的酒是儿臣送的。世人都知晓儿臣好酒,儿臣会蠢得用酒去下毒,给人抓把柄吗?父皇,儿臣不是您经常嫌弃的老四,哪里有那么蠢笨。”
这话也很是在理。老皇帝思索了一回,外面有人禀报,说皇后求见。皇后不守着州王,来前殿做什么?难道她怎么快就知晓皇帝传召了老二了?那皇后对皇宫的掌控力就可见一斑了。老皇帝瞬间想到了老六说的有家回不得的话,前后串联,顿时明白了什么。
“传!”
皇后果然是知晓皇帝召见了寿王,进门后看到寿王就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对方,哭诉道:“皇上,您可得为七皇子做主啊!”
老皇帝点头:“朕已经命老六协同大理寺彻查州王中毒之事,你稍安勿躁,不用多久,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
皇后冷凝着眉头:“事情早已清楚明白,为何还要查?皇上,寿王是您的儿子,七皇子更是您的幺儿啊!您不能因为寿王是太子之后最能继承皇位的继承人,就让他肆无忌惮的残害手足……”
“够了!”老皇帝暴喝,在这种时候,皇后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几乎是要将寿王直接剿灭,这等诛心,这等狠辣,还有这不可一世的语气,她真的当这皇宫是她的掌中之物了吗?以为他这皇帝真的病得昏庸无能,是她手中傀儡啦吗?
皇帝一吼,皇后就像是bei 猛地惊醒了一般,呆呆的仰视了对方一会儿,在老皇帝阴郁的对视下终于低下了头:“臣妾,越矩了!”
老皇帝挥了挥手:“朕知晓你爱子心切,可你也要明白,老七是你的儿子,老二的嫡母也是你,甚至是老六,也要唤你一声‘母后’!朕不会让贼人逍遥法外,可也不会让人随意诬蔑朕的儿子,你明白了吗?”
还有什么不明白?皇后哪怕恨得要将这些个皇子们都挫骨扬灰,可在州王还没有爬到那至尊之位时,她还不能随心所欲,只能忍耐。
76 养条龙(38)
寿王与六皇子走出皇宫时,这位傲气的哥哥终于对弟弟表示了感谢。
六皇子很平静的道,“臣弟什么也没有做,寿王不必如此。”
以前六皇子可不会在对方面前自称‘臣弟’,也不会唤二皇子为‘寿王’,这话出口时,寿王就知道老六还在生气。他带着点宠溺的道,“六弟来了,哪怕什么都没做,也是帮了二哥,你不想居功二哥知道。只是二哥心里记得你这份情就好,日后也会有所回报。”
六皇子道,“臣弟可不是为了寿王的回报才入宫。”他迳自走向自己的马车,“明日臣弟就要去大理寺协同查办州王中毒之事,如今寿王身份敏感,日后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寿王笑道:“多谢六弟提醒,哥哥省得。”
六皇子对寿王的面皮厚度很是恼怒,不过他们相处多年,对对方的性子实在是了解。寿王这人说白了就是不要脸。他觉得你可以利用的时候,可以不顾你的冷言冷语也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一旦你触犯了他的逆鳞,他也可以不管不顾的戳你最软之处,逼得你跟他鱼死网破。
太子曾经评价过寿王:与天蓬元帅一个德行!
天蓬元帅为了美色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人家寿王为了皇权可以连自己的尊严都给卖了,一个道理。
*
宫内,皇帝经过一场审问身子就感觉到了疲惫。
太监总管拿着薄荷油上前替他揉着太阳穴,老皇帝半躺在龙榻上,神情委靡:“不知什么时候起,皇后也变了。”
太监总管姓张,是老皇帝还是太子时候的老人了,闻言后小心翼翼的说:“是皇上太重情了。就好像桌上的龙井,以前您总是先递给皇后,因为您知道皇后爱这口茶。今日,这龙井冷了,皇上自己都不会喝,您疼惜皇后,更是不会赐予娘娘,坏了娘娘的脾胃可如何是好。偏生,往日里您总是对皇后千依百顺,今日一口茶水都没有,皇后就觉得您不如以往对她着重了,想偏了。”
老皇帝叹息了一声,太监总管瞧他的脸色,觉得这是个机会,斟酌了下,继续道:“老奴看来,皇上您疼儿子,哪个都不偏疼,这才维持了朝局的平衡,也少了不少杀戮,这是皇上您的慈心。皇子们是南厉的顶梁柱,倒了哪个,最心疼的不还是皇上您么?皇后……她到底是女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总是格外偏疼些。娘娘她啊,到底还是为皇上考虑得少了些。”
薄荷精油很是提神,皇帝觉得精神略好了些,挥手让张公公停了下来。张公公趁着皇帝闭目养神的空档,就顺手将龙案上的画卷收了起来。皇帝开了条眼缝,问:“这是什么?”
张公公迟疑道:“是太子殿下的遗物。”
老皇帝一动,伸长了布满了枯皮的老手:“给朕看看。”
张公公展开最近的一张画卷,上面是位曼妙女子,眼眉温润,唇瓣如花,身段婀娜仿若罗柳扶风,很有一股娇媚。
老皇帝龙目大睁:“这,这是……”
张公公轻声道:“这是太子殿下的生母,皇后娘娘的胞妹。”
老皇帝瞬间鼻翼酸涩:“太子,他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张公公道:“老奴也不知,太子也没有询问过老奴。不过,前些日子老奴路过东宫,见到皇后娘娘命人收整太子遗物。老奴虽然无子,确知皇上对太子殿下的拳拳爱护之心,故而也想留下一两件给皇上做个想念。入了内,正巧看到被丢弃在了地上,老奴甚感奇怪,捡之一瞧才瞧出了端倪,不敢声张,独自收了起来。”
老皇帝抚摸着画中女子的眉眼,声音暗哑:“你做得好。”等抚到女子纤足,居然在上面看到两个鞋印,隐含怒气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公公尴尬,立即跪下认错:“老奴惶恐。当日这画,其实是老奴从皇后娘娘婢子的脚下夺来的。娘娘当时正命人踩踏,稍迟一步,兴许这画像也会随着太子其他遗物一起,付之一炬了。”
“她好大的胆子!”
张公公垂首,似乎没有听出皇帝口中的这个她是只那宫女,还是皇后。
皇帝端着画像缅怀了不久,才颇为感慨的道:“朕犹记得当年她难产之时,一边将未出世的孩子嘱咐给皇后,请求朕善待皇后母子,一边却有心酸朕孤独一人,无人嘘寒问暖红袖添香,怨恨自己身子薄弱无法长伺左右……”
张公公听得皇帝暗啜之声,头也未抬,只说:“普天之下,也就娘娘一人自始至终心都向着皇上您啊!”
“唉!”皇帝长长一叹,老泪婆娑间似乎回想到还未被立为太子时,与秦子洲生母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第二日,皇帝以州王身子不适,不能再为皇帝伺疾为由,允其静养。之后,诸多皇子们终于能够得见天颜,上演一幕幕父慈子孝的戏码。
*
皇后刚回到州王的内殿就抓花了一个宫女的脸颊,只因为对方跪拜的时候动作慢了一拍,长长的指甲在宫女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指甲尖也断裂了,她怒火攻心,直接往那宫女的心口踹了一脚,这才火气未消的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州王喝了药,气色比方才好了很多,皇后看了也放下一半的心:“幸亏你没喝多少,以后这种栽赃陷害的事用在别人身上就好,别自己折磨自己了。”
明明是温柔至极的话,话中的深意很是让人胆寒。
州王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中毒太难受了,以后直接让宫女们试毒好了,反正只要着实了老二毒害兄弟的罪名就成。”
皇后冷哼,州王疑惑:“怎么了?难道……”他腾得坐起身来,又跌了下去,“难道事情没成?”
皇后依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怒火,道:“老六突然入了宫,不知怎么说的,居然把你父皇的火气都浇灭了,一个火星都没冒个。”
州王怔怔的道:“父皇怎能如此?那我这毒不是白吃了?若我多吃了几口,真的中毒身亡了呢?那父皇也大事化了了吗?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皇后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这宫里,任何皇子都有可能不是你父皇的种,唯独你必须是!”
州王原本也只是气恼得口无遮拦而已,被打了一巴掌就清醒了,又去安抚皇后,道:“儿子错了。那母后您说,我们能不能造出寿王不是父皇骨血的假象?”
皇后扭着帕子,想起方才殿上皇帝冷漠的眼,打了个寒颤:“你且先养好伤,我们再从长计议。反正,秦子洲已经死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只有你,寿王那个贱妇所生的儿子,凭什么跟你争。”
*
从卫城到皇城,大部分的人都选择走水路,即刻免除沿路的颠簸,又可观看沿路的风景。百花盛开之春,柳絮飞扬如雪,更是给才子佳人添了不少的意趣。
秦子洲坐的船是官船,文书上盖着的是六皇子的印鉴。皇城里风云诡秘,也就从商的六皇子可以置身事外,故而,用他的名义行走,比其他皇子的亲信还更为顺畅,再过三五日即刻到达皇城。
离皇城越近,手上得到的消息也就越多。偶尔与段瑞芷的消息重叠,还少不得被她打趣一二。
“那对你死心塌地的温家居然也投靠了七皇子,啧啧,见风转舵得很快嘛。唉,听说那温大**曾经心仪与你,听闻你的死讯都哭闹了很多次,更是暗中派人去寻你的尸首。你说,她这是要徇情吗?”
秦子洲懒都懒得瞥她一眼。这个女人伶牙俐齿,你回她一句,她可以跟你扯出十句来。不过,秦子洲也不是由着她猖狂的人,当下就懒洋洋的道:“温家女哪里能与你那江大人相提并论。温长莺顶多是做些无意之举,你那江大人可是励志要提你报仇雪恨,我在宫中的暗棋可都一直盯着。”
原本以为对方会有所担忧,段瑞芷反而得意洋洋起来:“我看重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报仇雪恨什么的,太霸气了!”
秦子洲:“………”
段瑞芷笑道:“我男人帮你扫平了皇权路上的障碍,你是否也该给我西衡一点好处?”
秦子洲道:“我若登基,许你五十年边关安稳如何?”
段瑞芷拍案笑道:“把你女儿嫁到我西衡来吧,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秦子洲目光一冷:“安安哪里是你能比的。我的女儿,从来不用牺牲自己的后半辈子幸福来保证父兄的庸碌无为。”
段瑞芷嗤笑:“你这是骂我西衡皇兄呢!”
秦子洲很淡定的喝茶:“我实话实说。”
段瑞芷抓起桌边的长剑朝着对方就投掷了过去,秦子洲微微侧身闪过:“这是在船上,打打杀杀的掉到了河里可没人就你。”
段瑞芷不会枭水,忿忿不止,扬言:“等着吧,你女儿迟早会落到我手上。”
秦子洲淡淡的:“会叫的狗不咬人。你还是先考虑好,回到西衡以后,以什么身份活着吧。”说罢,再也不理会那无理取闹的女人。
77 养条龙(39)
卫城,这几日官府上街巡逻的人逐渐增多,街道上到处看到捕快们挎着大刀到处游走。
齐老太医抱着安安,身后跟着背着小书包的张牙,正与一对捕快擦肩而过,安安不安的搂着齐老太医的脖子,“舅爷爷,他们在做什么,”
齐老太医安抚的拍了拍小女孩的背脊,看着捕快们走进一家医官,仔细询问大夫们出诊时可否诊断过孕妇,并且要求医馆拿出登记的册子查看。
安安很是疑惑,附在老人家耳边轻声问,“他们是在找娘亲吗,”
齐老太医不置一词,扭头带着两个孩子快步回了家,关严实了院门后立即喊了张家娘子:“别忙活了,速度收拾下,我们今晚就出城。”
还挂着陈老三面皮的张家娘子问:“怎么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以后查探的人会越来越多。侄儿媳妇即将临产,动静瞒不住,只能提前离开。”
张家娘子立马就明白了,她最近也发现家里附近逗留的人越来越多,想来定然是有人走露了消息,可来人又不知道确切的地方,只能在卫城里一家家的仔细搜查。
安安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只能下意识的躲去了母亲身边。安屛早就知晓躲在一处不安全,索性东西不多,清理了一些贴身衣衫还有银票,到了半夜,张家娘子又化妆成了倒夜香的下等人,将安屛和安安装在了臭气熏天的桶子里,趁机出了卫城。
哪怕如此,张家娘子依然发现身后不多不少的坠着两人。她与摸了煤灰的张牙一起驾着马车,一起去了专门处理夜香的庄子,在跟踪之人的盯视下,一桶一桶的将夜香倒入了处理池,那些人才暗中离去。
安屛早在半路路过树林之时就爬出了木桶,与齐老太医碰头,等着张家娘子赶到,这才在一处隐蔽的河道边上船,顺着摇曳的芦苇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
“人去楼空了?”
“是。”
文王敲打着桌沿:“那抓获的大夫没有问出其他的消息?”
亲信摇头:“那大夫也就给那孕妇把过一次脉,之后不过两日就被调离了卫城,这才被我等循着了机会逮了。他只说那孕妇胎动不稳,要三月才够足月。”
文王道:“太子那遗孀被带入行宫时,是在去年初秋,那时候应当早就身怀六甲。”
武王问:“你怎么知道的?”
文王笑道:“太子这人一直不好美色,什么样的美人可以被他另眼相待?除非是对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那孩子定然是要被太子妃保护起来,故而才会被接入行宫。”
武王哼笑:“太子妃那人嚣张跋扈,太子也被她治得死死的,没想到在眼皮底子下被一介平民博得了头筹,说不定那孕妇在行宫也过得不怎么如意。”
文王道:“那又如何!母以子贵,那女人的肚皮比太子妃的争气多了,估摸着太子也会让对方多生几胎,全部寄养在太子妃名下,既然杜绝了新的美人,也堵了世人的嘴,一举两得,可惜!”
可惜太子死的早,那遗孀腹中的孩儿就成了催命符。
“听说那孕妇胎动时,正巧是太子的死讯传到卫城之时?”
“不错。”文王道,“虽然不知道那女子是否还会留着太子唯一的血脉,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斩草除根,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个女人找出来。”
武王附和的点头,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要入宫了。”
文王站起身来,由人伺候着换了衣衫:“老七这个没用的,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见老二给绊倒,倒是让我们拣了便宜,比往日里见父皇的次数还要多了。”
武王哈哈大笑:“老七还太嫩了。”
文王露出丝不屑的笑意:“不过,再嫩那也是一颗钉子,今日我们就把他给拔了。”
“好!”
*
州王刚刚从皇帝的寝宫出来,就被武王堵在了一条僻静路上。
州王眉头一跳:“四哥,好狗不挡道!”
武王与文王虽然是双胞,可他们正如自己的名号,一个善文一个善武。武王的身形也比几个兄弟都要高大健壮些,站在还是少年的州王面前,如同一堵遮挡了阳光的高墙。
武王瓮声瓮气的道:“你说谁是狗?”
州王冷笑:“谁挡在本王的面前,谁就是狗了。”
武王不如文王善辩,听了这话脑门上就蹦出一根青筋:“我来找你问话。”
州王笑嘻嘻的道:“你当你是父皇呢,你说问话我就必须答吗?四哥,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连续被弟弟挑衅,本就没多少忍耐力的武王直接提起了州王的衣领:“我问你,你是不是又给父皇喝了安眠的药?为何每次我与老三进宫,父皇不是在午歇就是不见?”
州王抓住武王的爪子,他人没有武王高,被提着衣襟整个人就离开了地面,因为仰着头,面色有点赤红,像是被人嘲讽过一般:“真正好笑,原本伺疾的就我一个人,别说是老三了,四哥你什么时候担心过父皇的疾病?这会子看父皇沉疴已久,就开始打起了皇位的主意!告诉你们,父皇是我一个人的!”
武王抓着州王往地上一掷:“放屁!父皇是我们所有人的皇上,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别以为你天天守在父皇身边,父皇就会将皇位传给你。”
州王中过毒,虽然毒是解了,身子到底还是有亏损,这么一倒人的胸肺有点受不住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笑了起来:“父皇怎么不会将皇位传给我?你以为,父皇容许你们伺疾,就给了你们机会吗?”
武王气结,话都说不顺畅了:“我不在乎这个机会,我只要父皇重新恢复康健就好!你再在父皇的药里面做手脚,别怪我告知父皇,那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
州王赫赫冷笑,因为还在宫内,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武王是个大嗓门,哪怕是压低了音调,愤怒下质问的声音就不觉节节高声,州王笑道:“你凭什么说我给父皇下药?你就算入宫了,依然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
“就凭……”
武王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威严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他:“就凭朕的亲耳所闻!”
“父……父皇?”
皇帝气得全身颤抖,指着七皇子冷道:“不孝子!”
一直搀扶着皇帝的文王道:“幸亏父皇早已看透了七弟的险恶用心。只要是七弟你送到父皇手中的药,父皇全都吐得一干二净。想来,只要太医院的人拿那药碗中的残渣一探,就能够定你的罪了!”
州王噗通的跪下:“父皇!”
皇帝冷声道:“南厉历来水患无穷,朕深感平民之苦,现拨粮食五万担,命州王亲往救济灾民,协同工部解水患之灾,即刻启程!”
州王脸色大变:“父皇,儿臣身子未好,实在无法远行……”
皇帝哪里还会听得州王的胡话:“朕沉疴几月虽然无力上朝,也依然批阅奏折到三更,你年轻力壮,小小的疾病怎么不能为朕解忧办差了?难不成你还要在这皇宫里混吃等死不成!”
一个‘死’字瞬间就逼回了州王所有的话。他恨恨的瞪向文王与武王,心里已经明白,自己被这两兄弟算计,无力回天了。
*
宫外,一处偏院的别庄内,秦子洲问磨指甲的段瑞芷:“你的人在御膳房,难道州王下药你的人全然不知?”
“知道啊!不过,州王下的不是毒,只是改了药引,让你们南厉的皇帝难以痊愈而已。太医院的人大半的人被皇后把持,给皇帝看病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自然将所有人瞒在了骨子里。”
“如今老七也出宫了,余下的就是老二和老三老四斗了。”
“六皇子呢?”
秦子洲笑道:“我这些兄弟中,也就老六心无大志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睡在金山银山上每日里数钱就好。这样的兄弟,让我放心的很。再说了,我总不能将所有兄弟都算计了进去,留下一两个给其他的皇叔们做个榜样也好。”
段瑞芷哈的一声:“伪君子!”
窗外,有一只白鸽扑腾扑腾的飞了进来,有侍卫早已上前去解开鸽子脚下的竹筒,从里面抽出短笺交到秦子洲的手上。
屋内一时有点静谧得过分,只留下段瑞芷拿着锉刀慢悠悠摩擦指甲盖的飒飒声。
突地,嚓的碎响,原本在桌上好好的茶盏成了粉末。
段瑞芷很少看到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不由得问:“怎么了?”
秦子洲把短笺丢在桌沿上:“安屛的消息走露了。”
段瑞芷皱眉:“人可还安全?”
“这是自然。”秦子洲捏紧了拳头,“如此,我也不必对老三老四手下留情了。”
段瑞芷沉默了一会:“如今宫里就剩下三位皇子,想来,逼宫的日子也快到了。”
她顿了顿:“你的私兵呢,还没到皇城?”
秦子洲倏地冷笑:“你说呢!只有私兵是不够的,皇城的禁卫军可不吃素。”
窗外,天也逐渐阴沉了下来,春后第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家里断网了QAQ,所以今天两更,补昨天的
78 养条龙(40)
三月春花满城,到处都是百花的甜蜜清香,连路人的笑意也亲密了两分。
皇城里却隐隐透出一股风雨欲来之势,随着州王离开皇权中心,寿王与文武两王的气氛逐渐褪去了兄友弟恭的伪装。这时候,任何朝臣们的心里都知道,未来的帝王即将在这三位王爷中诞生,或者说是两位,
武王一脚将面前的亲信给踹开,“这等大逆不道之花本王再也不想听见,”
那亲信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年文人,被武力超凡的武王盛怒下一脚踹飞,整个人趴在地上连连呕吐,半响才抬起身来道,“王爷,您对文王一片赤诚世人皆知。可是,哪怕是兄弟,在这等时候谁不会有私心?只要您前脚离开皇城,后脚,文王就会逼宫皇袍加身,等您平稳边关回来,什么都晚了!”
武王怒道:“三哥说了,他会等我回来登基为皇!”
老人气急攻心的呕出很大一口血:“您是皇子,文王也是皇子,他凭什么说把皇位让给您?那个位置,您想要得到,难道文王就不想?他凭什么拱手相让,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武王那蠢笨的脑袋明明知晓这位亲信说的对,可心里依然坚信文王的诺言。他正犹豫不决时,文王居然来了。
对方看也不看地上半死不活的老人,伸手捞着武王的肩膀:“又有人惹弟弟不快了?这等人要多少有多少,你不待见赐死就是,何必听他们的胡言乱语。”
武王眼神还残留着怒意,想要质问孪生兄长:“你是不是也想要那个皇位?你说扶持我登基是骗我的?”
可武王还未开口,文王就拖着他入了书房,在桌案上摊开一张地图。一张地图三分,一分北雍,一分西衡,余下是南厉。
文王指着南厉与北雍的交界处:“往年开春后北雍就开始进犯边关,杀伤掳掠无恶不作,这是每年我朝最重要的兵事。”
武王爱打仗,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文王指着三国的交汇处:“这里,以往是我南厉与西衡联合对抗,二对一的情况下自然是胜多输少,今年,这个局势会有所改变。”
武王稍深想,马上就明白了:“是因为太子妃的死?”
文王纠正他:“是前太子妃!”
武王嘴巴蠕动了一下,笑道:“的确!”
文王道:“如今父皇残病未消,朝中大臣已经三番五次上奏,请求父皇立皇储。弟弟,这是一次机会。”
武王知道这位孪生兄长要说什么:“你还是想要我去边关?”
“不错!”文王道,“有了军功,你就是我们余下兄弟们的最有实力的皇子,老二根本没法与你相比。这样,朝臣们再一次请立太子之事,父皇就无法以皇子们与朝廷毫无建树为由阻拦弟弟你的大宝之路了。”
武王适时的想起最近身边亲信的疑问,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武王就果断问道:“那哥哥你怎么不去?这么大的军功,哥哥计谋非凡,一定旗开得胜,那时候……”
“哎,”文王阻拦了他余下的话,很是平静的道。“我说过,我不要那皇位。如果我领兵,登盛归来父皇要立我为太子的话,你我兄弟就真的中了奸人的挑拨离间,势如水火了。”
武王一想,也是。文王一旦打了胜仗,父皇是绝对不会因为他们两人是孪生兄弟,就见文王身上的功劳按在武王身上,反而立武王为太子。如此,也就只能武王自己出征,才能在其他兄弟中脱颖而出。
文王见已经将自家兄弟说动,又给了他几个锦囊:“战场无眼,到时候皇城里的消息滞后,加上某些有心人的阻拦定然无法让弟弟你放心的杀敌,所以,我这里预备了几个妙计。一旦你遇到难题,或是难以抉择之事,就打开一个,一解你燃眉之急。”
武王那本就有点沸腾的心似乎被突然被丢入了煤炭中一样,吱吱作响,他感动道:“谢谢哥,我一定将北雍人杀得片甲不留!”
文王拍打着兄弟的肩膀:“我在皇城里等着你。”
等武王情绪安稳些,文王这才瞥了瞥门外:“老二这个人,历来为了权利无所不为,他又比我们年长,说不定早些年就安了不少的钉子放在身边,平日里不用,一到关键时刻少不得就会影响你我的胜局。弟弟你心思单纯,一定要擦亮眼睛,别被有心人操纵了。”
门已经打开,这话明显是说给外面已经快要落气的老人,武王会意,直接一挥手就有人将那咒骂不停的亲信给拖了下去,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三月初,武王自请边关杀敌,朝野震动。中旬,五万兵士随着新册封的威武大将军前往边关。
*
安屛无语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轻柔的粉色薄纱,魅香满鼻的雕花大床,耳中时不时的有各种软语轻笑飘来,无不告诉她这个地方如何的特殊。
她几乎是眼皮子狂抽的盯向张家娘子:“这是我们的新住处?”
张家娘子早着这一会儿就见屋里前前后后全部检查了一遍,顺道还从床底下揪出了个箱子,她随意的打开看了眼,拿出里面一个木头制的筒状物瞧了瞧,问安屛:“你要么?”
安屛直接一脚将那箱子盖给盖住了:“安安还在呢?你敢不敢给我们找个好点的安居之所!”
张家娘子耸耸肩,打开房门朝外望了眼:“妓院嘛,我早就想来住了,这次还是借了你的光。”
安屛眼尖的看到院子外面张望的小丫头:“这里人多嘴杂,不过一日,就有人知晓我的存在。”
张家娘子哈哈笑道:“这里是六皇子的产业,这个院子每年都要来几个孕妇,你不是独一份,放心好了。”
安屛眉头只皱:“孕妇住在妓院?”
“你别小看这里,虽然各色人都有,不过六皇子嘛,最讲究奢华高调,就算是妓院也不是寻常人能来。至少,西苑武官就来不了,是专门用来招待文臣,舞刀弄枪的都在东苑。你这个院子在最边角,是专门留给一些特殊的姑娘们住的,热闹的时候这里住过三个孕妇,冷清的时候一年半月都没有人气。”
安屛问:“安安的功课怎么办?”
“不是有齐太医吗,这一路他老人家教导安安很得趣。他住在隔壁,你都快要生产了,不能到处东奔西跑了。这里距离皇城还有几百里路,就算有战事也烧不到这里,放心好了。”
安屛抚摸着肚子,的确,已经快足月了,她身子越来越重,别说坐马车,就算坐轿子她也感觉颠簸。
安屛一肚子火气,若是平日里她也一定好奇传说中古代的妓院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可现在她一心全都是两个孩子的安危,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念头早就被她自己掐死了。
不论安屛如何不满意到底还是住了下来。不过,张家娘子说得不错,虽然偶尔有一两个人路过会好奇的张望一下,却没有外人来打扰。安安被她束缚在院子里不准外出,小女孩经过这一年多的不停奔波懂事了不少,不明白的事情一概不问,倒是很安分的随着齐太医学读书习字,下午再跟着张家娘子和张牙一起习武。张牙是个男孩,倒是进出方便,大部分外面的事情都是他打听来的。
秦子洲的死讯似乎已经证实了,他和太子妃的‘遗体’也在运送回皇城的路上。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四个月两副棺材还没走完大半个南厉。再有是武王领兵对抗北雍,州王陷在水患重地因为瘟疫横行也无法出来了,还有朝中寿王与文王两派斗得你死我活。
秦子洲在她安定后,又来了一封信,嘱咐她有需要直接找张家娘子,只字不提自己的所在和正在做的事情。安屛不想让他分心,一切都说好。如今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他活着,她和孩子们就活着;他死了,她和孩子们也活不长了。
不论心里有多少担忧,在生死面前,她依然希望他能够顺利爬上那个皇位。
如此安稳的半个多月,秦子洲的三日一封信也断了,安屛忐忑的又等了两日,依然没有只字片语。
“他会不会已经入宫了?”安屛一边缝着小衣裳,一边看安安练字,抽空还问蹲在窗边喝酒的张家娘子。
“这事我可不知道。”
安屛纠正了一下女儿握笔的姿势,想了想,道:“他既然活着,那太子妃……”
张家娘子哈哈干笑两声:“你吃醋啊?”
安屛瞪她一眼:“我只是关心太子妃的安危,说到底,她与我并没有仇怨,我犯得着咒她吗?”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张家娘子喝了一口酒,“不过,太子妃那个人我与她交过手,虽然武力值不高,可是很会剑走偏锋,鬼心思多,稍有不慎就被她算计了。”
安屛笑道:“那她还活着。”
张家娘子疑惑:“你很高兴?”
安屛掩下神色:“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原本以为张家娘子会附和,对方却叹气:“你难道没发现么,天底下最可怜的是我啊?要男人没男人,要钱财没钱财,两袖清风。”
安屛眯着眼:“听说这家妓院旁边有家南馆。要不,你去包养一个?”
“呸!”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余下的没几章啦
79 养条龙(41)
四月,春末的风开始带来了炙热,宫内的嫔妃们夏衫渐出,填补了皇帝久病来的灰色。
张公公来到宫殿外时,皇后刚起没多久,正由着早到的嫔妃伺候着用早膳。听人回禀,皇后让人请了公公入内,居高临下的问,“公公踏露而来,是否有了七皇子的消息,”
张公公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左右看了一眼,皇后不以为意,对伺候的嫔妃道,“本宫的小幺出宫前还恋恋不舍,说每日里要给本宫书信一封,前两个月还好,这半个月书信就少了很多,想来是水患正急,他也一心在正事上,连本宫都忽略了。”
皇后这是拐着弯儿的夸七皇子能干呢,在座的人哪个听不出。有嫔妃笑道:“州王从小有勇有谋,好不容易长成,自然是能够多多替皇上分忧解劳,娘娘只用在宫中静等州王佳音就是。”
皇后哀叹了一声:“可怜本宫这颗心啊!”
张公公由着她们吹捧一番,等众人都歇了口,这才沉着的垂首道:“回禀娘娘,今早皇上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州王……身染瘟疫,于五日前焚了。”
宫中一时静闻落针。
皇后早已没了那份得意,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张公公道:“州王治水患时,在当地染上瘟疫,随行太医拼尽全力依然无法挽回州王性命,于五日前……”
“住口!”皇后大喝,抓着手中的碗就朝张公公的身上投掷而去,张公公侧身躲过,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话:“娘娘节哀!”
“住口啊!”皇后几乎摇摇欲坠,眼中却没有泪,“本宫的子晟怎么会死,一定是传信之人谎报!子晟身子历来康健,怎么会与那些贱民一样……”
嫔妃们多年来受到皇后压制,太子死的时候,众人并没有在皇后脸上看到悲戚之色,遥想到一些老宫人的传言,觉得皇后凉薄之人大有之,也有人暗地里诅咒之。如今,皇后真正的嫡子突然死去,还是那种不光荣的死法……顿时有人已经想到了皇后现在的处境。
没了嫡子伴身,其他几位皇子具都不是皇后所出,再加上州王出世后,宫中的新生婴儿几乎绝迹。一个皇帝,嫔妃少说也有九位,皇帝统治越长,嫔妃越多,一直到现在的三十多位。没有皇子皇女在旁的大有人在,聪明的自然知道是皇后的手笔,恨得牙痒痒者之余又无可奈何。现在,皇后的儿子没了,她们却都是一直没有的,没有得到过就谈不上失去,再看着皇后如今似疯似癫状,幸灾乐祸者的神色怎么掩盖都掩不住。
何必掩饰呢,横竖她的后位也保不住了。任何一个皇子登基,都不可能立她为太后了。皇子们的生母被皇后压制了多年,怎么还会容许她爬在自己的头上。
宫殿屋檐下的铜凤随风摇曳,发出叮叮的脆响,如母亲的哭泣,又似女子的轻笑,幽幽长长。
张公公回首望了眼那华贵的宫殿,摸了摸脖间的痕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痛失亲人的仇,他也终于让皇后尝到了。夺宝这场戏,正是高·潮时。
*
张公公回到勤政殿,老皇帝却没有如年前那样勉强支撑着病体连日看奏折,相反,与哭嚎不止的皇后不同,老皇帝正悠哉哉的欣赏画儿。
这个起名勤勉的宫殿里,到处挂满了画像,一幅幅画中都是一名女子,或坐或卧或轻舞或弹奏,惟妙惟肖,色与神授,只迷得老皇帝神魂颠倒万事不顾。
张公公看到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轻声道:“皇上,明日要上朝,这些折子……”
皇帝正抱着一副女子春睡图不撒手,那张老脸上已经布满了沟壑,病魔折磨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魂魄。他只是挥了挥手:“说来说去还不是立太子之事,但凡立太子的一概留中不发,其他的你看下,不打紧要的盖了印玺就是。”
张公公丝毫不意外,躬身说是,就行到了龙案前。他没有去碰那叠最高的折子,只要是封请太子的折子早就被小太监区分了出来,余下的两堆,一堆是其他朝政的奏折,一叠只有两三本折子的是寿王与文王的折子。
张公公从那最少的一叠里面抽取了一本,是寿王的亲笔。道最近边关军事吃紧,皇城内牛鬼蛇神也比以往多了不少,各种恶事层出不穷,寿王求请皇帝抽出部分宫内的禁卫军维持皇城持续,以安抚百姓。
禁卫军首领是皇帝亲信,在太子在位之时,甚至于太子的娘家齐家有点外人不知的关系。太子故去后,这关系也就被掩埋了。禁卫军历来只是守护皇宫的皇帝嫔妃,很少外调,寿王这分心思明着是为皇城百姓,暗着不就是分散宫内的兵力么!
张公公一目十行就看了明白,他根本不言语,拿着朱砂笔,模仿着皇帝的笔迹写下个‘准’字,又拿了皇帝的玉玺,在朱砂里面压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按在了奏折上。如此,一份关乎调遣皇宫兵力的折子就悄无声息的颁发了下去。
张公公又随意的看了几个折子,有的弃之不顾,有的直接驳回,忙完了之后再回头,皇帝已经抱着那画卷在龙案下疲倦的睡着了。
张公公暗叹一声,轻而易举的抱起皇帝放在龙椅上,盖上毛毯,又下意识的摸了摸颈脖间的痕迹,平静无波的出了宫殿。
四月,宫中突然出现了刺客,幸亏张公公激灵,替皇帝挡住了致命一剑,皇帝愤怒下命文王彻查,皇城风声鹊起。
不过两日,文王就从蛛丝马迹中搜到了寿王府邸,口枪舌箭后,早已潜入寿王府邸的侍卫抬出一个箱子,里面有黄龙鱼服两套,玉玺一个,尚方宝剑一柄,震惊朝野。
寿王这是要提前登基的节奏啊,在太子人选未定之时,在皇帝还没挂的时候,你这是预备夺宫吗?
大逆不道!
就算是傻子,寿王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文王给算计了,那黑心肠的,这么多年心是越来越黑,一下子就把寿王的夺嫡路给堵了。寿王被皇帝关在府邸不准进出,等到事情查清楚后再定罪。
都说定罪了,还查什么?
已经得了禁卫军一半兵权的寿王府邸当夜就亮起了烛火,在皇宫最高处看去,只觉得寿王府的火龙要腾空了一般,气势十足。
张公公哪里有病卧在床的样子,他的身上甚至没有一丁点替皇帝挡刀的伤口,那身姿站在高地,犹如俯瞰苍生的巨人,带着冰冷的笑意,看着他们挣扎在荣华利禄之间。
这一夜,皇城内外打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握着大刀的士兵,就连宫门处,用木柱撞击宫门的轰隆声也连绵不绝。
街道上所有人都关门闭户,看着窗外影影绰绰举着刀和火的影子,瑟瑟发抖。
文王早已从秘道回了皇宫,安抚着气得要晕厥的皇帝:“父皇,儿臣定然不会让他踏入宫门半步,您尽可放心。”
皇后也被宫人们抬了进来,州王死了后,皇后也瞬间老了十多岁,瞧着已经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妇人,可众人心里明白,皇后如今也才四十多岁,远远不到五十。不过,这等时候,谁也没有闲心去关注她了。
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一人占据了宫殿一方,遥遥相望。
皇后喉咙里缓缓发出嚯嚯的声响,她问皇帝:“这是怎么了?又是你哪个儿子要死了吗?”
皇帝面色有着异样的潮红,拿着茶盏就要朝着皇后丢掷而去,可惜病了太久,茶盏在半路就落了地,溅了一地的茶水,如同看不清颜色的血,一滩滩的,在摇曳的烛火下甚是刺目。
皇后不以为意,自顾自的道:“死得好,都死了才最好!本宫的儿子死了,被你其他儿子害死了,他们也该死,都该死!”
文王刚刚从外面步兵回来,听了这话喝道:“娘娘,请慎言!”
皇后大笑:“怎么,本宫说错了吗?你们这些兄长全都嫉妒子晟,嫉妒他从小得到皇帝的爱护,嫉妒他有个皇后娘亲,嫉妒他聪慧文武双全,他们都恨不得他早死!你们得手了,高兴了!哈哈哈!”
皇帝气得全身发抖,对宫人厚道:“让她闭嘴!”
本来就胆战心惊的太监宫女们顿时身子一颤,这种非常时刻,帝后还内斗,真是让人无语。不过,服从已经刻在了本能里,有两个高大的太监立即上前,一人用手帕捂住了皇后的嘴,一人直接拿出绳子将皇后绑缚在椅子上,只留下对方一双仇恨又嘲讽的眼,不停的扫视着皇帝和文王。
文王心里憋着一口气,对皇帝道:“皇城外还有三万常驻兵马,如今城门关闭,儿臣已经派出亲信去求救。宫内只要坚持到天亮,叛军即刻会被双面夹击,到那时,叛王再大的能耐也难以逃出生天了。”
皇帝半瘫在龙椅上:“你去办吧,誓必要坚持到那时。”他顿了顿,抬起混沌的双眼,别有深意的道,“等到寿王伏诛,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文王很有定力的掩饰住心里的狂喜:“寿王倒行逆施,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父皇的大任。”
皇帝根本懒得再听这些话,不耐烦道:“你去忙吧!留下足够的兵力保护朕即可。”
“是!”
寿王逼宫并没有持续到第二日清晨,他手上兵力不多,并且实在获罪的情况下,原本投靠他的人心思动摇,相应他逼宫的人比预想的少了不少,兵力不足,宫门被撞开的同时,皇城的城门也被驻兵撞开了,一方还没抓到皇帝,就得知自己被包了饺子,大势已去。
寿王当场伏诛,身首分离。
四月下旬,文王被册封为太子,五月,皇帝驾崩。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存稿箱,很久没见了,一直到这篇文结束都会是我来招待大家,请大家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