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三十章 无声之诺（下）（1 / 1）
已渐昏迷的雷蒙德忽而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样清新优雅……他缓缓睁眼，眼前，清丽绝美的脸庞深挚地望着他，似欢喜，似哀愁……
“米歇尔……”他力图起身，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
米歇尔听他唤着自己的名字，忽然心中一暖，感到他们还可以活着相见，世上没有比这再好的事了。
她有些激动地出声，“你……曾经答应过我，不可以轻贱性命……”
雷蒙德蓦地一怔，在她眼中他看到了一抹含蓄的情愫，仿佛一瞬间有了力量，她不要他死，他就要拼了命地活下去！
“嗯……”他微微点头答应，两人目光交缠，许久，会心一笑。
方才击退肯尼思进攻的是米歇尔的无弦琴，情急之下她奏琴引出木属性术法的力量，竟果真达到了效果。
“无弦琴么，”肯尼思虽已被震伤心脉，再无力出招攻击，却还是淡淡一笑，“五合洲神迹果然不同凡响，只是米歇尔公主恐怕还有所不知吧，神迹能量释放一次便会消耗枯竭，你如此轻易就用掉了这仅有的一次机会，未免有些可惜啊。”
听他这么一说米歇尔才察觉到手中的无弦琴已不复灵性的光泽，想必正如他所说已然失去神力，现在便只是一块普通的古木罢了。不过她没有后悔，为了雷蒙德用去这次机会是值得的，曾多次拼命护她周全的雷蒙德，她也要为他做点什么才行啊。
米歇尔和雷蒙德已被土军士兵层层包围，只要肯尼思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被乱刀砍成肉酱……米歇尔看着雷蒙德，满怀歉意，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将他救出险境。
雷蒙德却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微微冲她摇头，“你不用管我，自行突围而出，想必他们也是拦你不住。”
“那怎么行！”米歇尔冲口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一个人离开，无论生死，一个人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她执拗的性子跟他如出一辙，雷蒙德亦是无法再劝。
“好一个不离不弃。”肯尼思眼中颇有欣赏之意，“此生能得一人甘愿生死相随，想必也总该死而无憾了。”
“慢！”忽然有人出声制止了肯尼思下令诛杀二人，众人齐齐望去，竟是凯文缓步走来，银色披风随风鼓动，风姿卓然。
肯尼思稍显意外，随即笑了出来，在凯文走到他身边之际低声道了句：“看到佳人执意赴死，心有不忍了？”
凯文没有回答，径直来到米歇尔和雷蒙德面前。
米歇尔抬头仰视他，这个曾经暗中帮过她多次的男人，如今却要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弟弟么，权力的斗争当真残酷……
“凯文……”米歇尔的目光在恳求他放过雷蒙德。
他眼中不禁一黯，目光微转，就看到雷蒙德直直盯着自己，仿佛从未真正看清。
“为了王位，你残杀法空族人，利用父王，嫁祸夏尔曼，又囚禁了卡宁。现在为了逼我自投罗网，居然眼睁睁看着金国无数百姓干旱致死也不肯放出水源。这一切所作所为，我不明白，你怎能忍心，怎能如此心安理得！”胸中一腔义愤，雷蒙德激动地质问道。
凯文静静看着雷蒙德，忽而眼中闪出叹息之色，如同自语一般幽幽道：“你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你是雷蒙德，我纯洁善良的弟弟，令人嫉妒的弟弟……”
“什，什么……”雷蒙德不解其意。
凯文没有言明，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对这个弟弟，自己怀着怎样的感情。然而被某种柔软的情绪触动心弦，他临时决定给雷蒙德一个机会。
“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也可以任联盟军打通河道。”凯文道。
雷蒙德一惊，在米歇尔的搀扶下站起身，“此话当真？”
“不过你要活着离开，还是要救金国百姓，你只能二选其一。”
雷蒙德望着还有一半距离便可连通的水源，毅然问道：“怎样才可让我打通河道？”
“你选择救人便只能以性命相抵，”凯文说着指向一旁湍急的河水，“你纵身入河。”
“不可！”米歇尔连忙阻止。
联盟军战士以及乔和博斯科脸上都是无比惊愕。
雷蒙德看着他们，仿佛是最后的一眼诀别，转身对凯文道：“我答应，你也要信守约定，让我联盟军打通河道。”
乔大声道：“四王子三思！联盟军不可一日无主！”
雷蒙德冲他摇摇头，“乔，拜托你率领众人尽快疏通河道，金国百姓都在翘首以盼。”
博斯科看着雷蒙德一如既往倔强如孩子般的脸，眼中隐隐闪出激动的光芒。
“凯文我求你不要逼他，”米歇尔哀求道，“你明知他救人心切，给他这两个选择根本就没有意义。”
凯文略一思量，看着米歇尔，点点头，“也罢，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但要视他的能力而定。”
说罢，凯文转向雷蒙德，“只要联盟军打通河道之时，你在水中依然活着，我便放你们离开。反之在此过程中你若溺亡，尸体浮上水面，我便会终止联盟军的行动。所以你若想救金国百姓，就要竭尽全力活下去，明白么？”
联盟军战士听后大惊失色，乔上前劝道：“四王子，如此太过凶险，你万不可答应。”
雷蒙德却执意道：“若想我不死，你们就要全力挖掘河道，越快越好，一切看你们的了。”
“我们……”乔顿感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快要将他高大的身躯压垮，因为如果不能在雷蒙德坚持闭气的时间里挖通河道，雷蒙德就必死无疑，金国百姓也无法得到水源。
“加油！我相信你们！”雷蒙德拍拍乔的肩，转身冲全体联盟军道，“大家全力以赴！联盟军战士永不言弃！”
望着主帅毅然步向河岸的身影，联盟军全体军心大振，随后的挖掘个个都拼尽全力，为主帅在河水中的坚守争取时间。
博斯科看着战士们热血沸腾的脸，忽而想起在云海外雷蒙德对他的一问——“你有没有，哪怕一刻，当自己是联盟军的成员？”猝不及防，他的心不由得震颤了。
这样的联盟军……
……
当雷蒙德纵身入河的一瞬，米歇尔的心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僵立在河岸一动也动不了。
细雨如织，一丝一缕飘零在她眼前，她的视线只是茫然望着滚滚奔流的波涛，却不觉热泪涌动，润湿了她的眼。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原来雷蒙德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如今他消失在她眼前，生死未卜，那块空间霍然变成空白，她的心就一瞬变得空荡荡的。
将会是永远的缺失吗？
她心神一凛，俯视湍急的浪花，在众人毫无预料之中启步奔去，飞身跃入！
身后众人无不惊愕。
凯文眼睁睁看着那雪白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茫茫沧浪。
肯尼思不由叹道：“这种地步还能生死相随，米歇尔公主的心看来已经献给了四王子啊。”
……
拨开水流的纹路，在昏暗的水下米歇尔寻见了雷蒙德的身影。为了防止被激流冲走，他正一只手抱着水底的树根竭力屏住呼吸。
她游过去拉住他手臂，他惊讶地回望。二人均无法说话，然而那相望的眼神足以传达所有情愫。她焦急地示意他随她上岸，他摇头不走，却用力推开她。然而她也不走，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微微一闭，再度睁开时便是心意已决，告诉他，我陪你。
他惊呆地望着她，不曾想他会有能力令她追随。从来他都认为她在追随一个人的脚步，而那个人是罗恩。可如今她竟选择与他生死相随，雷蒙德痴痴地看着她，还是不敢相信。
这时她含蓄一笑，脸上的柔美胜过千年的珠玉。抬手轻轻覆上了雷蒙德环着树干的手，贴紧，给了他最坚定的答复。
他终于相信这一切不是梦幻，深深的对视中，他们用最短暂的瞬间完成了一生的许诺，哪怕这一生即将走到尽头。
米歇尔倾身向前，在水波荡漾中缓缓靠近雷蒙德，投入到他的怀中。
略微一怔，他俯视向她，看到她那样安稳的依靠着他，他的目光也逐渐安定下来，单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身。
一切动作都是那样温柔静默，无声的水底，他们靠着灵犀相通互诉衷肠，任暗流激荡也要紧紧相依。
……
不知过了多久，水中忽然躁动起来，接连有人影跃入，拨开重重幽暗寻到了他们。
是联盟军的战士们，看到雷蒙德的身影，欣喜若狂，一拥而去。
不负所托，他的战士们终于打通了河道，在他屏息极限之前完成了任务！优秀的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