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十七章 族长归来（下）（1 / 1）
木国政变后废弃的王宫里，雷蒙德独自一人走向法空族族长的休息室，怀着兴奋而忐忑的心情，皮靴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敲出“哒哒”的声响，正如他的心跳一样急促有力。
穿过长长的走廊，雷蒙德终于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他径直朝里看去，只见得一个清瘦的背影，披着一件墨绿色短袍，头发灰白却整齐地梳起，周身散发着古朴浑厚的气息。凭窗而立，老人嘴角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雷蒙德几步来到他身后，试探着问道：“您好，请问……您，就是法空族的族长吗？”
“久违了，四王子殿下。”悯维回转身形，面向雷蒙德。
心脏“嗵”地提了起来，雷蒙德看到眼前的老人，完全惊呆了。这个传说中的族长，拥有使全体族人心悦诚服的号召力，给族人带来无尽的希望和斗志，神一般的人物，居然就是他曾经见过面的，让他蒙上“通敌”之嫌的法空族老人悯维！吉吉的爷爷！
“族长……”雷蒙德震惊得不知说什么。
悯维却露出一贯慈爱柔和的笑容，道：“看来殿下还没忘记我这个老头子，而我也没有忘记曾经和殿下的初遇，当时我们聊得很投缘，记得我还说过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见，想不到这么快就如愿以偿。”
雷蒙德表情有些局促，迟疑着开口：“那时我完全没有想到您就是法空族的族长……这个族长的能力在我耳闻之中已然令我叹服不已，一直想象着他会是个怎样神通广大的人物，可……”
“可今天一见却让殿下失望了，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罢了，是不是？哈哈哈……”悯维说着愉快地笑了起来。
雷蒙德也跟着笑了，却摇头道：“我可没有取笑您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此机缘甚是奇妙。”
“的确的确。然而我听说就是因为那一次不期然的相遇，便使殿下被怀疑私通外敌，蒙上了不白之怨，以致负气离宫出走。”
雷蒙德点头，“确是如此。”
“那么后来呢？都澄清了吗？”
“用不着澄清什么，本来就子虚乌有的事，如果刻意去澄清反而显得心里有鬼，清者自清。”
悯维赞许地笑了，点头道：“殿下是明理之人。”
“不，”雷蒙德摇摇头，“我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所以一直想找到您问个清楚。”雷蒙德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族长，我不明白，为什么您当初说木国并非亡于内乱？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悯维把目光转向窗外的锦绣山川，目色悠远，问道：“木国的疆域如今在谁的统治下？”
雷蒙德当然知道是土国，但悯维的话一定不止为了说明这点，他追问下去：“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土国不过是暂时代理管辖权，以防止那些妄图自立为王之人争权夺势引起动乱，以致百姓受苦。木国还是木国，土国并没有要吞并它的意思，更谈不上与木国人民有什么仇怨。如此一来，敌对甚至屠杀法空族人不是很没有道理的事么？”
“看事情不能只用眼睛，还要用心……”悯维缓缓叹道，转过头时脸色已然严肃了几分，他没有正面回答雷蒙德的疑问，而是反问，“如果说木国政权真的只是亡于内乱，何以杀到王室子孙一个都不剩？让政权如此轻易就落入土国人手中？”
雷蒙德略一思量，只觉心寒，“您的意思是……这里有土国人的参与……”
老人笑了笑，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与他深究这个问题，只是望着渐渐昏暗的天色，发出了微微的叹息，“听说你费尽心力争取到了三天时间来解救法空族人，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不能在明天日落之前召集所有族人，三年前水国的一幕又会重演，大地又将被鲜血染红……”
老人所说那三年前的一幕，雷蒙德虽然未曾亲身经历，然而涅槃镜中的景象他却真切地看到了。那时的他深受震撼和打击，几乎离了魂一般看着老人，多么期待他能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不过是一场独幕的悲剧，供人消遣罢了。
可是老人却什么都没再说下去，而是默默把镜子收回袖中。雷蒙德几乎听不得接下来老人怎样与他道了别，便在恍惚间看着他峭拔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很久才回过神来。
而如今的情势却容不得他再像那时一样不知所措，他郑重看着老人的脸说道：“族长，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支持您的行动，并保护您和您的子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便是，我虽然能力有限，却不会有所保留，必当全力以赴。”
老人微微含笑道：“我从未怀疑过殿下的诚心。现在我需要把木国的族人全部召集起来，以便带领他们一同前往火烽国，如果有殿下的护卫，相信这一路上将是安全的。”
“据我所知法空族人在木国各地均有分布，要如何在这仅剩的一天里把他们全部召集到一起？”
“这点不难，我的信使可以帮我传递消息。”老人从容不迫，抬手便吹起一支苇管，空灵的曲调如青烟如薄雾，从窗口飘出，蔓延向四面八方。不多久便仿佛有一张石青色的大网从远方的天边飘来，愈飘愈近，竟是一群飞鸟！
雷蒙德简直有点错愕了，它们难道就是老人口中的“信使”？
的确如此，悯维停止了吹奏，抬头看着盘旋的群鸟，微微点头。随之从喉咙里发出奇特的声响，与群鸟的叽喳声混作一团，你来我往仿佛在传递着什么。片刻鸟群便似乎领会了老人的意思，有秩序地飞成一个同心圆的形状，而后“呼啦”一声啼叫着四散而去。
“您懂兽语？”雷蒙德看出了端倪，惊讶地问道。
老人目色温和，缓缓叹道：“神虽然没有赋予法空族人学习术法的能力，却在另一方面做出了补偿。所有族人天生通晓各种动物的语言，因此与它们成为了最好的伙伴。如今危难之际请青鸟来帮忙是最好的选择，它们有敏锐的嗅觉，可以辨别法空族人的气息，能够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并告知他们我的指示。”
“拥有这样的神技，法空族其实比任何民族都幸福得多啊……”雷蒙德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悯维却笑道：“可光有这些还不够不是吗？虽说是神技，我们却不足以赖此维生。即使可能有许多人歆羡，但倘若真的让他们用自己的术法来交换这种神技，他们却是断然不会接受的。因为在他们看来，生存永远高于一切。”
“不，那是他们的狭隘。”悯维的话激起了雷蒙德胸中潜藏的波澜，“尽管有命，但是没有享受生命的心情，又有什么用呢。”
悯维眼中透出赞许和欣慰的神色，“如果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了。有争斗的时间，倒不如用来享受神赐的一切美好。”
雷蒙德虔敬地点了点头，虬结的眉终于舒展开来，“那么我们现在就到您所指示的地方去等侯您的族人们。”
“木国正东方冥海边的‘知还坳’，法空族祖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