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醉事人非(1 / 1)
秦宝熙木木地被狄光嗣拥进胸膛,眼风余光扫到狄光嗣身后盈盈而笑的武攸暨,秦宝熙无奈直翻白眼,这个世界上自己的未婚夫乐见其成坐观自己的未婚妻,被别的男人拥进怀中的估计只有武攸暨;这个时世界上当着自己未婚夫面前,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的女子估计只有她秦宝熙,不对,她不是主动投怀送抱,而且被动,而且,她只认为,她和狄光嗣的亲昵仅限于哥俩好,转念一想,狄光嗣说她果然在这里,再看看武攸暨的泰然若之的笑容,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在无为身边?
“你,你一直知道我在这里?”秦宝熙挣开狄光嗣的拥抱,眼里难以置信地盯着武攸暨问道。
武攸暨笑了笑,耸肩坦诚相告“我一直知道你在一个安全地方,只是我要和大军汇合,你在我身边比在这里要安全多了。”
秦宝熙内心咬牙切齿地腹诽着,叛徒,叛徒!
狄光嗣急切地拨过秦宝熙地肩膀面对着他认真地审视着“你果然胆色壮烈,战场最前线毫无惧色,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说着竟然自顾自地拨弄着秦宝熙上下左右审视了一番。
秦宝熙嘿嘿堆出一脸干笑,不经意拨开狄光嗣地双手,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好得狠,好个狄公子,每次见了本公主都唐突无礼,大胆直呼本公主江湖闺名,你可知罪。”
狄光嗣一愣,转而憋了半天的笑顷刻间泼洒了出来,他哈哈大笑指着一身男儿装的秦宝熙“江湖闺名?岂不冲突,再说,在我眼里,看见的只有江湖秦宝熙,哪来的公主殿下。”
嬉皮笑脸,秦宝熙说不过他,忽然想到无为还在帐中,这么谈笑风生竟然把他给忘了,回头一看,无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大雁翻飞。
不觉间,春寒料峭冬已尽。
山间,柳丝袅娜春无力,千条万条交相映,似一面娇红待清晓,毵毵羞涩扭舞腰。
本是极好的景色,折柳送别,此刻,却像是在给豫州城中的数千上万的壮士送行,送的却是生死离别。
秦宝熙沿着山间一路攀上,寻了一块山腰间平坦的高地上坐望着着斜前方,此山刚好在豫州城外七八里周行之侧,站在半山腰上,整个豫州城一览无余。
城内炊烟袅袅,城虽被围,却断不了人间烟火,这就是生命,战争的手起刀落却一瞬间让生命分崩离析,那为何还要战争?……
“你原来在这里?”秦宝熙闻声回头,见狄光嗣提着塞外胡人用的酒袋,含着淡笑翩然而来。走到秦宝熙所坐的大石边盘腿并排坐下,随着宝熙的目光眺望着日落西山的豫州城。
“坐的高看得远,日薄西山,赏景甚好。”
狄光嗣褪去往日嬉皮,此刻安静坐在一边静静地望向西山外。
“你怎么突然来到豫州,之前在宫中不是说去塞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秦宝熙无心把玩着刚才顺手摘下的新绿柳枝。
“塞外暂时很安静,听说越王造反,于是向朝廷请命前来平叛,在哪儿历练不都一样嘛。”
“……说的是”原来历练的代价其实就是杀人而已。
半响,狄光嗣打开酒袋盖子,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豪爽地递向秦宝熙,灿然一笑“看你闷闷不乐,我来陪你一醉解千愁如何?!”
秦宝熙迟疑半秒后,豪气地接过酒袋,回之一笑“也好,一醉方休!”说完举起酒袋咕噜噜地大喝了一口,喝着喝着突然停了下来,她慢悠悠地低下头,目光垂地,似有心事,不待狄光嗣寻问,她已捏着袋管口对着脚下黄土,来回浇了三遍。
狄光嗣疑惑不解,不知何意。
“这酒敬已经离开或者即将离开人世的壮士们,不管他们站在何种立场,生命诚可贵,忠义价更高,他们忠于自己的家室,忠于自己的原则大义,就值得宝熙敬他们三杯酒。”肃穆的神情,悠悠的嗓音,淡淡的离愁,狄光嗣看得恍惚,眼前的这位真实的身份真的是太平公主吗?跟从前传言的太平简直判若两人。如不是亲眼在皇宫所见,这辈子他宁愿相信,她就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秦宝熙。如今,她以公主的身份说出此话,更显人情大衣,刹那间,对宝熙的迷恋不知不觉中又上了一层楼。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也敬三杯。”狄光嗣拿过酒袋猛喝了一口后,对着脚下黄土来回浇了三遍。
“光嗣,到底战争为什么要杀戮。”
狄光嗣的手僵停在半空,半响,他回复“杀戮不一定是战争,战争不完全是杀戮,不流血的战争是智者的博弈,流血的战争是为了保全更多的生命。”
“此番战争又为何?”
“叛贼不灭,将会动摇大唐根基,会引发出更多战争。如今,大势所趋,人心归向的才是大局,只要不试图扭转大局,是不会有大的战争发生,此番,在太后眼里,也仅仅算是小战争……”
秦宝熙怔怔望着大势已去的豫州城,二十万大军压城,累卵之危顷刻间,谁也无力扭转,她这个注定是旁观者的局外人只能旁观而已,从何时起,身临大唐,竟开始惜命起来,惜的还是无关痛痒的他人之命。
瑟瑟清风掠过,秦宝熙止不住地一个冷颤,狄光嗣觉察出,急忙解开自己的披风替秦宝熙披上,秦宝熙拢了拢披风,瑟缩在里面,一抹无意散下的发丝垂在脸颊边,狄光嗣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替秦宝熙拢在耳后,大概是过于沉溺在局外人的忧伤中,此刻的秦宝熙神经并不敏感,任由着狄光嗣拨弄,直到那句看似轻飘飘地话语钻进耳朵中,敏感猛然袭来:
“宝熙,嫁给我好吗?”
秦宝熙愣愣地侧过头,面向狄光嗣,似乎想笑以来证实公子玩笑过头了吧,却又笑不出来,因为狄光嗣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玩笑,秦宝熙的脸上以一种极其古怪似笑非笑的神情定格在那里。
难道他不知道武则天已经将她许配给武攸暨了吗?回念一想,她和武攸暨订婚武则天并未对外宣布,而是打算等武攸暨休了原妻后正式娶她的时候才会公布,此刻她也无法向狄光嗣解释她和武攸暨的假婚。问题是,无需解释她和武攸暨的假婚,因为至始至终,狄光嗣都不是她心仪之人,更多的则是哥俩好的洒脱,离谈婚论嫁差之千里。
“我,我……不能答应。”天人交战了片刻,秦宝熙只能生硬拒绝。
“是因为白佛吗?”狄光嗣的语气里没有生气沮丧,他似乎早知道答案,只是不死心的想亲口问实。
一声白佛,仿佛久远的人事之外,秦宝熙如此努力地离开有白佛气息的地方,想要自己内心暂时平稳下来,让煎熬已久的内心将白佛掩盖,哪怕淡忘一丝一毫也罢,可事实上藏的越深,痛的越疼,那句白佛就如蛇啃般狠狠地咬噬着着她的心尖,紧紧地缠绕着她身体地七经八脉,痛地快要窒息。
狄光嗣发觉宝熙脸色惨白,身体成抽搐般缩在一块,急忙坐上前拨过她的身子急问“宝熙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秦宝熙气流阻塞,脸色煞白如纸,她指着石头上的酒袋,狄光嗣连忙捡起酒袋打开,递给宝熙。她视酒袋如解心痛病的解药,仰头咕噜噜地一口气竟然将剩下的酒喝的一滴不剩。
狄光嗣颓废地向后跌坐了一步,没想到,白佛竟然已经成了宝熙的心魔,提到他会让宝熙痛不可抑。良久,他抬头长叹一声,在宝熙的眼里,看不见别人,他无法入驻内心,连门槛都跨不进去……
既然如此,那就成人之美,他愿全力保宝熙一世长安。
得不到,哪怕看着她幸福自己也会觉得心安满满,没想到他堂堂狄公子在情感里竟然会落魄到如此卑微又心甘情愿的境界。
问世间情为何物……
狄光嗣抱着醉酒睡过去的秦宝熙慢慢度步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