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章 叹受辱(1 / 1)
三三章叹受辱
士吾听罢慨然应允。
于是人马就地休息,我与士吾、孟大人、文博几个上了就近的一辆马车。
士吾虽是衣裳穿得落魄,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份身为皇族血脉的尊贵与骄矜。
我们几个与士吾见了礼,孟大人便问他:“尊驾先祖何人,之前可在京城居住,尊驾青春多少,可否婚配,可有子嗣?”
士吾道:“我是太祖的第十一代孙,父亲梁叔纳,祖父亲梁俨之,高祖梁彦敏。今年正值而立之年,娶妻王氏,乃前朝大宗正司王宗正的嫡女。膝下已有嫡子三人、嫡女二人,庶子女共十一人。”
说到此,士吾眼框湿润了:“金人陷城,太上皇北狩,我的家眷如此已不知去向……”
孟大人忙道:“吉人自有天相,您能劫后余生已是万幸,令公子必然也能安然。”说罢又问:“建中年间曾有宗室向明宗进献自己写的文章,明宗十分欣慰。命学士院对其考试,而后赐与他‘进士’之称,并予以超擢。这人尊驾可知晓吗?”
士吾道:“不才正是祖父。”
孟大人又问:“令祖父如今如何?”
士吾叹了一声:“我幼时原同家祖一同在睦亲宅居住的,后因众宗室子嗣太多,便随父亲搬到了广亲宅,成亲后便在芳林苑居住。金人陷城时祖父便卒了。我们这些做子孙的,也不敢大声声张,只草草将祖父葬了,真真愧死人也。”
孟大人听得士吾的话,朝我和文博点点头,那意思,士吾是宗室无疑了。
我便问他:“皇叔,不知太上皇在北狩途中情形如何?”
士吾又是一声长叹:“太上皇并不认得我,金人对太上皇看管得严密,等闲人物也上不得近前。只是听说景王每日服侍左右,衣不解带,食不茹肉。金人对我等虽多有不屑,对太上皇还十分客气的。又有景王照应,想必太上皇应是无恙的。”
“太上皇于途中可有什么话传出来?”
士吾摇头道:“太上皇幸洺州时得遇十王、十二王,对二人哭曰‘愿与王俱死’。”
“那别人呢?贵人们、皇子、公主们?”
“金人暴谑,对太上皇尚有些客气,可对其余人等,便连下人也不如。
稍不如意,非打即骂,于吃食上也是多便多,少便少,总没有及时的时候。听说十王到得庆源府时,因为没吃的,竟冻饿而死了……
大队人马离开京都后不几日,便有金贼趁着后妃更衣,乘机施暴。有的后妃不堪受辱,便碰头而亡,有的胆小的只能忍气吞声。
至于公主们,更是凄惨。有那年纪小的,便做了使唤丫头,那年纪稍大些的,都入了金人营帐。只那领头的一个金人,隔几日便要换一个,我在营中不足一月,便知有十几位公主被其染指……”
听到此,我心如刀绞。我的父皇竟是生不如死、我的皇叔竟被冻饿而死,那些或富贵或明艳或清丽的后妃们竟受如此大辱,我的兄弟姐妹们竟被人如此践踏!
而此时此刻,我呢?我在做什么?沉迷在自己的小情小爱里,纠结于自己的容貌如何不动人、身段如何不柔软、双脚如何不小巧?
我好恨,恨自己不是男人,不能提刀上马阵前杀敌,不能力挽狂澜救我的兄妹们于水火。
我的拳重重砸在案上:“皇叔,我堂堂大楚皇子、皇女,便眼睁睁看着受金人之辱不成?”
士吾叹道:“人到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或好或歹,总有一条命在,若是一气之下撞头而亡,倒是落得个干净,可这条命也就完了。又无处掩埋,好的便找条席子卷了,更多的随便抛到沟里。
想宗室中的,哪个不是金枝玉叶,哪个不曾是锦衣玉食的,到头来连个葬身之地也没有。
许多人不是怕死,怕得是死无葬身之地,将来便是想转世魂魄也找不到归路……”
“皇叔,别说了……”此时便是我再忍着,也是泣不成声。
士吾有些疑惑,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孟大人:“这位公子却是心诚血热的。”
孟大人看了我一眼,对士吾道:“不敢瞒皇叔,这位便是太上皇的十四公主,当今的定国长主公。”
士吾倒吸了一口冷气:“莫不是那个扮男装、闯西城、搬救兵、颁诏书的十四公主?”
孟大人道:“正是。”
士吾啧啧叹道:“公主真乃忠义之人。坊间将公主传得神乎其神,我等也只当公主是身阔脸黑壮如男子的,不想竟是一个清秀的少年。”
我脸上一红,摇手道:“皇叔见笑了,哪有那样神勇,不过是事到临头的无奈之举罢。”
士吾叹道:“若我楚人都能公主这般血热,那金人想也不能如此恣意了。”
正说着,我偷眼看了文博一眼,只见文博的脸色极其地难看。在我们三人说话之时,他是一语皆无。我自然知晓他想什么,又为何迟迟不发一问。
其实不用问,士吾说得已然很明白了,年纪小的公主都做了使女,年纪相当的便都入了金人的大帐。
那玉瑶如此美貌,在国中享有盛名,金人又怎么会放过她?若是她还活着,那定是受辱无疑。若她已亡故了,那定是不堪受辱自己了断了。
正想着,孟大人便道:“不瞒皇叔,如今我们欲往临安与皇上相汇。队中护送的是当今太后,如今既然相遇,待禀报太后再做打算。”士吾听后大喜,连连点头。
我见孟大人下了车,便对士吾道:“叔父稍后,十四陪孟大人前去。”请罢便也跳下了车。
我暗道:此时没有别人,文博是否要问士吾些什么呢?
宗室之中,子嗣众多,像士吾这般有十几二十几个子女的很是常见。到士吾这辈,早已是与皇室出了服的,若在平时根本与皇室联系不上。可如今乱世,皇室与宗室血脉相依荣辱与共,从未向现在这样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士吾拜见过母亲后,自然又是一番悲喜交加。他听从了母亲的建议,跟随大队人马一同去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