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三十章 无声之诺（上）（1 / 1）
为解救金国受旱的饥民，雷蒙德马不停蹄率领联盟军奔赴水沙国，企图在洪灾之际，趁乱挖通水国与金国间的河道，将水源引入金国，缓解旱情。
夏尔曼虽知如今是多事之秋，自顾尚且不暇，雷蒙德此举无疑会为本就零落的联盟军雪上加霜。然而望着他风尘仆仆，却依旧坚定而充满希望的眼睛，她不再犹豫，她知道，她的弟弟不是一时冲动逞强好胜，而是真的长大了，明白了究竟应该为谁而战。
进入水国境内，地上满是洪水冲击后的泥泞。若非洪水肆虐，边防岗哨里缺兵少将，联盟军队伍也不会如此轻易越过边境。
马蹄踩在泥泞的道路上一步一滑，雷蒙德却不休不眠，终于在第二日正午赶到了距离金国河道最近的一条河流，两条河仅有几里宽度，只要将其间打通便可引水入金国抗旱救灾。
雷蒙德亲自上阵调度联盟军开挖河道，另一边夏尔曼率领乔等一部分士兵与“护川大营”里的土国军队周旋，为挖掘争取时间。
然而没过多久，凯文竟带着肯尼思及一路人马亲身出现在河边，看着忙得大汗淋漓的联盟军，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
“原以为只有雷蒙德会如此冲动任性自投罗网，没想到连夏尔曼你也失去了理智。”凯文来到夏尔曼身边平静说道。
“冲动任性，失去理智，”夏尔曼冷笑一声，“你是觉得作为大哥，你很了解我们。”
“难道不是么。”
夏尔曼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我只能说你所了解的是从前的我们，而人是会变的。”
凯文目色一沉，“哦？”
“你以为我们没有料到此行的凶险？雷蒙德从金国返回的一路上你就遍布埋伏，而到了这水国更是你的势力范围，你又怎可能任我们妄为？”
“既知我是请君入瓮，又为何执意成行？”
夏尔曼望向远处一纵排开正奋力挖掘河道的联盟军将士，最后将视线落在同样亲力亲为，一锹一铲卖着力的雷蒙德身上，心中无比快慰，语气也不觉豪迈了，“因为我们的弟弟不肯见死不救，在土国不肯让出水源的时候没有放弃希望，而是另寻他法，要用自己的双手给金国那些无辜的百姓开辟一条生路！”
凯文略微一震。
夏尔曼接着道：“就算他这次打不通河道也回不去金国，他也不会有遗憾，因为至少他努力过了。如果坐视不理，他会后悔一辈子。不过你也知道他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才亲自前来守株待兔的不是么？”
“没错，你作为大哥还是很了解他的，”夏尔曼忽而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了解他从小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对别人的性命永远比自己的性命更加看重。”
凯文眸光微微一闪，没有做声。
“所以先前水国一役你才向父王提议不让雷蒙德参与，因为你知道他下不去手，反而会给我们添乱。”夏尔曼说着嘴角一挑，“其实，你心里是嫉妒他的对不对？”
凯文再度震惊，瞳孔蓦地收缩。
“你嫉妒他有一颗善良的心，在这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皇室还能保有一颗纯洁无瑕的心，这也是你曾经拥有的东西，只是后来你丢掉了。我没猜错吧？”
凯文依旧说不出话，目光却也不觉投向远处雷蒙德身先士卒的背影，眉间不由得饮恨地一蹙。
“我不会猜错！”夏尔曼忽然提高音量，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愫，“因为，我也嫉妒！”
凯文睁大眼睛看着她。
夏尔曼的表情透出沧桑之意，“我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儿时的自己，拥有水亮的双眸，纯美的笑容，洁白的双手……而现在！”她猛然张开十指，颤抖着端到自己面前，“这双手上的鲜血永远也洗不去了！我们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就算死都无法赎回的罪恶！”
“够了！”凯文蹙眉喝止了夏尔曼，略微平定了一下情绪，“正因为怎样都无法赎罪，所以也便无须挂碍，更不怕再多加几条罪行！”说着转眼看向联盟军，不出所料，肯尼思已然带人将他们包围。
“雷蒙德！”夏尔曼一惊，却见倏忽之间双方已经开始交手。
乔见状立即带人赶去支援，而当夏尔曼也要出动时，却被凯文“画地为牢”的结界锁在了原地。
“你！”她愤怒地望着凯文。
凯文不疾不徐道：“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们这令人嫉妒的弟弟究竟有多大能耐？”
夏尔曼无法，她的法力比不过凯文，因而暂时挣脱不开结界的束缚，只得远远观战。
已然挖通一半的河道被凯文军队的骚扰打断了进程，雷蒙德立即组织联盟军迎战，发出的“地煞”之术均被肯尼思一一化解，不得已只好催动了幽篁传授的木属性“风噬”之术，虽逼得肯尼思近身不得，却也因与自身土属性相克而耗费了大量灵力。
“呵呵，四王子居然突破了木属性的限制，想必其间有所奇遇，可喜可贺。”肯尼思收回招式，笑道，“只不过勉强支撑下去，以你一人之力也终不能挽救所有联盟军，反而会使自己力竭而亡，客死他乡岂不悲凉？何不投降，与我们一同返回土国，也好与二王子做个伴？”
雷蒙德怒目而视，“你们……抓了卡宁！”
肯尼思点点头，复而道：“为了金国那些不相干的百姓牺牲自己值得吗？干旱要将金族灭亡亦是天意昭然，你却妄图逆天而行，可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天意……”雷蒙德咬咬牙，倔强道，“即便如此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就算上天惩罚，我一人承担便是！”
“呵，”肯尼思无奈笑道，“可是现在，你怎能说是你一人承担？”他说着将视线转向正在激战中的联盟军将士。
雷蒙德立即会意，微皱起了眉……肯尼思说的没错，他现在哪里是一个人，所有联盟军的战士都在为他的决定拼命啊！
所以他不能犹豫！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让战士们做更多的牺牲。想罢，再度催动“风噬”之术击向肯尼思，强大的术力带着幽绿的光芒将其包围，光芒散去后，肯尼思的脸颊被划出一道细伤。
他微怔了一下，转而露出一个悠然的笑，抹掉伤口上渗出的血，“四王子术力精进至此，真让我不得不认真以对了。”
“不必多说，只管使出你的全力。今天除非我死，否则必要挖通河道引水入金国。”雷蒙德说着再度发力，两人在一片风起云涌中展开攻势，术法的幻影此起彼伏。
雷蒙德被密不透风的土术轮番袭击，只觉肯尼思的身影无处不在，可是身在局中他看不到全貌，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其实肯尼思根本未曾动手。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看着自己无数的幻影将雷蒙德围在中间犹如困兽，逐渐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灵力。
“当局者迷！”这边的夏尔曼却看得真切，一口便叫出了那术法的名字，不由得暗念，“如此高深的术法，他居然轻而易举施展……”
果真是当局者迷，雷蒙德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一味进攻肯尼思变幻莫测的影像，如此几番下来，体力已衰竭殆尽。而局外的肯尼思则看准时机，蓦然散灭了幻象，雷蒙德这才恍觉原来适才所有努力皆是徒劳无功。神思微滞之际只觉当胸一记重创，将自己整个身体击出数丈，狠狠摔在地上。
猛然涌上一口热血，雷蒙德抚着胸口艰难抬眼，肯尼思刚好收回出招的手，笑意不变的从容不迫。
“雷蒙德！”夏尔曼见了大惊，可结界却将她冲出去的脚步绊住，她愤怒地转向身旁的凯文，却见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那重伤的根本不是他的弟弟，连一只蝼蚁都尚且不如。
困战中的乔急忙突围而出奔到雷蒙德身边将他护住，挥刀朝走过来的肯尼思劈去，竟被他袍袖一扬掀翻在地。他的周身此刻正源源不断涌动着强大的力量，叫人近身不得。
乔不肯善罢，率一队联盟军欲行围攻，肯尼思根本不屑为他们多费精力，同样招来一众军士，竟是博斯科的队伍。
博斯科看到伤重倒地的雷蒙德，百感交集，却不得不拦住乔的去路。
肯尼思一步步走到雷蒙德身边，手中蓦然幻出一柄乌剑，俯视道：“四王子，如今你已自身难保，还有何法引水救人？”
雷蒙德隐忍胸口的灼痛，在乌剑的威逼下，缓缓起身。
肯尼思不由得一顿，在他眼前的人虽因失血而脸色惨白，可那双眼睛里透着的竟还是义无反顾。
他气息微弱，却依旧坚定，“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要……救人！”
博斯科看到这一幕彻底失了神，这就是他的四王子啊，曾经为了法空族在土军逼迫下苦苦支撑，如今又为了金国百姓以死相拼，永远那么奋不顾身，就好像命不是自己的。四王子……你的命跟我们都一样，就只有一条啊！
肯尼思笑出声来，“很好！既然四王子不肯受降，那我便做件好事，成全与你。”
雷蒙德拼出最后一丝力气迎上肯尼思刺来的乌剑，剑尖与术法两相碰撞，幻出耀眼的流光。然而术法的气势顷刻便陡然衰弱下去，雷蒙德已经耗尽了全身的术力。
乌剑力道反而大盛，冲破障碍直刺雷蒙德喉咙！
这时，只听空中传来悦耳的琴声，清脆空灵。随即如流星雨一般散落的荧绿色光芒纷纷朝肯尼思和他的乌剑击下，他虽闪避迅速，却还是被那力量波及，震伤了心脉。这术法的威力非同小可，所到之处地面被击穿数尺。众人皆为之惊叹。
来人俯身，轻轻将倒地的雷蒙德托起，靠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