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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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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之时,眠蛊与雌蛊离不得分不得,只能如影随形。

在即将出幽潭草泽时,龙誉抖开了包袱里的两件中原衣裳,先替烛渊换上之后再自己换上,最后再贴上人皮面具,烛渊也一改同上次一般大摇大摆进入中原的态度,任龙誉替他换衣再帮他贴上人皮面具,虽然事情很是迫在眉睫,可龙誉看到贴了人皮面具的烛渊,还是忍不住抱怨,“阿哥,下次要是还有情况需要易容,能不挑这么丑的面具吗?就算挑丑的,能不挑这么老的吗?”

龙誉一边往自己脸上黏面皮,一边感叹,“阿哥帮我看看我贴好了没有。”

“我们这次不是需要掩人耳目再掩人耳目么,丑点没人注意。”烛渊顶着一张大叔脸把龙誉拉了拉面皮额角的褶子,认真道,“一副大叔大娘样,更没人注意。”

“……”龙誉看着烛渊那张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面皮,有些不忍直视,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脸上这张面皮究竟难看到何种地步,纠正烛渊的想法,“阿哥,其实要是太丑的话,更惹人注目。”

这就是两个极端,太美的别人会注意,太丑的同样会吸引眼球。

“这也挺有道理,看来下次还是选漂亮的面皮,也省得自己折磨自己的眼睛。”烛渊的眼神一瞬都没有在龙誉脸上停留过,其实他倒真有些后悔拿了这么丑的面皮,而且还是最丑的一张,脸颊全是麻子,真的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折磨眼球。

龙誉眼角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盖了面皮的脸,摸到一手麻子,眼角跳不停,不禁咬牙切齿,“烛、渊。”

“阿妹,还剩不到八天了,再不快些走,我们就赶不回来了。”烛渊还是没有去看龙誉的脸,径自往前走了,这一路,他还是少让自己的眼球受折磨为好。

还不待他的话说完,龙誉已经先他一步往益州的方向飞远了。

剑南道都护府出兵苗疆,临渊城大动,益州也大动,百姓有性情高涨的,盼朝廷此次能一举收服了这片诡异的南疆,也有惶惶不安的,道是天道轮回,朝廷强行出兵苗疆,是要有报应的,必会重蹈二十一年前的覆辙。

包袱里有些碎银铜币,龙誉在临渊城拿银钱换了两匹马,顾不得一路见闻,只快马加鞭地往益州赶,离苗疆愈远,她的心就愈不安,若非有他在身边,只怕她自己也会坠入惶惶不安中。

快马加鞭,一天时日,当马匹累得再也跑不动时,龙誉与烛渊抵达了益州城门,城防因为对苗疆的战事而有所加大,穿甲执枪的士兵偶成三五列在城中穿过,热闹的街市依旧熙攘,人人皆在论中原对苗疆这一战,然人人面上却无一丝忧色,仿佛作一件茶余饭后的闲事来闲谈,他们没人会忧心大唐会败,抑或说在他们眼里,苗人的命不是命,任烽烟战火刀戟连绵,只要唐军赢,倒下都不是人命。

易了容的烛渊和龙誉进城时接受了盘查,顺利进了益州城,益州的冬日不算太冷,薄薄的雪时常还是飘在半空中便化了,与苗疆的扑簌大雪很不一样,可是看着路人毫无忧色地谈论剑南道都护府出兵苗疆并且大言不惭地嘲讽苗疆时,龙誉掩藏在心底的杀意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外逸散开,幸而有烛渊在旁轻轻握住了她紧握的手,否则她定会当场就让整个益州大乱。

可烛渊掌心的冷意让她冷静了下来,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在益州引起骚动大乱,这样只会耽搁他们返回苗疆的时日,她只能将她对中原所有仇怨生生压下,不再去看中原人可憎的嘴脸,只目不斜视地往林府的方向去。

龙誉一向记事很清,林府她虽只是上次来抢林蝉蝉时来过一回,府中弯弯道道她却已能熟记在心,加之她与烛渊两人的脚上功夫,完全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来到了几乎无人问津的后院。

小小的院子,在益州尚算温和的深冬依旧绿意星翠,瓜藤是枯黄了,可瓜棚旁的菜地却是绿意绒绒,一个身穿黑布袄子的少年正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拿着木瓢往木桶里舀水然后细心地泼向菜地,院中屋房的门前廊上,挂着一只银制风铃,偶尔发出叮当叮当清脆的声响,廊下,一个面色苍白,双颊瘦削,颧骨高高凸起,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坐在木轮椅上,双腿上盖着厚厚的毡子,放在毡子上的双手竟是瘦骨嶙峋,此刻他正背靠着椅背,头微微往苍穹的方向昂着,双眼微微闭着,似在假寐。

龙誉还未踏进小院便已看到独自坐在廊下的林龙,心不由颤了颤,不过三几个月的时日,他竟变成了这副模样,果然如蝉小妹所说的,快死了吗?

她是恨他的,她该恨他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说不出道不明自己心中情感。

林龙没有察觉到有外人的到来,正在浇菜的黑泥却在他们站到院外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一样,连忙将手中木桶木瓢往菜地上一扔,冲到了林龙的面前。

“黑泥,怎么了?”黑泥的动静很大,以致林龙放在腿上的双手僵硬地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眼,却没有看向黑泥,而是仍旧看向灰蒙蒙的苍穹,“天黑了?”

“咳咳咳——”林龙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剧烈咳嗽起来,似乎咳得太过吃力,倚靠在椅背的背不由往前弯,顿显他背部的枯瘦与些微的佝偻。

黑泥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背以减轻他的痛苦,不忘抬起警惕凌厉的双眸看向烛渊与龙誉的方向。

而龙誉在看到林龙睁开的双眼时抬手紧紧掐住了烛渊的手臂,烛渊只是淡淡看着剧烈咳嗽不止的林龙,默不作声。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色泽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比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双眼还要浑浊,他抽动的喉结下方,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影突突直跳,铭心蛊马上将他完全吞噬了。

今日是二十九,离三十还有一日,他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选择今日自我了结,一个是明日被铭心蛊完全吞噬变成真正的嗜血狂魔。

“当年叱咤南疆的林龙大将军,这是快要死了么?”烛渊清清冷冷的笑声在忽扬的寒风中响起,卷至林龙耳畔。

林龙忍着咳嗽艰难抬头,抬起黯淡无光的眼眸,嘴角血色隐隐。

寒风突然狂烈,银风铃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黑泥毫不犹豫站到了林龙面前,杀意凛然地看着烛渊。

林龙艰难地抬起僵硬的右手,抓住黑泥的手腕,黑泥咬咬唇,退至了林龙身旁,却依旧杀气腾腾地看着烛渊。

“圣山的大祭司吗?咳咳……”林龙浑浊的双眸中,震惊只是一闪而逝,而后淡淡笑了笑,“没想到林某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大祭司如此故友,真是三生荣幸。”

“林大将军说错了,是故敌,而非故友。”烛渊轻轻拿开了龙誉紧掐着他手臂的手,慢慢往林龙走去,黑泥心中不安,下意识地往林龙身前移步,却被林龙抬手挡住了脚步。

林龙没有察觉到龙誉的存在,听闻烛渊的话,仍只是不惊不惧地淡淡笑着,“大祭司的声音,还是如二十年前一般,没有丝毫改变。”

“而曾经叱咤苗疆的征西大将军已是行将就木,如何,我这个词语没有用错吧,林大将军?”烛渊走到林龙面前五步开外的站定,不再往前,似笑非笑,寒风拂面撩发,将他墨色的瞳眸衬得森冷森冷。

“大祭司的确是用得无错。”林龙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面容淡然地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渍,“那么大祭司今日来,是要亲手了结我这条命吗?”

黑泥立刻不顾林龙阻拦,再一次挡到了他面前,神情决然,烛渊则是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浅笑出声,“我是要感谢大将军当年使得圣山那般大乱,若无那番大乱,只怕我如今早已是枯骨一具,又如何能站在林大将军面前谈笑?”

林龙面容沉淡,却敛了嘴角的笑意。

“不过我只是说我自己对林大将军的命不感兴趣,却没说别人对林大将军的命不感兴趣,对吧,阿妹?”烛渊浅笑说着,定定看着林龙,见着林龙放在厚毡子上的手抖了抖,睁着黯淡无光的眼眸望向他所在的方向,便微微往后侧身,向仍站在院门处的龙誉轻轻伸出了左手,柔声笑道,“阿妹来,你这么千里迢迢来到益州,不就是为了看眼前这个人的这一天么?或者阿妹告诉我,想让他怎么个死法,我帮你?”

龙誉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眼神明灭不定地看着林龙,令人看不透此刻她心中所想。

烛渊的一声“阿妹”,林龙僵硬的不再仅仅是双腿,而是整个身子,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黑泥心中的警惕与不安更甚,眸中杀意更烈。

寒风狂卷,院中瓜棚吱吱呀呀作响,和着叮铃铃的风铃声,成了此刻院中唯一的声响。

“阿哥,我想和这位中原曾经的英雄说几句话。”片刻的沉默后,是龙誉低沉冰凉的声音打破了这寒风中的沉默。

林龙听到龙誉的声音,双肩亦是微微颤抖,用力睁着眼,想要看清龙誉的面容,然而他双眼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再如何用力睁眼都是徒劳。

而黑泥在听到龙誉声音的一瞬间也惊住了,这个声音他记得,他也辩得出,这就是上次来帮大小姐的那个苗疆姑娘,他所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是短短三几个月她竟能变成如此难看的模样,别的先且不必说,单是那一脸麻子都足以令所有见到她的人惊吓。

与此同时黑泥心中的警惕与眼中的杀意倒是淡了几分,因为他察觉不到这个陌生姑娘对师父的敌意。

“啧啧,阿妹这是嫌我碍事了么?真是伤心。”烛渊浅浅笑着,“这破院子就这么丁点地儿,阿妹要我避到哪儿去呢?”

“若是姑娘不介意,愿否到林某书房一坐?”林龙抖着苍白干涸的唇,终于艰难得抖出了沙哑简单的一句话,却无人知,他说出这一句简单的话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气力,说完这一句话,仿佛他身体里的气力都被抽了干,又开始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忘睁着无神的双眼紧张地看着龙誉的方向。

此刻,他不是那个曾经风云一时的征西大将军,不是销声匿迹在林府后院活了二十年淡然如水不问世事的普通百姓,而是一个满怀希冀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想要靠近却不能靠近不敢靠近的可怜老人。

龙誉面无表情地看着咳得如同飘摇在风雨中的枯叶一般的林龙,冷冷应了一句,“可以。”

一瞬间,林龙没有掩饰他的喜出望外,紧张道,“黑泥,快,快推我到书房,不,不,还是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

林龙高兴得有些语不成句,艰难的抬起僵硬的双手放到木轮上,吃力地推动木轮,黑泥想要帮他,却被他推开,他不能在他的女儿面前表现得那么无用。

他是害怕的,害怕她拒绝他,可就算她拒绝他,能让他在离开这人世之前听到她的声音,他也心满意足了,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不想她竟答应了他,如何让他不欣喜若狂?

然,铭心蛊已经开始吞噬他双手血脉,致使他的双手慢慢变得僵硬如石,只怕过不了两个时辰,他的双手便会完全失去知觉与自控力,变得如同石头一般,他此刻自行移动木轮椅已是万分吃力,森冷的天,他仅仅是将木轮椅调转一个方向便已是满头细汗,然而他眼角嘴角却扬着笑意,任黑泥多次想要出手帮他都被他用手挡开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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