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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长长的车队已经接近了皇城,最开始是一队颜色鲜明的皇家侍卫,朱红色的徽记迎风招展,后面带着的礼物、仆从不计其数、绵延数里。一派恢弘、富贵之色,女皇陛下唯一的妹妹的气势和排场十足,何况岭南富庶,更是财力雄厚。
侍卫早已将二公主将进入皇城的消息传来,芝夜身着正装,带着一群文武大臣在城内迎接。眼见到那远远逼近的队伍,和听到耳边沉重的马蹄声,芝夜的手却是在长长的袖笼中越攥越紧……
都五年了啊……
五年没有见熙夜了,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更何况,在这过去的五年里,她没有一天不在惦记着她这个唯一的宝贝妹妹。
聪明、傲气、明快又活泼的熙夜,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而正是这样的熙夜,嬉笑着,想要把刀子捅进她的心窝。
至今想起,芝夜仍觉得她的心口一阵阵发凉。
但是,芝夜却不会怪熙夜,因为这也正是她想做的。
没有喜爱,却只有彼此憎恨。皇家的孩子,无论外表多么静慧、美丽,内里都是一样的残忍、狠心。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两个孩子,却最终要执戈相向……芝夜眼前忽然模糊,仿佛看到了那两个小女孩在宫廷里学习、成长的样子……
却唯独……不允许软弱!
芝夜的思绪突然被打破,她猛然抬起头来,看到了远远从城门奔过来的一匹快马——
那匹马跑得飞快,扬起尘土阵阵,仿佛一阵风般在围观的百姓面前掠过。马上的一个骑兵,身姿矫健,穿着古铜色的盔甲,一手执辔,一手高高地举着一个旗杆,上面属于熙夜的朱红色旗帜高高飘扬。
芝夜盯着那个骑兵,他的整张脸却罩在一个头盔里,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那骑兵一马当先走在队伍前头,马儿跑得飞快,他却仗着骑术精湛,艺高人胆大,直到那马儿快要逼到芝夜面前,才突然一勒缰绳,迫使马儿扬起前蹄,鸣叫几声,才停了下来。周围的百姓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来者何人!”一个将军不由得大声喝道。
那骑兵没有说话,芝夜却分明感觉到面罩底下露出了一个微笑。骑兵翻身下马,单膝下跪,一手揭开了自己的头盔,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
那竟然是个十分年轻的少年!那少年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半张脸却掩盖在一张金色的面具下,他一手举着一卷帛书,声音沙哑道:
“二公主座下无名小卒,给女皇陛下送上帛书!”
“为何拜见女皇还要以面具遮面?”侍卫大声质问道。
那少年摇摇头,说:“容貌粗鄙,恐惊吓到了陛下。”不知为什么,那少年明明还很年轻,声音却沙哑得仿佛用砂纸打磨过,让人不想再听下去。然而,却是这样难听粗陋的声音,却莫名让正站在芝夜身边的凌曜有些恍神,好像,在哪听过……
侍卫想问些什么,芝夜拿过帛书展开一看,发现正是熙夜拜访皇城、给芝夜贺寿的正式文书。匆匆扫完,那边熙夜的队伍已经进入了城门。
熙夜没有坐在车里,而是骑在一匹漂亮的枣红马上,身上穿着一套别致的绣满了各色图案锦袍,配着身上各色叮叮咚咚的彩色小宝石,衬得那双大眼睛愈发明亮。
她嘴角含笑,手里却拿着一条绸带不断把玩,绸带下端却坠着几颗鸽蛋大的白色珍珠,珍贵又漂亮,十分引人注目。民众为她的华贵所吸引,不时发出阵阵议论声,她微微一笑,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锦袋里掏了掏,竟然又掏出一把珍珠,满手明晃晃地晃花了人的眼。看到大家都在盯着她的珍珠看,熙便索性随手一抛,一大把漂亮的珍珠便落入了人群中,引发阵阵疯抢,幸运抢到了的,便纷纷跪下来感谢二公主的恩赐。
直到她走到了芝夜面前,由熙夜所制造的种种骚乱和激动还未停止,而她显然十分喜欢这种由她制造的嬉闹气氛,一直面露微笑。
“拜见女皇陛下。”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长进。”芝夜冷冷说道。
“呵”熙夜轻笑一声,“多年未见,皇姐倒是清减了。是否宫人服侍不周?”
“朕很好,皇妹多心了。”
熙夜耸耸肩,那厢紫贵君却带着熙夜的正夫和两个孩子过来了。
两个小女孩都玉雪可爱,小的那个,还被抱在怀里吮着自己的指头,都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芝夜。
紫贵君还和以前一样,只是苍老了许多,再多的富贵,也阻挡不了年华的老去。他朝芝夜行礼后,芝夜还得尊称他一声“太君”。熙夜的正夫司徒巽风倒是低眉顺眼看起来很是温良。
“这两个是我的嫡女,朝华,朝颜,年纪小小,却分外淘气。”熙夜笑着说,“可惜皇姐膝下还空虚,不然都可做伴玩一块儿了。”
芝夜明明还有凌寒这个皇子,但由于还没有女儿的缘故,到生生被熙夜说成膝下空虚了。
芝夜嘴角一抽,但懒得跟她计较许多,也无视她无礼的称呼。芝夜象征性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赞了句:“皇妹好福气。”便让底下人安排她们去了,熙夜在京城还有一套宅子,她可不用操心什么。芝夜还是担心此时正驻扎在城外的熙夜从岭南带过来的三千护卫比较好。这是她们仅有的一次见面的机会,此后,熙夜可不会轻易进京了。想来熙夜也是这么认为,这一场交锋,可必须是你死我活了。
看着芝夜远远离去的身影,熙夜攥紧了手里的绸带,晃悠着那颗明晃晃的珍珠,嘴角却还是噙着一抹笑,仿佛久别重逢分外让她愉悦。旁边的侍从上来问:
“公主,我们现在是要回府么?下奴一个月前就让人打扫好了府第,做好了迎接公主的准备,公主可放心入住。”
“当然了”熙夜笑道,“走吧,许久没回那地方了,我还真有些想念——不过,想来皇姐也早就为我做准备了,我们就去看看她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吧。”
熙夜的府第是熙夜成年之前前皇就已为她准备好,一直到熙夜成年之后,才正式赐予她。设计、建造当然都是最一流的。熙夜故地重游,抚摸着那廊柱,也忍不住有些怀念。
“一别经年,我都快忘记这里是什么模样了。果然,比起岭南,我还是比较喜欢这儿……”
旁边的侍从回答道:“这是先帝赐给公主的,公主若是喜欢,便可多住些时日。”
“呵,母皇……”熙夜却低头笑道。
这时,司徒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熙夜见了,便说:“一路过来,你也辛苦了,先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安顿好吧;顺便再去看看父君怎么样了。”
司徒正夫柔顺地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这时,旁边的侍从才开口道:“公主,老将军的信已经送到了。”他口中的老将军正是熙夜的岳母,南越将军。
熙夜拿过信,却不急着看,那侍从接着说道:“公主,女皇派了有两百多人,把公主府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这府里的奴婢,恐怕也多是女皇的眼线。”
“呵,这也正是皇姐惯用的手段”熙夜微笑,却一点也不担心,“她总是紧张过度。就算是过去,也是个爱操心到死的性子。”
“可是属下……”
“你难道怕了?”熙夜转身笑道,手里却拈着一支刚从花树上摘下的花枝,“皇姐的套路,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不过,我可向来不是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从我们踏进这座城开始,战争就已经开始了——非格,最终是死是活,就得看老天的安排了。”
熙夜这般说道,那侍从却急了,一把掀开自己的头盔,抓住了熙夜的手臂:“公主,我们如今有十万大军在手,还有什么不是手到擒来……”
“你太天真了,非格。”熙夜淡淡说道,那着急地抓住了她手臂的少年,正是今天早上一马一骑冲进皇城的少年。他长长的秀发有些凌乱,揭下了面具,却现出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根本不是他所说的容貌粗鄙。
“我有军队,皇姐也有;况且,她是我的姐姐,我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熙夜淡淡说道。
“可是——”非格急切地说,却被熙夜轻轻地抚住了他的手:“好了,非格。替我去问问,宫里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非格皱了皱眉眉头,终于还是听从熙夜的吩咐,退下了。
却只留下熙夜一个人,手中还拈着那枝鲜嫩的花,对着北国明净蔚蓝的天空,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本就长得鲜妍明艳,此刻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落在她的发辫上,显得愈发娇美动人。
“京城,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