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白玫瑰【3】(1 / 1)
‘你…’
记忆中的温馨虽偏执,但从不恶语相向,可是今天。
‘很惊讶是吧?’温馨动了动唇角,满目淡然的喝着碗里的粥,:‘我也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很多事情我倒宁愿没有发生过,这样我也不会变的像现在这样。’
也许我还会是那个牵着爸妈衣袖去逛街的人,像孩子一样,也会是挽着男朋友撒娇的人,像所有幸福的女人一样。
‘我现在这样子,我自己都讨厌。’
‘是你父亲?’
陆衍阳眼眸中有异样的神思晃动,颇见疑惑,她刚才似乎提到她的母亲,那么,应该是家事。
‘你不需要用这样一个人来侮辱这个词。’
‘我记得,你当年…’跟父亲的关系是很好的。
‘那是当年。’
温馨打断他的话,是的,那都是当年了,当年我们还在一起,还在宿舍楼下不舍相拥,还…
他喟叹:‘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又自言自语,:‘让你…。’他欲言又止。
‘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出现给你带来困扰,可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突兀的停住,好像嗓子里卡了什么。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躲得远远地。’不会让你看见我,如此狼狈。
我的家庭,我的爱情,都如此卑微,我不想让你看见,所以我故作高贵姿态,也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不堪入目的低微。
温馨的话可能真的气到了陆衍阳,:‘你一定要这样吗…用你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孔对我?纵使我们没有那段感情,也能算是老同学吧。’
他靠在椅背上,身姿依旧笔挺,眸光熠熠凝在温馨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但声音却徒然低了几分:‘就算把我当成老同学,也不至于这样冷言相向吧。’
在记忆中他甚少用‘啊’‘吧’,这样的语气词,因为他说话向来深沉,很少有情绪外露,不像今天。
‘你也说‘纵使’。’温馨低下头,眼帘微垂,声音变得喃喃,好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我们总是主观的用‘纵使’‘如果’‘假设’这类词去掩盖过去发生的事情。’
她缓缓扬眸,目光清澈凛然:‘可是那又怎样?它确实是发生了,你逼迫自己忘掉…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可那又怎样,它还是会存在在别人的记忆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在不经意间贸然提及,然后自然地闯进你的心里,这样平平淡淡的,足以让你痛不欲生。’
温馨的语气和缓的让人害怕,侧脸微垂,透过额间几缕散落的发丝依稀可见浓密修长的羽睫,频率不规则的颤动。
以往的经验告诉陆衍阳,她哭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之间的那段感情是‘不开心的事情’。’
相反,那是他生命中最明亮美好的时光了。
当然,他也知道温馨所指并不是这一件事,大约…还有她父亲的事情。
温馨挪过头看他,眼角还有泪痕:‘大概是曾经的我太幸福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曾经我有爱我的爸爸,疼我的妈妈,可是爸爸有了小三,妈妈一夜间又离开了我。
曾经我还有我爱的你,就像掌心滑落的糖,即使在不舍,它也掉在了地上,满身灰尘,无法再度拾起,都不是我的了。
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很多时候我们把真像拒之门外,不是不想去看,只是勇气不够。
正如同你爱一个人,当他穿过重重岁月在度出现在你面前,你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爱他。
‘那你应该继续让他看不下去。’
她说:‘我做不到了。’
‘现在。’
最后她把两句话连在一起强调了一下:‘现在我做不到了。’
他却突兀的笑了笑,打破这样的忧伤氛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候班主任成天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恩?
温馨愣了一下,她肯定不记得了都过了十年了,谁还会为了那一句话去记十年呢?
那肯定是傻子。
她就是那个傻子。
她还记得她说:我等你。
一字之差,却比爱,令人痛彻心扉。
‘什么?’
陆衍阳只在那所高中带过一年零二十九天,但那句话他却一直记得:‘如果你努力,努力到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那么就算他不想让你考上大学,你也能考得上。’
温馨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好像没有丝毫征兆的流进了自己阴霾已久的心,拨开层层浓雾,于他而言分外轻松。
他又说:‘你努力的让自己幸福,幸福的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他也就没折了。’
‘高考比幸福简单多了。’
十九岁之前温馨觉得高考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那种欲拒还迎痛,那种即便高考虐你千百遍,你依旧要待它如初恋。
初恋…多美好的东西。
可是后来,温馨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比高考难多了,但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对它如初恋的精力了。
下午何瑾约温馨去逛街,她想了想,现在确实需要一些东西填满胡思乱想的心,于是就去了,在不出意料的陪着何瑾一路扫荡之后已近黄昏,于是在购物广场随意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面面而坐,何瑾注意到她脖颈间的痕迹,目光顿时冷厉了起来,温馨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十分尴尬,不自自觉的伸手去拉衣服领子。
她不动还好,一动何瑾就更好奇的注意那一片青红了,然后更加确定。
‘你是不是…?’
‘我们昨晚喝多了。’
温馨气息和缓,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何瑾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你真他妈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作孽!’
何瑾低声咒骂,她大约是真的生气了,不然她也不会当着温馨的面骂人,平时她都乐此不疲的装做淑女。
温馨装作不以为然,:‘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不要跟封建社会刚出来一样。’
其实她是不想让何瑾担心。
何瑾算是明白了,瞪着眼睛,开始骂她:‘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是有女朋友还不放过你,你呢…’
‘你是真的贱到家了,放着杨易森不要,偏偏跟他纠缠不清。’
‘杨易森是好,可是真的不适合我。’
‘合适…?’
何瑾抓住字眼,讥笑她:‘你是言情看多了吧,真以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两情相悦以心相许的爱情?…还是省省吧…’
何瑾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温馨都没听进去,最后何瑾说:‘做了保护措施吗?’
看,何瑾还是心疼她的。
温馨摇摇头,‘没。’都晕了南北不分了,还措施。
‘靠…这个畜生。’
何瑾连最爱的榴莲酥都丢到一旁,直指温馨鼻梁,手里还举着叉子,:‘你要是一不小心怀孕了可不要叫我陪你去医院!…我丢不起那人。’
‘我什么时候让你丢过人了?’
温馨笑笑,却觉得心虚。
上班之后,陆衍阳作为亚太区CEO需要去纽约总部参加一年一度的商务会议,并且只带走了他的特别助理,集团上下上都跟松了口气似地,生龙活虎起来,也许是相由心生,温馨的心情轻松了,看的一切也就轻松了,就像陆衍阳不曾出现过一样。
相安无事了几天,当她站在消毒水气息浓重的医院走廊里,这一次她似乎真的要让何瑾丢人了。
而且她觉得何瑾不适合做财务,应该改行去给人算命。
手里的化验单明白的告诉她,她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新的小生命,她的手不驻的颤抖,与她的心慌频率相同,
‘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她还算镇定。
‘后天吧。’医生头也不抬,声音冷漠,大概是见多了。
后天陆衍阳都回来了,肯定不行。
‘不能早一点吗?’
这一次温馨真的慌了,周身发冷,连指尖都开始发凉。
‘明天的手术都安排满了。’稍显厌恶的抬头看温馨,不住的轻微摇头,这个年代的女孩太不爱惜自己了。
‘现在不能吃药吗?’
‘吃药会有残留对身体不好。’
…
‘喂…’
温馨瑟缩的蹲在墙角里,由于还穿着高跟鞋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是向前倾的,眼眸空洞的像是要侵蚀掉整个世界,颤颤拨通了那个电话,也管不着时差了。
‘我后天…后天想请几天假。’
温馨觉得脖子被什么掐住了似地,吐字艰难,只是太冷了,冷的她没有触觉,所以不痛了。
可能是睡意迷蒙的原因,陆衍阳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同寻常,:‘几天?’
‘三天。’
‘后天我就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给你三天假期。’
他思路清晰的告诉她,不可能。
稍微清醒之后,又问,:‘出了什么事情?’
‘就是…家里…出了点事。’
‘两天…两天吧。’
他很少用这样商量的语气,温馨也知道事实无法改变。
‘好。’
何瑾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几乎所有人都去吃饭了,走廊上只有稀疏的人影,她一眼就在走廊尽头看见了温馨。
记忆中,除了她妈妈出事的那天,她从未如此…让人心痛过。
温馨咬着嘴唇,抱住何瑾就哭了起来。
‘你肯定不只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你一定是妲己转世,这辈子是来偿债的…你们…你们简直就是冤孽。’
何瑾面色如纸的抱住她的头,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滴。
‘你知不知道…我也一直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她把头埋在何瑾的臂弯里,不敢抬起来,略带哭腔的声音及其沉闷。
何瑾知道…她都知道,知道温馨的母亲是怎么死的,知道她这十年过的如何不容易。
知道…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就只有她知道。
‘手术约在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
‘后天…?他都回来了。’
‘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两天假。’
‘两天…?这个畜生。’
温馨了解何瑾的性格,:‘你不要去找他。’
‘好。’
‘一定不要去。’
‘一定。’
何瑾胡乱抹了一把泪,长长地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水,又说:‘你这几天住我那吧…离医院近一点。’
温馨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