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三十三章 十八层冥海狱（下）（1 / 1）
虽也想尽快离开这种“鬼”地方，可那一杯酒下肚，脑袋竟有些昏沉了，眼前的景致也看出了虚影，吉吉的身子好像粘在了石凳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喝一杯就醉？”路易斯托着下巴，有趣地看着她。
吉吉才不承认自己醉了，而桌上的酒香又飘进鼻子里，熏得她骨头都软了。“好好喝的酒，不喝完多浪费。”
她抓起酒壶给自己和路易斯各斟了一杯，道：“陪我喝光它！”
路易斯笑道：“再喝你就要爬着下十八层了，到时别怪我不等你。”
吉吉努起嘴道：“真啰嗦，你不喝我自己喝了！”又一杯灌下去，齿间留香，让人陶醉其中。
路易斯自是来者不拒，就这样，吉吉一斟再斟，两人不一会儿就几乎把这壶酒喝个精光。
吉吉仿佛拼了命一般，最后醉得连酒壶都握不住，手不听使唤地将酒水溢出酒杯。她一点酒量都没有，却喝得这样多这样急，脸色已显得很难看，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可为何还要豁出去似的继续喝？
路易斯不再接她倒过来的酒，脸色沉下，静默一会儿，终于道：“拖延这一时半刻又能改变什么？”
刚把一杯酒强行送到嘴边，手一抖，酒洒出大半。吉吉僵住了动作，缓缓抬眼对上路易斯的眼睛。
他总是如此轻易便将她看透，让她输得体无完肤，在他面前无地自容。为什么，总要对她如此残忍……
她放下酒杯，胃里灼痛，酒精点燃的热浪一阵阵向上返。她说不出话，仿佛一开口整个胃都会被吐出来。
圆亭外，大雪又开始弥漫，大片大片的雪花如秋叶一般飘来，被亭子一圈结界阻隔，沾到结界银白的流光立即消融，而那些唯美的六角形雪花轮廓则被原封不动印入结界里，由上至下缓缓流动，宛如雪花灵魂的投影在水面漂流……
极目四望，风雪后只有无尽的暗夜包围，包围着荒芜的世界里一息尚存的两个人，却仍要苦苦为难自己，彼此隔绝……
结界上的雪花剪影晶莹剔透，银光耀眼，却只刹那芳华，转瞬成空。
寂寞如雪……
“就不能陪我……把这壶酒喝完吗……”吉吉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开口。
“多少我都能喝，可有意义么？就算把我灌醉又能拖延多久？总有一刻我会离开这里去见桑，你知道怎样都拦不住我，为何还要自讨苦吃？”
吉吉忽然无力地笑笑，继续把那杯残酒抿进嘴里，已难下咽，眉心微微一蹙，恍惚道：“就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啊……你都不愿……为我停留吗……”
路易斯霍然一怔。
吉吉把最后一杯酒倒满。“就因为知道……见到桑以后……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陪我一起……所以才……才舍不得这一时半刻啊……”
“呵……呵呵……可是你……不明白……”吉吉已无力把酒送进嘴里，醉意袭人，她趴在桌上抬不起头。
路易斯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想着她的话，心里一阵绞痛。
他怎会不明！
这些话是否早就想告诉他？却只有醉时才忘记掩饰，如梦呓一般涌出？
也许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她也不会感到难为情，而他也根本不必回答，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扯了下嘴角，苦笑出来，摇头，他做不到。
这是她至诚至真的心声，他怎能当做全是梦话？
一直以来，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是眼中一闪即逝的黯然，都透着对他欲说还休的感情。
而如今她已如此直白地告诉他，她舍不得离开他。
可然后呢？
然后又能怎样……
“吉吉……”他起身扶住她的双肩轻轻摇了摇。
吉吉疲惫地撑起身子，站起来，眼神涣散四处张望，忽然走下圆亭的台阶要闯出结界。
路易斯知道此时这结界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连忙将她拉回身边。
她醉眼朦胧地说着：“我知道你不愿和我呆在一起……一刻也不愿……那就走吧……我们这就启程离开这里……”
可是她的脚步跟不上心念，踉跄几步，忽然身子一软便要滑倒在地。
他就势俯身，让她坐下来，靠在他怀里。
吉吉晃了晃脑袋，声音无力道：“别急……我这就站起来……站起来……我们走……”说着挣扎着起身。
路易斯扶好她不让她乱动，说道：“别闹，醉成这样还怎么走，给我乖乖睡觉。”
吉吉醉眼微睁，痴痴笑道：“好呀……睡觉……睡觉……嗯……被子呢？”
“没有……”路易斯无奈地把她乱伸出去的手按了回来。
“那怎么睡啊……”吉吉使劲摇头，“我要被子……还要脱衣服……才能睡觉嘛……”
“喂——”路易斯赶忙抓住她要解开衣扣的手，舒了口气，“哪那么多毛病！不许闹了，就这么睡！”
吉吉“嘻嘻”傻笑着，依旧醉意汹涌，消停不下来，扯着路易斯的衣袖摇来摇去。
“你说我们俩……谁会死得早一点儿呢……谁呢……”她迷迷糊糊说着，脸颊被酒意熏得绯红。
路易斯不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无奈回道：“死你个头！本大爷定然长命百岁！”
吉吉撅撅嘴，点着他的鼻尖道：“你呀……就不会说点儿好听的哄我开心吗……就不能说……说……‘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吗……”
“少肉麻！”路易斯拨开她的手，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她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过这些话，恐怕是要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吉吉终于醉闹得倦了，打了个呵欠。空气中还是寒意习习，她索性抱住路易斯把他当做枕头和被子，睡前还不忘把想说的话说完，喃喃道：“要是我先死啊就留在这里不去投胎……等你……像弗兰西斯一样……不过只等五十年……就五十年！因为太久了就会变成老婆婆……到时就算你来了也认不得我了……”说罢“呵呵”笑了笑，遂昏昏睡去。
路易斯怔然一瞬，心里忽然涌出一团暖意。何其不易，在这浮沉不定的幻世里竟还有一人愿为他驻足等待，越过生死的距离……
被她死死卡住挣脱不开，他没奈何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大剌剌的睡相，嘴角不禁弯起温柔的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