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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三十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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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叶秦筝】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路过琼花楼时,听得楼内传来细腻的唱腔。

我轻轻一笑,正待离开。却不经意间眼角一瞥,看见唱曲的姑娘手指尖,拈着一支盛开的艳红蔷薇。

刹那间,似乎有满园蔷薇的香气穿过千山万水,茫茫人海,缭绕在我鼻尖心头。

“怎么了?阿筝。”倾哥自前方半步距离,转过身来,笑着问我。

我一怔,才发现自己竟然停下了脚步,出神的看着歌女手中那支蔷薇。

我低着头,没有开口,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倾哥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也是微一出神。然后笑着走到我面前,拂过我耳边散下的零星碎发。

“要我陪你去么?”他含着笑,问我。

我眨眨眼,疑惑看着他。

“去汉阳啊。”他手指点在我的鼻尖上。那个笑容看起来,好熟悉。

“我……”

我在想着要去汉阳?

为何我自己却不知道?

“我听媚晓说过,汉阳有一处宅子。庭院里满架的蔷薇,现下,应正是盛放的时候。”他转身,拉住我的手,带着我缓缓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我是只身一人前往汉阳的。

媚晓本打算陪我一起去,可是哥哥却轻轻摇头,温柔的笑着说:“让她一个人去吧。”

那个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而温暖。

看着哥哥,我突然想起来,为何我会觉得倾哥的笑容好熟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倾哥的笑竟然变的和哥哥一样。

温柔而温暖,却一成不变。

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实。

我到达汉阳的时候,是在五月间。

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立,建始也,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五月中,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

蚕正肥。靡草死。苦菜秀。

蔷薇,开的正欢。

我坐在石阶上,触目所及便是满架艳丽的花朵。

“我之前,一直在这里涂抹着厚厚的铅粉,想要遮住它。可是后来,还是决定纹上这朵鸢尾。因为时时刻刻能看见它,它都在提醒着我,我的生命中,还有无止境的仇恨。”我抚摸着眼角的伤痕,淡淡的笑着:“我是不是很自私,很残忍。宁愿我们俩都活在痛苦之中,也不愿忘却那些阻挠我们在一起的鸿沟。”

我偏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他微微眯起眼,不知视线落在何处。

黑色绣暗金的衣衫在阳光中,充满了压迫力。

我突然想起了我们的初见。

月下,他一身玉色锦衣华服,倒提了扇子,目光流转间,风情万种。

“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呢。”我伸出手指,触碰到他垂在身侧的宽大衣袖。布料的质感冷硬冰凉。

“我……”他张口欲言,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嗓子一时干涸沙哑起来。

我笑着打断他的话:“做皇帝,是什么感觉。”

他一怔,偏过头来看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就像你现在这件黑金的衣裳,再也不是当初的白色。做了皇帝,也再回不去当年的风流和轻狂。”

“再也回不去……”他不自觉的喃喃着。

“是啊,再也回不去了啊。”我笑着起身,走到蔷薇架下,抬起头深深呼吸。

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

而我们的曾经,为什么就一去不复返呢?

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啊。

从汉阳回到京安的时候,已经七月节。

荷池消夏,蜻蜓点水。

大雨时行,腐草化为萤。

整个京安城里,处处能嗅到金银花甜美的香气。

到达王府门口时,是一个月满中天的晚上。

桂轮开子夜,萤火照空时。

哥哥站在前院的大桑树下,微微仰起头,负手而立。

“过来,阿筝。”他转身面向我,伸出一只手臂,嘴角带着温润的笑容。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却不知为何,我竟湿透了眼眶。

当哥哥搂住我在怀里,宽大的袍袖覆盖我整个后背。

我能嗅到哥哥身上,暖暖甜甜的味道。

此夜,原本是,中庭地白树栖鸦。

我似乎不怎么能记得时间的流逝了。

有一天,在院子里忽然嗅到了菊花隐逸的香气。

而满院金菊开的正好的时候,踏秋之节也款款而来。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重阳那天,宫里传来消息,皇帝宴请朝臣,家中无老人者,皆可在宫中过节。

哥哥坐在桌前,手中端着碧玉的杯盏,盏中是清澈溢香的碧螺春。

他挥退传信的礼监,问我:“阿筝,你说呢?”

“哥哥决定吧……”我笑着说:“我不知道。”

为了应景,宴席摆在御花园中。

我坐在哥哥身边,另一侧是倾哥。

刚开始,众人都有些拘束,但到了酒酣畅饮之时,周围便满是嘈杂的人声。

我微微皱眉,视线随意晃荡。

整个花园里都是金黄的菊花,空气中浓郁的花香都似乎失去了菊花的隐逸之感。

视线所及,远远的高台之上,只有君王孤身一人的身影。

他端着酒杯,视线微微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姿势已经维持很久没有动了。

“阿筝。”倾哥在我耳边轻轻叫我,笑着将精致的糕点放在我面前的小碟之中。

我弯了弯眼睛,拈起来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顿时充满整个口腔。

“怎么样?”他眨眨眼问。

“嗯……好吃。”我转转眼珠子,挑挑眉,凑近他耳边:“要不,等下我们去御膳房把厨子绑了,带回王府?”

他微微眯起眼,装出很严肃的样子,点头:“阿筝好想法。”

“你们呀,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哥哥在一旁听着,笑着摇摇头。

我和倾哥便顿时笑乱做一团。

笑着笑着,视线不经意间瞟到高台之上。

不知何时,楚竹已经抬头,静静的看向这边。

隔着纷乱和花香,我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那一袭明黄的颜色,在眼里渐渐晕开,又仿佛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喘息不能。

忽然腰间一紧,却是倾哥紧紧搂住我的腰,将我搂在怀里。

我一愣,抬头看他。

他微微低下头,鼻尖凑近我的。

“阿筝,你可有一分后悔?”他张口,吐出这样一句话。眼睛里深深的,隐藏了什么,我完全看不懂。

“没有。”我眨眨眼,轻轻一笑:“半分也没有。”

哥哥端起酒杯凑近唇边,脸上还是那般温润的笑容,缓缓饮尽杯中酒酿。

媚晓在一侧,撑着下巴看着哥哥,眼里带着盈盈的笑意。

御花园里灯火通明,月色反而看不真切。

喧闹的人声渐渐沉寂下去。

菊花特有的隐逸香气,在空气中慢慢显现出来。

我靠在倾哥怀里,再一次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重阳节过后,天气开始转凉。

不知是否因为染上了风寒,我开始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几幅汤药过后,似乎痊愈,然而,我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身体开始觉得困乏,精神也变得有些萎靡不振,有时还能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终于有一天,在饭桌上,我本是在和倾哥笑闹着,却突然觉得咽喉一紧。

来不及起身避开,我只觉得一阵恶心蹿过心口,然后视线变得模糊。

“阿筝!”慌乱间,我听见倾哥惊慌失措的叫我,还有碗碟碎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我眨眨眼,视线慢慢清晰。

捂在嘴上的手心中,一片温热的潮湿。

浸染着淡淡兰花香气的,血腥味。

我慢慢抬头,眼前是倾哥和媚晓惊乱的脸。

哥哥依然坐在位子上,然而神色变得无比可怕。剧烈颤抖的手中,竹筷被折断成两截,尖利的刺进哥哥手掌,一缕细细的血迹从手心蜿蜒而下。

“哥哥……”我喃喃着,还未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内心就已觉一片冰凉。

时光过的太美好,以至于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本是个将死之人。

那股淡淡的,兰花的香气。

透骨生香。

时光,于我来说,似乎真的凝固了。

因为凝固,才显得无比漫长。

自那次呕血之后,我的身体以看得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我深切的记得那天,那天来的毫无预兆。

我站在廊下,手中拿着剪刀,修剪着一盆青松的枝桠。

媚晓坐在我身旁的桌边,透过碧螺春袅袅的香烟,我看见她对我笑着。

“前几日叶倾不是说要陪你出去买胭脂么,怎么最近都没见着他人?”她撩起耳边散下的碎发,别在耳后,端起桌上茶盏,细细品茗。

我撇撇嘴,轻哼一声:“怕是又跟着哥哥出去了吧。也不知他们近日里都在忙些什么,把我们撇在一边,不管不问。”

“哟,我怎么听你这话里,好大的闺怨味儿啊。”她抬起胳膊,手心撑在脸侧,笑眯眯的打趣我。

我剪断一截长出来的枝桠,偏过身挑眉说道:“应是嫂嫂你没有哥哥陪伴,心里憋着一股闺怨的意思,才会见到谁就觉得谁……呀……”

未完的话语被惊叫声打断。

待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重重跪在地上!

“阿筝!”媚晓连忙扑过来。

我定定神,看着她惊慌的神色,轻轻一笑:“别……别紧张……我只是……”

她一手半环着我,一手紧紧抓住我垂在身侧是手。

我觉得我手心里汗津津的,以至于她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握住我的手,不让我从她手心里滑下去。

“别紧张……你现在应该去叫几个丫鬟来帮忙,我只是……我只是,站不起来了而已。”我努力裂开嘴,希望自己能够笑着说出这句话。

但是似乎并不成功,因为她突然愣住,然后陪着我跪在地上,抱着我放声大哭。

而我所知道的她,曾是那样宁静,而不喜怒于色的女子。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烛火摇曳的晚上。

我偏过头,倾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不知看了多久。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倾哥弯下腰,额头抵在我额上,柔柔的开口问我。

我看着他紧紧闭着的眼睛,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我不知道,也许今晚睡过去,便再也见不到明日的阳光。又也许,我还能等到你的许诺。”我抬起手,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颊:“倾哥,现在的你,像个语无伦次的,无助的孩子。”

“……”他小心呼吸,慢慢把头移到我的肩窝处,将脸埋在我旁边的枕头中。

“你还记得么?你的承诺……”我抱着他的头,缓缓抚摸他的头发。

“待到大雪封山的冬季,我定会带你去寻一处四季春。”他喃喃着,声音含糊不清。我能感觉到我的颈边,传来轻微的震动。

“所以我要活过这个冬天啊……”我看着头顶的床幔,顿时感到倦意袭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因为失去双腿的知觉,便代表着透骨生香开始毒发,一步步侵蚀我的身体。

我没有想到这天来的那么突然,毫无预兆。

所以我害怕,我怕死亡也像今天这样,毫无预兆的就来了。

而我,再也来不及和我所在乎的人,说上一句再见。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之间,我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倾哥慢慢起身,然后一个轻若羽毛的重量拂过我的额头。

听到房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我抬起手放到枕边。

那里,潮湿一片。

我觉得我的余生,会终日被药味弥漫。

身旁来来回回,穿梭不息的人影。重重叠叠的,让我的视线变得混沌不堪。

又一次自梦中惊醒时,窗外恰好传来鸟雀的啁啾。

阳光透过窗棂,在室内的地面上,映照出门外的树枝和活泼的雀影。

媚晓正在将我额上覆盖的帕子拿下,重新换上冰凉的湿巾。

“我又睡了多久?”脑袋里还是有些昏昏沉沉,我抬手,想按压跳动的太阳穴。

媚晓赶紧压住我,让我的手在被褥里安分待着。然后扶了扶我额上的湿巾,指尖轻轻在我额角揉压。

“一个多月了……自你上一次睡觉,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

我错愕,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扯了扯嘴角,努力想做出一个笑容:“一个月前你睡下去,就没有醒过来。中途又反复发热……”她拿掉我额头的帕子,将手心贴上来:“现在还是有些热,不过不像你昏迷时候那般烫手了。大夫说,只要能醒过来,就没有大问题。”

没有大问题?我苦笑。

想来,同死亡相比,这小小的昏迷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脑子里又开始迷糊起来,眼皮也万分沉重:“好困……”

“睡吧,掌灯时我会叫醒你的。”媚晓替我掖了掖被角。将我散乱的发丝拨到一边。

“嗯……”我安静闭上眼。

窗外不知名的鸟雀还在啁啾着。

我似乎还能听到,风吹过重门,吹过庭院深深的簌簌之声。

突然一只手覆上我的眼脸。

因为手掌轻微的压力,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眼珠在紧闭着的眼皮下,不停的转动。

“我不敢……”我微微啜泣:“我怕睡着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按压住我眼睛的手掌,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

然后是吐息渐渐靠近我脸颊,凑到我耳边:“不会的,阿筝……睡吧……”

是哥哥的声音。

“我会负责叫醒你的。因为今晚厨房说要做你喜欢的酒酿圆子,我一定会叫醒你,一起去吃。”一个重量在我床沿边坐下,絮絮叨叨着:“阿筝你都不知道,厨娘这次酿的米酒味道可好了,你不尝尝那太可惜了啊……”

这是倾哥。

“睡吧,太疲惫了,睡一觉精神就会好起来的……”

媚晓轻柔说道。

不记得有谁说过:时光是长着脚的无情物,就算千方百计的挽留,它也不会稍微一回头。

自腰部以下,我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两条胳膊勉强能够抬起来,却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只能从周围的丫鬟身上的衣服,和渐渐加厚的被子,才稍微感知到,冬季渐渐来临。

又一次长时间的昏迷之后,我在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轻轻的抱起。

“哥……哥哥……”我吃力睁开眼,看见抱着我的人,脸上温柔的表情。

他抱着我的双臂紧了紧,低头凑近我脸颊,轻轻蹭了蹭:“睡吧……”

我闭了闭眼,突然间感觉到有微风拂过脸颊,闭着的眼脸前是阳光照射而显出的红艳。

“对不起……阿筝……”哥哥轻声喃喃。

我将头往哥哥怀里缩了缩:“哥哥?”

“我只顾着寻找你身上透骨生香的解毒方法,却忘记了,你本不应该被关在房间里,见不到阳光和清风。”有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在我脸颊上,顺着划过嘴唇,咸咸涩涩。

我努力在阳光中睁开眼,看着哥哥近在咫尺的脸,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阿筝。”眼前刺目的阳光被一小片阴影遮挡住。倾哥低头对我笑着,从哥哥手中接过我。

我眯了眯眼,仔细环顾。

现在应该是初冬时节了,院子里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枝桠。有一个小小的鸟巢挂在树枝的交叠处,凌乱松散着。曾经应该是温暖的巢穴,现在里面早已没有的栖息的鸟雀。

阳光正好,是冬季特有的,略显发白的金色。倾泻在身上,一半微微发热,一半仍旧微凉。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还若有若无的,带着草药的苦香。

媚晓,哥哥,倾哥,还有我。

院子里,只有我们,看不到其他人。

“哥哥?”我被调整了姿势,整个人趴在倾哥后背上。

媚晓抖开抱在怀里的蓝狐毛斗篷,轻柔的围在我身上。斗篷里悬挂着小小的球形香炉,我顿时被包裹在一片温暖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打量着多月不见的世界。

我被哥哥和倾哥轮流背着,走向通往王府后山的道路上。媚晓跟在身边,时不时替我裹紧渐渐滑开的斗篷。

“待到大雪封山的冬季,我定会带你去寻一处四季春。”耳边回响起倾哥这句话。我不禁露出一个笑来。

只是,笑着笑着,我便再没有勇气,控制我微笑着的表情了。

原来,我竟真的,等不到大雪封山的冬季了么?

死亡越是临近,我便越是没有了当初的坦然。

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还有好多的幸福,没有体会到。

进山的路崎岖而狭窄。

山里成片成片光秃秃的枝桠,树干直愣愣的,冲上云霄。

我能清晰的听见,踏在厚厚的枯叶上,沙沙的脚步声音。

还有我们四个,呼吸的声音。

偶尔,路过大片的草丛,会惊吓到躲在层层枯草中,储备着过冬粮食的动物们。

野山鸡惊叫着,扑棱着翅膀,从我们眼前一晃而过,色彩斑斓的羽毛,是这个冬季的树林里,唯一鲜艳的颜色。

还有野狐,蓬松的一团从脚边一窜而过,然后躲在远远的树干后面,翘着尖鼻子,眯着细长的眼睛,偷偷的张望。

松鼠们在树干之间跳来跳去,为了独占松果子,吱吱吱吱,大打出手。被我们惊吓到后,便一人抱起一个,飞快窜到头顶上的树枝上,蹲在那里,小小的爪子抱着大大的果子,慢慢的惬意的啃着。

我伏在哥哥背上,轻轻眨眼,视线所及,明明是萧瑟的冬季,怎会显出这样蓬勃的生命力?

突然一个震动,哥哥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前跌了一两步。

“墨闲!”

“哥哥……”

媚晓和倾哥赶紧抢身上前,稳住我和哥哥。

“换我来吧。”倾哥搂住我的腰,把我接过来,抱在怀里。

“停一下吧……”我抬头,看着他们。

山路本就不好走,尤其是进入越深,越是人迹罕至。可行走的道路都被杂草和灌木掩埋,需要一人在前方,拨开那些长在路上的植物。

我看着哥哥和倾哥被荆棘划伤的手,轻声哀求着。

“阿筝……”哥哥呆呆看着我,早已不复往昔那种温润和宁静。似乎失去了魂魄般,再也找不到那种谢家风骨,芝兰玉树。

“求你们了……”我定定的看着哥哥,看着倾哥,看着媚晓。

倾哥深深吐出一口气,抱住我,靠着背后粗壮的树干,慢慢坐下来:“听阿筝的吧……”

媚晓蹲在我身边,拉过有些散开的斗篷,将我紧紧地裹起来,然后抱住我的双脚,放置在她怀里。

倾哥坐在地上,曲起双腿。我被抱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胸口,蹭着他的下巴。

他呼吸之间,吐出的白雾,带着暖暖的湿意,覆盖在我脸上。

哥哥跪坐在我面前,小心伸手整理我散在脸颊边的乱发。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周围都是不知名的参天大树。嶙峋的枝桠笔直的朝向天空。光秃秃的枝干上,偶尔还能看到小小的身影飞快的掠过,有松鼠,有野猴,还有叫不出来名字的生物们。

阳光透过枝桠,照射进这片暗藏着生机的树林。能看到笔直的,细小的光柱,还有光柱中飞舞的灰尘。

我眨眨眼努力看清楚这个世界,记得这个世界。

它是那么美好。

只稍微歇息了一会会儿,倾哥搂紧我,后背蹭着树干,慢慢起身:“走。”

身子随着倾哥的动作,慢慢起来,视线也渐渐上升。

不经意间,我看见有眼泪划过媚晓的眼角。

她见我看着她,连忙稍微偏过头去,抬手似乎抚了一下鬓角的头发。再转过脸来时,已经不见了眼泪的痕迹。

我对她笑了笑。

她轻轻闭了闭眼,然后伸进斗篷。

一手扶住我的身体,一手紧紧握住我的。

时间这个词,于我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它本来的意义。

我伏在倾哥背上,脑子里时不时一阵恍惚,困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不知道这条路走了多久,只是能察觉到天空似乎有些阴沉沉的,不似上午那般晴朗。还有冷风嗖嗖的吹过。

媚晓紧紧按压住我身上的斗篷,防止在颠簸和风中滑落下来。

现在正是下坡,比上坡更加艰难。稍微不慎,我就有种要从倾哥背上翻下去的错觉。

明显倾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能越发小心翼翼的行走着。

不一会,我便感觉到,贴在我脸颊边,倾哥的脖子上,一层细密的薄汗。

我昏昏沉沉的,感觉身体像一叶浮舟,在海浪上慢慢晃动着。周身暖暖的感觉,舒服极了。

困倦还是像浪潮,一波一波袭来,我慢慢闭上眼,渐渐脱力。

突然,一点凉意沾上我的额头。

我费力睁开眼,恰好眼前飘过一片洁白。

我眨眨眼,有什么落在了睫毛上,轻轻柔柔,冰冰凉凉。

“下雪了!”耳边传来媚晓惊呼的声音。

我精神突地一震,抬头看去。

天空已经灰蒙蒙的了,大片的雪花如柳絮,似羽毛。

今冬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早早的来了。

仿佛上苍不小心打翻了准备好的满满一篮未央花。

飘飘洒洒,雪势来的极凶。

不一会儿,周围就见了白。

“阿筝!看!”倾哥是声音炸响在耳边。

我微微抬头,眼睛看着前方。

因为一路都是下坡,视线便也是前所未有的开阔。

在这样万物凋敝的,光秃秃的树林之中,远远的正前方,依稀能看到一片浓郁的翠绿!

“那里是峡谷的中心,地脉上多条温泉流过,一年四季如春绚烂!”倾哥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就快要到了!阿筝。”

我舒心微笑着,脑中想象着那样的美景。

大雪封山,周围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

突然,一片浓郁映入眼帘,鸟雀啁啾。

鸟语,花香,葱茏的树木,清澈的泉水。枝头烂漫的花朵,空气中浮动着优美的甜香。彩蝶绕着柳梢翩翩起舞,树下有野兔蹦跳着,蘑菇和野莓在盘结的树根处零星散落着。

我轻轻的呼气,吐气,顿时觉得周身都温暖起来。

不知是不是大雪的阻挡,视线有些模糊了,但耳边却似乎有什么声音渐渐清晰。

我闭着眼,靠在倾哥肩窝,仔细聆听着。

是呼吸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还有雪花簌簌,落在广袤天地间的声音。

突然,倏地一下,这些声音无限制的放大,在耳边变得清晰无比。

就在这些声音变的嘈杂起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思绪在渐渐远去。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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