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选择(1 / 1)
酒席终于散了,祝偲敏安排了司机送客人回酒店,而自己则只有打车回去,谁料刚出酒店大门,一辆私家车便驶入了她的视线,随即在她面前停下。
车里的人倾身打开祝偲敏一侧的车门,抛出一句:“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
这个时候看见于臻明,祝偲敏不免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自己拒绝了他,他竟然还没走。
时间有些晚了,饭店门口人来人往,两人拉拉扯扯被人看见并不好,而且这个时候,她若是再拒绝于臻明而去路边等车,多少显得有些矫情,也太不给对方面子了。
她已经说的那样直白了,相信对方也是有自尊、有原则的人,不会过多纠缠于她,纵是当不成朋友,祝偲敏也绝不希望多一个像于臻明这样敌人。
上车后,对方递过来一瓶水,并细心地询问道:“还清醒吗?”
祝偲敏接过水,礼貌性的喝了一口,顾自露出一记苦笑,“还记得回家的路。”
“西北人?”回程途中,于臻明搭腔问,不等回答又继续道:“他们把白酒当开水喝,喝不过他们不足为奇。”听起来像是安慰的语气。
祝偲敏揉了揉昏沉沉的额头,用手遮住烧得通红的双眼,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佳皇有意插手西北圈的事,本不想这么快叫于臻明一伙知道,以免打草惊蛇,但既然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据我所知,他人品很差,还有些特殊嗜好,跟他打交道,你要小心。”顿了一会,于臻明突然又道,说的是西北路宝轮胎厂厂长的儿子王成志,也就是今天祝偲敏宴请的对象。
正如之前所言,祝偲敏酒量不佳,不常陪客户,但是今天的这位客户比较特殊,又是老太太亲自交待下来的,非得祝偲敏亲自出马不可。
西北那旮旯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本不是什么富饶之地,反而是因为地域性的关系,开发有些难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本不过是一块弃之可惜的鸡肋,但是坏就坏在市场经济,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经大家一追捧,癞□□也能飞上了天。
在今天酒席之前,祝偲敏联系过西北轮胎厂现任的老厂长,了解了相关收购活动的进度开展情况,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兴趣、佳皇的立场。
老人家的意思很明确,与其卖给盛达集团,最终被拆得七零八落分开出售,不如卖给有志气的同行。用他的话说,卖给同行不过是高层易主而已,轮胎厂的根基不会动,一些工人还能保住他们的饭碗,也算对得起他们为他卖命这么多年。
关于这点,祝偲敏也做了相关的承诺,但是老人家也说了,现在厂里的事他已经管得不多了,大多交给他的儿子打理,一切还得儿子说了算。
而王成志的意思也很明确,买定离手,价高者得。
在价格上,佳皇显然斗不过盛达集团,就算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勉强到手了,也必定留下内伤,不是笔划算的买卖,自然也就不是米老太太想要的结果。
但是就这么放弃,拱手相让,也不是祝偲敏的风格,外界都道她懦弱保守,但她亦有倔强不服输的一面。
所以当祝偲敏知道王成志在本市出差,当即悉心安排了今天的晚宴,并亲自上阵,力争靠一己之力打动劝服对方,做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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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臻明修养极好,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变得格外隐约含蓄,事实上王成志岂止是有特殊嗜好,该是变态癖好才是——他只对未成年人感兴趣,也曾闹出过一些新闻,但都被压下去了。路宝轮胎厂虽不大,但好歹算是个地头蛇,在当地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每当这个时候,每当看见别家孩子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时候,祝偲敏都会觉得特别的庆幸,自己的弟弟祝嘉煊虽风流,但绝不下流,虽祸事不断,但还不至于败坏祝家的名声,任何时候他浪子回头,依旧是翩翩贵公子一名,依旧能得到无数名门淑女的青睐,依旧是祝家的掌中宝,米老太太的心头肉。
祝偲敏道:“我们只谈生意,不谈隐私。”暂且把王成志的那些癖好叫做隐私吧,虽然她也很不耻。
于臻明若有深意的看了祝偲敏一眼,似是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就算一定要吃饭,也该多带几个人出来。”
如今是法治社会,还怕他乱来不成?祝偲敏自嘲一笑,“我已经太老了,他不会有兴趣。”
祝偲敏无意妄自菲薄,但是于臻明听来却是如此,他还想说点什么,心里酝酿了片刻,再回头,却见对方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于臻明看着那熟睡中的人,竟有着片刻的痴迷动容,只想多看一会,他将车停在路边,小心翼翼地拿开对方遮住眼睛的手。
祝偲敏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醒着的时候坚定隐忍、清澈明亮,就算睡着闭上了也藏不住那隐隐透出的光芒。难怪她会把眼睛遮住再睡,肯定是怕自己看过她的睡相之后会更加迷恋上她,于臻明忍不住这样想。
于臻明走下车,靠着车子抽烟,透过车窗看着车里的人。
醉酒的人睡得最熟最是安稳,熟睡的人自有几分可爱,没有了清醒时的争锋相对,尽显安宁平和,而此刻的祝偲敏,疲惫中带着一股迷人的落魄气息,直叫人想亲近抚慰。
有一种人,当你不曾注意她时,她是再平常不过的人物,别人向你提起时,你甚至懒得多看一眼懒得多做评价,而一旦你开始注意到她了,突然就会发现,她无时无刻不在给你惊喜,无时无地不在吸引你的注意,无时无处不在透着诱惑。
祝偲敏之于于臻明,便是这样的人物。
到了目的地,于臻明不得不狠心叫醒祝偲敏,纵使再不舍,也要为对方考虑。他问祝偲敏:“能自己进去吗?”
祝偲敏自朦胧中醒来,乍看到面前的人,表现出片刻的迷茫,但不至于太过惊讶,半响之后她点点头,道了声感谢。
她有些醉,但还至于不能自理,她还是有些分寸和准备的,酒席之前特地知会斟酒的服务员做了些手脚。
酒席中的醉酒是必须的,开始时客人尚清醒,真醉假醉对方一看便知,所以她必须醉,她不醉,客人不会尽兴,但最后的醉态不过是做做样子。
“那些拒绝过你的人,是他们的损失。”临下车前,于臻明突然道:“就算我们做不成情人,但还可以做朋友。”
祝偲敏顿了顿,心中一阵吃味,对方这等抬举,说不感动是假,她并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而是回了一句:谢谢。
祝偲敏说罢下车离去,于臻明看着她走进公寓大门才掉头离开,期间,她一直未曾回头。
‘就算我们做不成情人,但还可以做朋友’,这话连于臻明自己也辨不清真假,但当时的情境下,竟然脱口就说出来了,他突然有一种想法,想竭尽所能,安慰一下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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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志属于头脑简单的那一类型,他不讲交情,不讲道理,不讲道义,只讲金钱,这种人往往是最好打交道也是最不好打交道的。也就是说,祝偲敏没能说服他。
如此,唯有再想其他的办法。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销售部的经理就向她推荐了一个:我们都知道他的特殊癖好,不如投其所好?
祝偲敏静静地看了销售部的经理一眼,时间不长也不短,却足以令这位资深的销售经理心虚汗颜。
他深知祝偲敏的为人,绝不屑于做这类偷鸡摸狗的事,但是他也很清楚,这就是商场,做生意,有时需要的就是不择手段,人们看中的是事情的结果,没人关心你过程如何。
但老板终究还是老板,经验告诉他,决不能与自己的老板唱反调,但正当他准备道歉的时候,祝偲敏开口了。
意外地,祝偲敏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考虑一下。”
销售经理离开了,祝偲敏却陷入沉思。
她感到莫名的疲惫,总是有些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能得到预期的结果,她一再的妥协退让,一次又一次的面对她原本看来荒谬至极的选择,投身于她并不热爱的事业,她差不多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个性,颠覆了自己的原则,但是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也许奶奶说得对,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祝偲敏很难不这样想。细看她的周围,就连一个销售部副经理的资历都比她高,比她懂得经商之道,如果不是因为她姓祝,可能一辈子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不可否认,有很多的人仰视她、羡慕她,但仰慕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身后的姓氏,试问但是这样的尊贵,要来有什么意思?
祝偲敏把脸埋入掌心,做了一个深呼吸,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有些事情必须去做,她没得选择。她想到于臻明,那人必定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一定无需面对这样的选择,从来都是他去控制别人,操纵别人,所以他才能够随时随地的优雅从容。
祝偲敏顾自纠结,直到秘书提醒她,祝嘉煊来了。
祝偲敏收起低落的情绪,准备好了面对祝嘉煊。
她想,或许自己不是一名称职的经理人,但绝对是一位好姐姐、好孙女,她是祝嘉煊的支柱,是祝老太太最忠心的臂膀,她乐意当祝嘉煊的支柱,当祝家的支柱,因而就算偶尔受点苦受点累也都认了。
如果今天面对选择的是祝嘉煊,她宁愿自己来当这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