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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无能者无所求,饮食而遨游
阮姮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要多,每每醒来,不是狂灌自己中药,就是狂喝补药,要不就是狂饮粳米粥。睁眼时身边有时是云绮陌,有时是乌鹊,更多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见姬雪意。
这次,阮姮再醒,发现自己不在苍梧室内,而是在行栖门院落里的软榻上。
“王爷,您醒了!”阮姮听到了乌鹊欢快的声音,自从阮姮嗜睡后,乌鹊的厨艺大有长进,不过,这也大多因为阮姮的嘴越来越刁。
“乌鹊,拿笔。”阮姮轻轻吩咐道,说话太大声也会让她困倦。
“来了,王爷您说,您想吃什么?”乌鹊眨巴眨巴滴溜溜的大眼睛,像私塾里好学的学徒。
“呵呵。清炖鲫鱼吧,你记下。鲫鱼一条,橘皮两钱,生姜十钱,黄酒十钱,还有胡椒和吴茱萸。做法嘛,去掉鲫鱼的鳞和内脏,生姜切片,把橘皮、胡椒、吴茱萸填在鱼肚内,再加黄酒、盐、葱、水。”阮姮慢条斯理地说道。
“都记下了。王爷,上次您让我煎的橘络和生姜是干什么用的?”乌鹊开始发挥他是恭顺王爷“书童”的角色,好问好学。
阮姮打了个哈欠,困倦道:“橘络理气、通络、止痛,生姜散寒,红糖温中。温可补、通、散---哈欠,好困,你自己琢磨,我再睡会儿。”
“王爷,又睡了?快到端阳节了呢。”乌鹊撅嘴嘀咕道。
阮姮飘渺的声音传来:“那就让雪意准备艾草……”
乌鹊抬头看阮姮时,阮姮早已进入了梦乡。
王爷最近,睡得比以前还多。京城里都盛传,恭顺王爷旧伤复发,恐怕是不中用了。乌鹊想到这里,气得直咬牙,他家王爷只是在养病,谁说不中用了!
端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
阮姮觉得自己脚一抽筋,不得已,睁开了眼睛。
站在她床边的,是那个不羁的冷凌其。脸色虽然傲慢,但也带着关心。
阮姮含糊道:“死不了。那个,凌其,我脚抽筋了。”
冷凌其一甩衣袍,坐在床边,执起阮姮细细的脚腕,轻轻地揉着,说道:“怎么瘦成这样了?”
阮姮安慰道:“哪里,天天好吃好喝,快把雪意给吃穷了。”
冷凌其道:“他财大气粗,还养得起你。”
阮姮察觉到了什么,不禁问道:“嗯?怎么了?”
冷凌其:“今天是端阳节。”
阮姮:“那我去院落里躺会儿。”说罢就要下床。
冷凌其拦腰抱起阮姮,向着室外走去,阮姮在她的怀里轻笑道:“你说京城那些暗恋你的公子哥要是看到这样,我还不得被骂死呀。”
冷凌其若无其事道:“那我就诛他们九族。”
把阮姮放在了软榻上,看着她躺在那里,仿佛融入了软榻之中。只见阮姮凝神静听,忽然问道:“这周围,有多少暗卫?”
冷凌其坐在软榻边上,凝重道:“行栖门的,我的,阮相的。”
阮姮点点头:“五十,有吧?别让艾原原来了,我总是睡不醒,不想怠慢了你们。”
冷凌其一扬头:“见外!”
阮姮笑道:“我睡够了,自然会好的。你看,行栖门的竹子生命力多旺盛,人和花草一样,气脉充足,就有精神。”
冷凌其嗅了嗅空气中浓重的中药味,皱眉道:“你喝了多少药?”
阮姮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数不清了。”
冷凌其道:“不会是你自己开的吧?”
阮姮点头,冷凌其无奈道:“能医不自治!”
阮姮吟吟一笑道:“我不是能医,我可以自治!”
看着阮姮苍白的病容里早已没了不可近人的冷漠,反而是带着俏皮可爱。她的容貌本就是上乘,这样的病容,丝毫不影响她超逸的气质。
“别看着我出神了,生病很丑的,我都不敢照镜子。”阮姮遮了遮脸。
冷凌其忙移开了视线,自阮姮遇袭回来后,自己怎么总是在不自觉的时候就会盯着她出神呢?她摇了摇头。
阮姮看到冷凌其摇头,问道:“不丑?很美?凌其,你真是自己人,够意思。你饿不饿?乌鹊做了很多好吃的呢,鲫鱼汤,粳米粥,山药粥,砂仁羊肉汤,哎,我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哎,睡了吃,吃了睡,我是猪吗?”
冷凌其还没笑,阮姮倒先听到了姬雪意轻轻的笑声,阮姮养生道:“躲在那里偷听多久了?”
姬雪意踱步至榻前道:“是光明正大的听。”
阮姮直接问道:“昨晚损失了多少?”
姬雪意微微眯起了眼:“对方死了十人。”
阮姮叹气道:“皇上还真是不闲着,白天送补药,晚上送杀手。”
冷凌其插道:“阮姮姐,你不用操这个心。”
阮姮打了个哈欠:“啊呀,是呀,无论白天晚上,我比猪睡得都死----端阳节呀,那个,你们快乐哈---”话刚说到一般,她就又睡了过去。
冷凌其冷冷的声音响起:“姬雪意,她这样子,能好吗?”
姬雪意冷言道:“不是只有你担心她。”
冷凌其道:“是,还轮不到我,这是你的意思吧?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皇上和艾太君那边的存血快用完了。”
姬雪意:“难怪这几晚的杀手愈多了。”
冷凌其盯着姬雪意,姬雪意道:“我的血没用。”
苍苔白露,霜气横秋。
阮姮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这会儿正站在院落里张开双臂,使劲地呼吸着秋日清凉的空气。
“啊-------!”她开心地大叫。
卧床不起的这六个月,她总有种光阴虚度,岁月空添的感觉。每每睡去,短则几天,长则一周,再醒来时,行栖门已从蒲艾簪门变成赤日当空,而虎符系臂也变成了树阴合地。之前总觉得夏季漫长难熬,可这个让她睡过去的夏日,她几乎没有听到蝉声。
“睡醒了?”头顶上传来姬雪意清凉的声音。
“嗯?”阮姮仰头,看见姬雪意手里拿着书,正倚着窗口,整个人在阳光下,轮廓柔和。
“醒了。”
“不再睡了?”
“不睡了,你在看什么书?”
姬雪意一松手,那本书轻飘飘地像落叶一般从阁楼的二层落到了阮姮的面前。阮姮抬手一抓,发现是《南华经》,而被风吹起的那页,正是:“……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汎若不系之舟……”
“雪意!”
“嗯?”
“你既劳且忧,我饱食后在梦里遨游,羡慕我吧?”
姬雪意清冷的面容里带着笑意,英俊笔挺的五官中流露着柔和,他轻笑道:“姮妹妹,谢谢你夸我是巧者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