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及笄礼(1 / 1)
三十章及笄礼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文博与谦父虽有各种不和,但在对京城的态度上却是一致的。这两个人联手倒也是珠联璧合。
他二人先是命躲藏在京城中的人散布了新帝登基派大军回师京都的消息。城内顿时乍了锅,饱经战火的百姓谁不盼着王师北上,谁不盼着新帝眷顾?于是众人欢喜非常,奔走相告。
谁知,不足两日,京中又传出了张士昌明尊新帝暗中与金人暗通款曲的谣言。于是前一刻还欢喜的百姓又害怕起来,争着往家里运米买面,以备围城之需。
京城的米价便突然爆涨,如此一折腾,有米的商家便囤着不卖,想再等时机,没米的百姓又心急如焚。于是,大军还未到京城,京城里便出了好几起因买米不成而引起的爆乱。
城中百姓心中惶惶,守城的兵士们日子也不好过。若说原先随着张氏与李谦父见仗还能说一句各为其主,如今新帝已然登基了,名正言顺又人心所向,他们若再与王军相抗,那便是谋反之罪了,当时的张氏连一个李谦父都敌不过,如今面对浩浩而来的大军又如何自保?
城中情形如此,张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军民整日人心惶惶,谣言漫天飞舞,饶是他铁腕镇压了几回,也是弹压不住。眼见楚军不日便到,那金人却也不肯出兵相助,光凭他自己,几万军马一座孤城又如何是好?
正当张氏因着这些事情整日愁眉不展时,突然又在自己的卧房之中看到了一封谦父写给他的书信!
这可真是让人胆颤心惊魂飞天外了。
于是,当大军离京城还有三十里时,便有张氏派人牵了牛羊去劳军。
当大军行到城下时,便有张士昌亲自出城相迎。
接下来的事,更是顺理成章了。
谦父接管了城中的兵权,士昌跪接了九哥的圣旨。文博与父母团聚,我也终于见着了终日惦念的母亲。
一切来得似乎是太顺利了些,想像中刀光箭影、血流成河、矢石满天都没有发生,多日来的担心忧虑都成了杞人忧天。
想想当日谦父装成金人诈开城门已是高明,如今有了文博,竟是兵不血刃轻易便得了城。
心中纵是对文博于我的轻视再不满,可我对文博的钦佩之情却又添了几分。
该拿的拿到了手,该用的也用了个尽。
团聚了几日,文博便张罗着要启程赶往临安。母亲、孟学士一家自然是要随着的。
临行前一夜,尚卿附在我耳边道:“长主公可知今日我见了谁?”
我此时已是心满意足,见尚卿神秘的样儿便笑道:“莫不是玉皇大帝天王老子?”
尚卿笑道:“却也不是。是李将军。”
我腾地坐起身来:“他找你做甚?”
尚卿见我如此神情,嘴上虽不说,可眉眼里却俱是笑意,她道:“李将军说如今眼看就要到寒食了。京都习俗,满十五岁的女儿是要在寒食这日行笄礼的。长公主今年正好十五岁,明日便要走向的,他说是赶不上了,便托我将这个给您。”
说罢便从身后递过来一只雕着缠枝牡丹的红漆匣子。
我见了这个,并不去接,只冷冷道:“尚卿,你糊涂了。我及不及笄,与他有何关系?我要他的东西,这又算怎么一回事?这东西从哪来,你送哪去,我却是要不得。”
尚卿一笑:“我也是如此回他的,可他却道此事非关私相授受,也无关男女情事,只是臣子对长公主的祝福。若长公主有朝一日能用得上,也算他的一点心意。”
见我不理,尚卿又道:“我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李将军却也坦荡,曾当面将这盒子里的东西示我。我见了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又看李将军说得至诚,便大胆接了。”
“坦荡?至诚?”我哂笑一声:“尚卿你不是说你也算是识人的吗,怎么竟觉得李奸是至诚之人?”
尚卿敛了神色,想了想,这才道:“李将军在长公主面前自是戏谑了些,可身为一军统帅,却并非您想得那样阴险狡诈的。不然,他又如何能服众?您还是看看东西罢,若是觉得不妥当,我再送回去。”
我看了尚卿一眼,觉得她说得也似有些道理,便将那盒子接了过来。
我原以为,按李谦父的说法,既然是贺我及笄之礼,这盒中定是枝钗了。
谁料打开一看,我却愣住了,盒子里方方正正地躺着一枚印章。石料只有拇指粗细,顶部稍尖些,底部方正。通体碧绿,却又于绿中泛些温润的黄,通身简单雕了青松、石阶、远山的图画,底部弯弯绕绕的也刻了东西,我却是不认得。
我问尚卿:“这么绿,是什么,玉吗?这又是什么字,怎么看不出来?”
尚卿笑道:“这不是玉,这叫寿山石,是印章中最好的石材。而这种颜色这样温润的更是难得。”
我撇了撇嘴:“你又不曾见过,怎么就知道这个难得?还不是听那李奸说的?你就替他吹吧。”
尚卿道:“寿山石黄红色的多些,这样碧绿的,我却是没见过。那字倒还认得,是小篆中的‘楚娥’二字。”
“楚娥?这两个字念楚娥?”
“正是。”
我长舒了口气,这个李奸还真是,还真是会挠我的痒痒。粗俗如我、无才如我,最喜欢的不是首饰不是衣裙,却是这些曾被我那些姐妹们讥为附庸风雅的文房清玩。
当日他曾笑我“王女为娥、美女为娥,似你这般既不是王女又不是美女的,却拿了枚楚娥的闲章,可真是可笑。”
可如今,他却将这样一枚刻着“楚娥”的闲章送了我,是什么意思?
再一次讽刺我?如今我与他已无来往,似是没这个必要。或是知晓了我长公主的身份,觉得以王女、美女形容我恰如其分,便刻了这个讨好我?他要讨好也是讨好九哥,如此费周折讨好我又有什么用处?
是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我都说了,本是各为其主,又并无私人恩怨,也不至于如此。
真的是出于真心,只贺我的笄礼?他一个大男人,心坚如铁,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下得了手,怎么会为我这样屡屡惹他恼他让他失了体面的人费这样的心思?
是了,一定是也想像文博那样迷惑我,好借此实施他那不可告人目的。一定是这样。
想到此,我问尚卿:“你怎么看?”
尚卿摇了摇头:“也说不太好,只觉得李将军对长公主也并非全无真心。”
“你的意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莫说是旁人,便是自己,谁又说得清?依我之见,纵是他对您有什么企图,可能花这样的心思送这样的礼物,也是难得。
他既然说是臣子对您的贺礼,您也不妨收下。究竟以后如何,且留心细看便是了。”
我沉吟片刻,对尚卿点了点头:“若是这样说,便罢了,且收下吧。”话虽这样说,心底里却早笑了好几回:便是那李谦父再奸,这印章却是好的,他既然送我,我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嘻嘻,李谦父啊李谦父,本宫自是说不上聪慧,可却也不是谁的当都肯上的,你也以为你可以是第二个孟文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