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下午,华秋要回城里,青鱼送她到门口,远远地看见大树下秦勉站在那里抽烟,她愣了愣,自从上次他强吻她以后她再没见过他,看着华秋的车远去,青鱼慢慢走到树下。
“师兄?”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最近有件棘手的事,父亲让我们俩一起去办。”秦勉将剩下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才抬头看她,他的眼里尽是坦然,青鱼不再觉得尴尬和不安,只是简单地问:“什么时候去?”
“今天晚上。”
“好,天黑后你在这里等我。”
青鱼转身往院子里走,秦勉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漆黑的秀发在风中轻轻扬起,他闭上眼睛,伸手似乎可以抚摸到那柔软的发丝,他慢慢地呼吸,呼吸她留在空气中的淡淡香气,他知道他再也不能拥有她,哪怕像过去一样,只是吃她做的饭也不可能,曾经她一直呆在他身边,可是他没有抓住机会,也许上天根本就没有给过他机会,她在他身边那么久,老天却不肯让她爱上他,他叹口气,他知道上天有上天的规则,有些东西不能强求,可是心里却始终难以割舍。
青鱼回到院子里,南原已经午睡起来,她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师父要我和师兄一起去追查一件古董。”
南原愣愣地坐在那里不说话,青鱼以为他在生气,于是说:“师父的命令我不敢违背,何况他并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
“是不是很危险?”他反握着她的手,放到掌心里,脸上是抹不去的担忧。
“不危险。”她安慰他:“你可能不知道,我可是个女侠,一般人伤不了我,再说师兄和我一起呢!”
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知道你很厉害,知道上次赶走敖远球的不是南沙,而是你,所以才更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胆大包天反而更容易受伤。”
“我答应你,一定胆小如鼠。”
他勉强地笑了笑,亲了亲她的额头:“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可能要2、3天,你好好在家等我。”
“好!” 两个人一时默然,南原将青鱼拉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头埋在她胸口,青鱼慢慢抚摸着他漆黑的头发,开着玩笑:“华秋说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她们?”
他抬起头无辜地说:“她们有多漂亮啊?我又看不见,怎么喜欢她们?”
“你也看不见我啊!”
“所以我喜欢上了你的味道。”说着他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唇上。
青鱼出来的时候,秦勉已经等在树下,他站在他那辆奥迪旁边抽烟,青鱼心里一沉,通常秦勉都不会开车出来,除非需要节约时间和体力,可见遇到了劲敌。
青鱼穿着一套深色运动装,头发高高束成一个马尾,在蒙胧的夜色中她的脸犹如一朵洁白的广玉兰,秦勉只看了一眼,不敢再看,扭过头去,说了句:“上车!”
“好!”青鱼爬上副驾驶位,两个人一直走出镇子都没再说话,看着秦勉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也有些紧张,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棘手。秦勉和她一样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何况他的功夫和能力都在她之上,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淡定自如,似乎这世上没有他应付不了的事。
其实这么多年他教给她的东西比师父教给她的要多,刚到忘川的时候她还小,常常会想念父母,有一次半夜哭醒,他来安慰她,他说,人生是一种无止境的轮回,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开始,无论你如何思念、如何难过,你的父母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们已经进入了下一个轮回,他们已经成了别人,成了像你一样的孩子,他们也有了自己的父母,过着有人疼爱有人呵护的生活。她睁大了眼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许久她说:师兄,我还是难过。他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说:小妹妹,每一段人生都很珍贵,每一段人生里都有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人、重要的物和重要的事,可是许多人不知道,所以失去了我们会疼、会难过,不然我们永远不知道珍惜。那时她终于明白,所有的疼、所有的难过都是上天给人的教训,好叫我们记住,珍惜那些你拥有的东西。
可惜她却没有办法珍惜他,因为她已经有了要珍惜的人。
“是什么样的事?”她终于忍不住问。
他摇下车窗,风立刻灌进车里,他的声音也飘散在风里:“城里有家公司连续死了2个年轻男人,可是他们的魂魄并没有到忘川,而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鱼也担忧起来,从她入行以来就知道,世上的魂魄只能消失在忘川的彼岸,或者固执如南沙的会在这世间短暂停留,但终归是有踪迹的,像这样无端消失确实诡异。
进城后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家公司,大门边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星云科技有限公司。秦勉拿出一柄极薄的刀片在门缝处轻轻一划,门开了,两个人走进去,里面是开放式办公室,过道宽敞,青鱼走到中间找到一张桌子,将手放在上面,她看到了其中一个死去的男孩,他喝了很多酒,被一个男人从楼顶推了下去;青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依然将手放在上面,这次她看见另一个男孩,同样喝醉了酒,却被同一个男人塞进驾驶室,然后启动车子撞向了一棵大树。
她目光凝重地看着秦勉:“他们被同一个男人谋杀,却造成了醉酒后失事的假象。”
秦勉点点头:“走,去找那个杀人犯。”
公司后面是一栋居民楼,两个人站在楼下,秦勉仰头看了一会儿,回头对青鱼说:“在五楼。”青鱼也看见了那个窗子里飘出来的一丝丝黑气。
屋里有女人的“吃吃”浅笑,秦勉敲了敲门,“谁啊?”女人问。
“对不起,打扰一下。”青鱼说。
门开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女人站在门口:“你们找谁?”
秦勉不说话,一把推开那个女人径直走了进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英俊儒雅的男人,手里抓着一把棋子,他面前的茶几上是一盘没下完的围棋,看见秦勉和青鱼,他眼里有一丝错愕。青鱼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里突然隐现出那两个男孩忧伤的脸。
“是他。”青鱼说。
“罗星云,你认识他们吗?”那个女人走到男人身边不满地问。
“朵朵,你先回房里,千万不要出来。”罗星云温柔地看着朵朵,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语气却不容置疑。
朵朵不情愿地回了房,关上门。
罗星云立刻阴沉着脸看着秦勉和青鱼:“你们别多管闲事。”
秦勉冷冷一笑:“我们是渡灵使者,找你也算不得管闲事。”
罗星云明显一愣,他起先以为只是两个同道中人,没想到是渡灵使者,他知道在劫难逃,但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心里,口气缓和下来:“我也是不得已。”
“有多不得已,需要谋人性命夺人魂魄?”秦勉厉声问。
“我想和我爱的女人在一起,所以才出此下策。”他软言软语,几乎哀求地看着秦勉。
“强词夺理。”秦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拿出收魂袋:“你放了他们,我不伤你,你的死活自有上天公断。”
罗星云脸色忧伤,低头慢慢拔弄着手里的棋子,动作轻缓,一切平静如水,只有窗口在风中“哗啦”乱飞的窗帘提醒人,其实已经剑拔弩张。
突然,罗星云拿着棋子的手在胸前疾速划过,青鱼看见那些黑子铁钉一样向她和秦勉飞了过来,两个人没有防备他会如此对抗,情急中青鱼一侧身,满头的青丝如一匹黑色锦缎从面前滑过,又如一只灵巧的手,将她面前的棋子统统收了起来;在那一瞬间,秦勉却淡定地一提风衣前襟轻轻一摔,他面前的棋子从风衣上滑落,“啪啪”地掉在地上。
秦勉心里有了火气,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和青鱼相互看了一眼,青鱼一挥手,茶几上的棋子如雨点一样纷纷向罗星云脸上飞过去,他赶紧挥手阻挡,与此同时,秦勉一掌拍向罗星云的胸口,他猝不及防,被拍得倒退几步撞倒在门上,还来不及起来,秦勉的手已经压到了他的天灵盖上,房里的朵朵尖叫一声扑到罗星云面前,哭着哀求:“大哥,求你别杀他。”
秦勉迟疑了一下,他看了青鱼一眼,她的眼里也有不忍,他缓缓收回手,突然墙上的一柄短剑飞速刺向青鱼的后背,秦勉只觉得心一紧,来不及细想一把推开青鱼,“嗖”的一声,剑插在了他的背上。
“师兄。”青鱼惊叫。
秦勉一咬牙拔出剑扔到地上,阴沉着脸看着罗星云:“你会用驱鬼符?”他冷笑着打开收魂袋,在那一瞬间,一道淡蓝的光从墙角被收进了袋内。
“啊!”罗星云痛苦地叫了一声,他的头发顿时灰白,他的脸也失去了青春的光彩,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
“你?”朵朵吃惊地看着罗星云,眼里满是惊恐。
罗星云顿时心里发疼,就像被玻璃深深划伤,他沮丧地说:“朵朵,你说过要一直爱我到老,无论我老到什么样子,你依然爱我。”他缓缓靠上去吻她,另一道淡蓝的光离开他的身体,飞进了秦勉手里的收魂袋。朵朵定定地看着罗星云,看着他的容颜继续衰老,他的须发尽白、他的脸型下垂、他的眼睛浑浊、他的脸上满是皱褶,在他的唇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向后躲了躲。
罗星云一愣,立刻如一尊石像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他狂笑起来,青鱼和秦勉疑惑地看着他,他停下笑,眼里已经万念俱灰:“我早就应该死了,只是太痴迷,以为这世上真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以为这世上真有‘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女子,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所谓的爱情还抵不上一张青春的脸。”
他捡起地上的短剑,秦勉立刻将青鱼拉到自己身后,罗星云笑了笑,突然一剑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青鱼和秦勉一惊,朵朵更是吓得连连往后爬。
罗星云死了,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青鱼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种求死的决然,她心里一颤,顿觉悲凉,原来这就是心死,她想起南沙,她自杀的那一刻也应该和罗星云一样绝望吧。
她看着他的魂魄渐渐脱离身体,可是却很淡很轻薄,最后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