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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宴宁直直地盯着凌曜,凌曜也皱着眉头看向他。芝夜忍不住说道:“阿曜,你在乱说什么……好了,皇夫,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曲宴宁点点头,再度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去。
“怎么,你不高兴?”凌曜挑眉道。
芝夜说:“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太刻薄了?”
芝夜沉默,她不知道怎么说,凌曜却接着说道:“我们与他,在不同的两条船上,注定要有一方是坏人;既然你不愿意做,我就来做这个坏人好了。”
“我没有!我知道……你向来是对的。”芝夜喃喃说道。
凌曜抬头望望天,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宫去吧。”便再度握紧了芝夜的手,牵着她往凤华殿走去。
芝夜的手被他攥得死紧,隐隐发疼,掌心的温度也在互相灼烧,芝夜忍不住停下来,说道:“够了,凌曜!”
凌曜松开了手,有些哑然,说:“他还真是有手段,不是么?他痴闹,你无能为力;他示弱,你便开始心疼。这么点伎俩,你还看不清吗?”
芝夜皱眉道:“凌曜,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凌曜笑笑,声音低了下来,“但是你的情绪,我感受得分明!”
“我们能不能不要为了这个吵架……”芝夜也含有些怒气,“难道你,也要跟我吵架吗!?”
凌曜惊呆了,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但始终平静了下来。他抱住了芝夜,像在抱住一个仅有的支撑:“我只是害怕,怕你会离开我。小芝……我已经承受不了,第二个意外。”
“凌曜……”
“我会永远、永远陪在你身边,任何人也无法夺走你。”
芝夜抱着凌曜,越来越多的雪落在他们的头上,手上,那温度一直冷到芝夜心里。感受着怀中凌曜的颤抖,那种不安和脆弱,芝夜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出了错,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偏离她的想象。
芝夜重新系好了凌曜的披风,拂去他身上的落雪,叹道:“你该回去了。”
“……”凌曜仍抓着芝夜的手不放,芝夜只好笑笑,轻轻把他任性的手拂掉。
“你累了”芝夜温柔地看着凌曜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迷离又柔和,“你不能一直陪着我走。”
这条路,始终是要我一个人走下去的。没有一个人,能陪同我。
凌曜神色复杂地看着芝夜一步步离去的背影,觉得她最后的那句话意味深长。他握紧已经空落落的掌心,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失去了。但是却觉得……是如此地不可挽回。
芝夜一步步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蓦然想起当初那年那个人对她说的那句话。其实,她说得也没错……芝夜回首,蓦然看见宫室绵延无边,于雪中恰似山岭重重,山行艰难,无怪乎她这些年过得如履薄冰,却仍有些力不从心。却原来,一开始就……但谁又能一开始就选择自己的路呢?这本就是一场没有回头的旅程,既已上了赌桌,剩下的就各凭本事。
青献五年元月,大雪,帝甚喜,召文武百官、后宫侍君共聚同贺瑞雪,是为瑞雪宴。然雪天地滑,而帝时已有孕三月,不幸滑倒而失之。帝时体虚,兼有气血不足,滑胎失血过多,甚危。幸有江氏署令在侧,幸而无恙。失腹中幼女,帝大恸,江氏力劝帝静养,遂离城入延寿宫。
二月,贵君凌氏数度排查宫中巫蛊之事,见宫人常有以巫术、蛊虫之术媚主、求子之风,所得之物,均焚烧殆尽;牵扯宫人,或严惩,或逐出宫廷,是以宫中风气一清,大定。凌氏查处巫蛊之事时,手下男子护卫出入宫廷,建功既多,后宫中用男护卫即成惯例。巫蛊之事,自前枫公子起,贵君尝彻查其死因,有所获,但因牵扯过深,帝言不宜继续,遂止。
芝夜躺在大床上,眼睛直盯着帐顶处的金黄色花纹,觉得眼前一阵阵模糊,差点就要睡去,却被紧握着她的手的凌曜不停呼唤,才又回过神来。
“没事,凌曜,我没事……”
“小芝!小芝,你一定要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
凌曜早已急得六神无主,他只能紧紧握着芝夜的手,不停地呼唤她,防止她一不小心就因失血过多而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他不停地擦拭着芝夜额上冒出的冷汗,眼看她脸色越来越白,而那一盆盆的血水还在不停地端出去。
“小芝!小芝!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孩子我们还会有,你只要好好的就行……太医们都在这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凌曜看芝夜眨了眨眼,张张嘴,却无力说些什么,暗恨自己无能。太医又过来给芝夜喂参汤,凌曜站起来,看着还跪在床边的江培风,怒从心头起,一脚朝江培风的信口踢去。
凌曜这一脚踢得极重,江培风滚到一旁,嘴角却已渗出了血丝。凌曜抓住他的领口又把他给提了起来:
“你最好祈祷陛下无事!否则我这就踏平江家!让整个江氏为芝夜陪葬!”
江培风胸口一阵阵发痛,却还是立刻爬到了芝夜床边,为芝夜把起脉来。他脸色凝重,片刻,却对凌曜说:
“是臣考虑不周……陛下此刻情况危急,贵君若想保陛下无恙,就得照我说的来。”
凌曜盯着江培风片刻,却对周边围着的太医怒道:“还愣着做什么!他说什么,你们就都听着!”
“但是你——若是陛下出了半分差池,你就等着……”
“等着踏平江家是吧?”江培风擦擦嘴角的血丝,“我知道,以我江家上下三百二十一人之命起誓,陛下绝对无恙。”
曲宴宁静静站在外间,看着宫仆捧着铜盆和汤药进进出出,知晓内里情况不好,却也没有办法……所有的侍君都被拦在了外间,唯有凌曜呆在里面。而在外面的侍君,也是人心惶惶,情绪不好的,已经在一旁抹起泪来。
琴依言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眼睛都熬红了,见到曲宴宁也站在那边,动也不动,却也不敢问,终是由小厮掺着到旁边休息去了。其他侍君也是这般心态,见皇夫没有说话,也不敢做什么。
砚冰还是穿着那身白衣,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胸前,那张平凡清秀的脸却一点也看不出那骇人的伤疤。他走到曲宴宁身边,叹气道:
“大人,您还是休息一下吧,这都一整夜了,被熬坏了身体。”
曲宴宁摇了摇头,身子却猛然摇晃了一下,好在砚冰及时扶住了他。曲宴宁摇摇头,把砚冰推开了,他知道虽然自己还这么站着,实际上却早已无力,只要轻轻一推,恐怕就会倒下,但是他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番样子。
“我还好,你到一边去吧。”曲宴宁说,眼睛却还没离开帘子后的那张大床,他不知道现在芝夜的情况怎样了,也不敢猜。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他还来不及惋惜那个失去的孩子,而如今,芝夜,他的妻主,又这般……他不敢去想后果是什么。
“大人既是担心,又何不进去看看?”砚冰说。
曲宴宁摇摇头:“一月之前她早已不见我,此刻,多半也是不愿见到我的。我还是不去烦她的好。”
砚冰听曲宴宁说这话心中悲苦,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转身离开打算去拿点汤水给曲宴宁撑会,却又听背后曲宴宁独自默默道:“也许,这就是报应罢。”
听到这话,砚冰脚步一顿,却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