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她很愧疚，可是，如果没有人欢迎她也不介意转头离去。如果有损失，她赔偿就可以了。
此时的苏浅与平常自负嚣张的模样不同，现在的他像是苏浅和苏夏的结合体，自主又安静。
浅夏带着他来到前台，前台小姑娘在聊天，突然被打断表示很不爽。她打技术部电话，“找陈昊，”看了一眼苏浅，“他老婆……”又看了一眼浅夏，“他妹……”最后放弃身份定义，“总之有人找。”
对浅夏说，“左边电梯十七楼技术部。”
浅夏道谢，只觉这里的员工真的要钱不要命，这么晚（要说早吗）还在这里恪守岗位（聊Q的小姑娘除外）。
这个点，应该没有多少人在吧……
十七楼走廊的灯关了，出电梯的时候，两个人的脚步声特别刺耳惊心。苏浅摇摇浅夏的手，浅夏蹲下来。
“浅夏，来这里干什么？”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
“我做错事，来认错。”
本来是实话实说，结果，苏浅明显记起自己的行为，又突然害怕，“我也做错事，浅夏，要把我扔在这里吗？我不要……这里太黑了……换一个地方好不好？”
浅夏无语，一时玩笑心起，“那我就换个地反扔了小主子？”
“嗯。”苏浅点头，觉得被不对，又狠狠地摇头。
“傻瓜，不会丢下你的。”觉得苏浅又准备哭，浅夏说，“小主子乖乖听话，不哭，世界就会变得很亮喔。”
那时的自己虽然不哭不闹，可是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到无以复加。父亲也曾这么跟自己说过，不过，他说的是，“哭出来吧，世界会变得很亮。”
像是施了魔法，灯光由远及近依次打开，宛如在浅夏身后打开了一道五光十色的天门。苏浅一下子止住了眼泪，怔怔的模样，是惊喜还是惊吓已经分不清了。
浅夏看的好笑，从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擦脸。
“S？”一个迟疑的声音，浅夏转头，看见一个竖着短发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朝自己走来。
浅夏站起来，等着他走近。
“我是陈昊。”陈昊只愣愣地介绍了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跟自己想象中的差别太大太大。偏刘海，散着头发，小巧精致的脸，在灯光下仿佛透明的肤色。现在是十月份，她只单薄穿着一件中袖衬衫，在腰部打了一个结，修腿的蓝色牛仔中裤，红色高帮鞋。
她不冷吗？
“S是我的老师，他有事不能来，带我去办公室。”三句话，前因后果任务，简洁清晰。
苏浅感到手指紧压的疼痛，他仰头，用另一只手抚摸浅夏的手，她感觉到低头冲他笑了一下。
肃穆庄重的灰色背景顿时明亮起来。
“……哦，这边请。”排出脑中的杂念，带她往前走。
转了一个弯，大大的铭牌“技术部”。陈昊带浅夏进去的时候没有人反应过来，瞌睡打游戏聊天。在他打开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电脑室的时候，门与地板的摩擦终于换来几枚眼神。
浅夏低头对苏浅说，“你在这里等我。”
苏浅松开手，老老实实站在门口，像一个士兵。
准备进去的时候浅夏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对不起，我们有保密协议。”陈昊愣了一下，说的艰难。
她的身份尚未证实，一个人在技术部核心地方待上几分钟，不止一个新创，世界都可以毁灭的。
浅夏扯嘴角，意味不明的笑。这就是外面的世界，人与人之间隔离无常，甚至肮脏。
“除了你，再找一个，我不希望太多的人在我身边晃悠。”说完走进去。
陈昊也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用计谋把人骗过来的，结果本人还是没有出现；那个本人还找了帮手来，他们却千防万阻。
“顾小米，进来。”他对着那个打牌的人叫。
“不要。”他头也不回。
“还不进来，S来了。”
这句话成功让顾小米的牌落了一地。
“你刚才说谁？”边问边跑过去，跟着陈昊进入电脑室。门一关，外面炸开了锅。
“你们刚才听清楚经理说谁了没有？”
“没有，我是被你们碰椅子摔醒的。”
“好像是什么‘S来了’？”
“你傻了吧，哪有什么人……”
“刚才经理带了个人进来你没看到啊。”
“！！！……等等等等，你是说那是……”
所有人愣半天，然后冲到电脑室门口，可是门被锁住了。
“靠！”所有人齐声吼。
陈昊坐在浅夏旁边，顾小米坐在她对面，三个人，三台电脑，打开同一个程序。
程序调试是这样：一个人检查代码，无错的由另一个人确定，再由另一个人试行。这项工作可以需要更多的人，其实真正需要的就是三个人。
浅夏一目十行，目光停留在冷沐辛修改的代码上。
“你们改了我的代码。”不是疑问是肯定。
“……”
“我记得我写的每一行代码。”这么强大的记忆力让人无法否认。
“我们总裁说这里不够完美，结果我们就修改了一下，然后……”陈昊生硬地搬出冷沐辛，希望增加可信度。
本来就是总裁出的主意嘛。
“不完美……”浅夏咀嚼这三个字。
她曾经跟对着电脑几天的父亲抱怨，“差不多就可以啦。”
父亲却说，“不完美。”
父亲教给她很多东西，里面就有这么一条：不要纠结于小错误，要考虑大局，如果一个地方不完美，干脆舍弃。
浅夏的手指动的飞快，在陈昊震惊的目光中，她将余下的全部代码删除。
陈昊的惊呼让原本就坐不住的顾小米站起来来到浅夏的旁边，他一下子被电脑上快速出现的代码给吸引住了。随着代码的出现，他在思考为什么用这个、用这个有什么用，勉强能够看一行理解一行，却不能立刻理解这些代码组合起来的用意。
很久都没有这么激动了。沉醉在代码的世界里，拆分和组合，命令与跳跃，像是回到自己刚开始接触这么字符的时候。
陈昊也目不转睛，忘了自己的工作，只看着屏幕上一个个字符的跳跃，一行行的刷。浅夏抽空看了他一眼，他才想到要确认，然后叫顾小米赶紧试行。
三个人又开始分工。
看着每一个“ACCESS”，陈昊和顾小米也被激起了荣誉感。试行第一遍之后，又从头开始，试行三遍，最后一个“ACCESS”落下的时候，巨大的满足席卷全身。
浅夏却没有他们如此高昂的情绪，她的热情是随着成功而逐渐减少的。对她而言，一百个“ACCESS”不如一个“ERROR”，因为，有错误才有进步。
她起身开门，几个人叠加着跌进来吓了她一跳。她面无表情地走出去，寻找苏浅。在窗前看到他仰望的姿态，才缓缓地笑起来。
现在晨曦微现，他们已经在里面待了五个多小时。
“一直没有睡？”苏浅红通通的眼睛，不像熬夜，倒像哭过了。
“怎么又哭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苏浅抓着她的手，“你都不出来，我不敢睡。”
这里的人都好奇怪，他觉得自己在一个异世界里。浅夏把他带来，却可能不把他带走。
也许浅夏没有发个脾气，苏浅永远心里不安。
“走吧，回家好好骂你们一顿，小苹果醒了没见到人会把房子淹了的。”浅夏牵他的手，几个小时的折腾，身累心更累，“我抱不动你了，可以自己走吧。”
苏浅抖落一下双腿，大大的点头，“恩。”
他们聊的旁若无人，然后发现他们其实被包围了。
“还有问题？”浅夏问陈昊。
此时顾小米悠悠地走出来，搭着陈昊的肩，笑容满面正视浅夏，本来想夸赞几句，结果，眉头皱着又松。
“你不是……”感觉见过又不记得哪里见过。
“陈昊，合同上写的很清楚，银货两讫。并不是程序本身有问题，而是你们擅自修改之后出现的问题，我并不提供售后服务。”浅夏不理会顾小米的疑惑，言辞凿凿。
“是我们的错，对不起。”在总裁面前低头就算了，被一个小姑娘点名骂还不敢还嘴，做经理真的是很惨。
“不用。”依旧是隔人千里外的姿态，“我本人，和我老师不希望再出现这种情况。”抬头看时钟，“不早了，你们继续辛苦。”说完拉着苏浅往外走。
她还记着他们要开招标会的事情，这让他们很不是滋味，因为招标会本来就是个谎言。
电梯前后两下响起，浅夏走进右边的电梯，冷沐辛从左边的电梯中踏出来。顾小米终于想起来，快步上前，结果被冷沐辛拉住。
“二爷，那个什么黄泉的！”小米嚷道。
有谁可以告诉自己他在说什么？
“程序调好了吗？”
“好了。”电梯已经下去，现在追来不及。顾小米觉得真的应该给他看看，就跟他一起进电脑室，所有人都跟进去。
“她把你改的代码之后的全部删除，重新写了。”现在小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种行为太像你的作风了。”
有错误没关系，绝对不会被错误绑死。与其花时间让错误变成正确，不如重新编写正确。这种果敢和勇气，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就变得更加尤为可贵了。
“在结束的时候，她那个样子，我一下子看成了你来着。”如果成功，在所有人欢呼一片的时候，冷沐辛永远沉着脸。
删了以前的，在短短的时间内，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添加了新的构想。代码也比以前更牢固紧密，这明白地告诉修改代码的人：你要敢动一个，我就让你全部崩溃。
“不错。”
所有员工华丽丽地傻了。不管来这里的时间或长或短，没有一个人能得到总裁的评价。换言之，能得到总裁的评价，这个人必是非常+10086厉害的。
“来的那个女孩子不是S，说是S 的学生。”陈昊说。
“学生？”
“对，看她那个年纪，高中生？大学生？”陈昊说不准。
“不仅仅是学生，二爷你记不记得，清音结婚那天，捡到戒指的女孩？”小米补充，“对你说了什么黄泉的那个。”
——如果不能共赴黄泉，那就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他如何忘？这几百个日夜，他都靠着这句话层层裹住他躁动的心。
“一个人。”小米难得正色，“两年前那个学生妹，今天这个程序狂，是一个人，沐辛。”
冷沐辛神色终于打破万年的冰冷，破裂出一丝名叫“讶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