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1 / 1)
进入五月后,高三生就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早上又被夏太太教训了一通,嫌她起床后太磨蹭。夏太太最近看她看的实在是紧,让她用十二分的心思,并坚决杜绝课堂上睡觉。
颀安看了眼讲台上讲的激动地眼镜滑在鼻尖上的数学老师,又转头看了眼听的眼睛都不眨的同桌,愣了一小会儿,低头继续算她的导体切割磁感线运动中电阻上产生的电热......
窗外的蝉已经开始叫了,微风把院子里的树叶吹得微微摇曳,热的受不了的天气,让颀安无比怀念去年,那时候夏太太对她还很放松,她可以自由支配时间,起码睡眠是有保障的,伴着蝉鸣睡觉着实舒服,热也可以忍受,虽然总有老师忍不住向夏太太告状关于她上课睡觉的事情。但是只要不出格夏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夏教授更不会管着她。
自从升了高三,计划去转在国外读大学开始,夏太□□排了了严密的时间表和规章制度,制度具体到不准上课睡觉,不准串课堂看书......
夏太太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光盯着她了,夏教授也不纵容她了,扬扬也被教训不许打扰她,并且礼拜天开始上雅思班,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一个学期了,她觉得她的睡眠很不足,浑身都乏。
不能说她不努力,她要是实在不想看书的时候,看了也白看,还不如睡一会儿来得实在。中午午休睡多久夏太太都给定好了,她忍不住坏心的想,她是不是该闹出点早恋绯闻什么的。那样就可以转移夏太太一部分注意力。
中午有没睡午觉的同学,都被女高音吵得睡不着,只好一下一下的打盹儿,数学老师终于将模拟试题的练习题讲完了,可是下课铃也已经响过好久了。她总有本事把时间拖的一塌糊涂。
接下来的物理课大概会有很多人补午觉了,颀安想的是,夏太太今天陪夏教授参加系里的活动了,她终于能松口气,回家后可以边听音乐边做英语习题,那个感觉想想都美。虽然还是该干嘛干嘛,但是不用被夏太太盯着就会觉得异常的自由。颀安想,果然被夏太太盯久了,稍稍放松一下都觉得幸福。
物理课上,不同于整个教室里困顿的气氛,颀安特别有精神,而她最喜欢物理课的一点就是,习题讲完的时候,下课铃响了!时间总把握的刚刚好,这是个技术活儿。过不了十分钟,教室里绝对走的一个不剩。
颀安背着书包,看看和邻班一男同学羞涩的走在一起的同桌,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走吧。
放学的校门口总像个热闹的市场,不过也就持续那么几分钟。颀安每次出门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学校到家里,需要穿过一个十字街口,沿着旧街直走,大概需要十分钟。街道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走在街上不会晒到太阳,所以她很喜欢这条街。
出了校门后,门口的树下站着一位穿着橘黄套装的年轻女人,很显眼,不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很干练,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有些奇怪,却也不至于害怕,她向十字路口走去,那个年轻的女人跟着她也朝那边走,目光却依然不离开她,颀安有些恼怒,钥扬每天在十字路口等着她一起回家,不远处钥扬看见了她,朝她招收,她停下脚步,转身直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目光没有好奇,探究。相反,满目温柔,这让颀安更懊恼。
“你有什么事吗?”颀安尽量平静的问。
“你是安安?”那个女人肯定的问。
“你是谁?”颀安认真的辨认过后确定自己不认识她,有些疑惑的又问。
“我是你妈妈。”
颀安有一瞬间懵了,觉得莫名其妙,而后立刻生气的说,“你瞎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我妈妈,莫名其妙,你再跟着我我喊人了!”说完不理那个女人转身就走。
“我真的是你妈妈,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你是**年5月9日生的。”女人很直接的说。
颀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可理喻,盯着她说,“5月9日生的小孩子太多了,你凭什么在这胡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在学校门路口骗小孩子!”
那个女人面色有些着急却并不慌张,仍然自顾自的说,“我是你妈妈,你爸爸可以证明,你爸爸叫夏怀岳,你的眼睛像你爸爸,但是你的轮廓像我。”
颀安看着她并不接话,就那么盯着她。她也就那么看着颀安,两个人僵持着。
“我真的是你妈妈,你生下来5斤3两,刚生下来生了黄疸,一直住院到5个月的时候才出的院。你叫颀安,你的名字是你爸爸给你取的,他是A大**级的经济学系学生,毕业留校,在A大任教,他今年49岁了。”那个女人神色柔和的说。
颀安脑子里轰的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女人,觉得浑身发麻,这是她想不到的事情,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气急败坏的说,“你别跟着我,你再跟着我我就喊人了!”心里却一片慌乱。
不远处的钥扬看着她停下来和一个女人说话,忍不住朝她奔过来,她加快步伐,身后的女人有些急的跟着她走,忍不住的伸手拉她,外人看起来俨然是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女学生,钥扬看到颀安气急败坏的样子,身后的女人还试图拉着她,孩子气的冲过去推开那个女人,九岁的男孩子,像个勇士一样,只想保护姐姐。
这时候绿灯已经变红,颀安甚至来不及拉住他,钥扬不管不顾的推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一边躲闪,一边想够得着颀安,又要避免伤到小孩子,不免被抓的有些狼狈,颀安顾不了那个女人的纠缠,她只顾着已经推搡到马路上的钥扬,那个女人似乎被推得有些急了,用力推开身边的钥扬,想要去够到不远处的颀安。
颀安看见朝钥扬超速开过来的车,吓坏了,想都不想扑过去,刺耳的刹车声和嘭的一声,一切都安静了。
而后,钥扬扑在她身上的哭喊声,那个女人的叫喊声,周围人群嗡嗡的说话声,她仅仅保持了短暂的清醒。恍惚中,她想着,她本该放学回家,趁夏太太不在家偷偷的听着音乐做完作业,然后和钥扬一起等夏太太夏教授回来的,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下妈妈回家一定会狠狠训她的......
肇事司机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叫顾舟。看起来并不像开着豪车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突然冲进马路的人,给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下车后现场乱的一塌糊涂,他先呼叫了救护车,然后稳住现场。路人已经围拢过来了,不乏有看热闹的人。
那个女人跪在颀安身边哭着,不停的想抱起她,手在空中一直那么比划,却不敢碰她,夏钥扬跪趴在姐姐身边,看着颀安满身的血,像只愤怒的小兽,哭的发颤,愤怒的向那个女人嘶喊,“滚开!你别碰我姐姐!你滚开!”
顾舟生怕他们碰到颀安,“不要动她,小心伤到她。”
自己跪在地上,胳膊穿过她的脖子轻轻搂起她,血染了他一身。他怀里的女孩子,看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学生,还穿着校服,微微皱着眉,已经没有意识了。
钥扬浑身散发着愤怒,身体微微的发抖,和那个女人僵持着。等待总是显得漫长,救护车来的时候,顾舟把车钥匙和驾照一起交给在场的交警,先随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到医院后最先做抢救,手术室外医生问“谁是家属?需要签字。”
顾舟这时候才意识到,还没来得及通知家长,转头看一起来的人,钥扬到底是个孩子,姐姐被推进手术室后他吓坏了,哭得呜咽无声。一起来的女人,哭的有些呆滞,坐在一边发愣。
顾舟问“你是她家长吗?”
那个女人愣愣的不说话,忽又意识到顾舟在对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的回答,:“我是她妈妈,对!我是她家长,我可以签字的。”说完眼巴巴的看着顾舟。
钥扬听见那个女人说话,抬起头,眼睛哭的通红,不再扑过去和她拉扯了,低头在书包里翻出来一个本子,递给顾舟,:“这里面有我爸爸的电话号码,你快叫我爸爸来,我和姐姐不认识这个女人。”一边说着一变开始哭了。
这时候钥扬觉得顾舟比那个女人要靠得住的多。顾舟思量了一下。那样时间耽搁太久了,他询问医生,“她的风险大吗?”
医生一脸严肃,:“这个谁也不能确定,但是现在抢救等不得。”
顾舟顿了顿,:“我来签字吧,等不及了,所有后果我负责!”
医生也不赞成等,签完字转身进了手术室。留下他们在走廊里焦急的等。
夏怀岳和闵雁到医院时,医院走廊里的灯已经亮了,闵雁快急疯了,中午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怎么就会出车祸了呢?进了医院拉着夏怀岳跌跌撞撞的朝楼上跑,夏怀岳远远的看见走廊尽头,手术室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钥扬蹲在手术室门口,旁边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闵雁喊了一声,:“扬扬!”
那个女人抬起头,有些茫然的朝这边望过来。走廊里晕黄的光让那个女人的脸看起来显得不真切,夏怀岳一瞬间表情僵在了脸上,一脸错愕。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看见叶榆,又或者说,安安的车祸,和她有直接关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闭了闭眼。
椅子上坐的叶榆看到夏怀岳,有些局促不安,双手用力的握在一起,握的骨节分明。闵雁跑过去蹲在地上搂着钥扬,带着哭腔问顾舟:“到底怎么回事?安安每天都走的路,怎么会出事呢?是你们超速对吗?”
她以为叶榆和顾舟是一起的。顾舟知道自己超速了,但是颀安自己扑到马路上的,而且当时是红灯,双方都有责任。
“我很抱歉,因为当时是红灯,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扑到马路上来,而我的车速也不慢,真的很抱歉!我想具体原因,你们还需要和这位女士了解一下。”他说的诚恳,说完目光看向叶榆。
夏怀岳看着叶榆的眼神发冷,他的愤怒无处发泄!她的行为极不负责!也是不可原谅的!
叶榆,他的初恋,前妻,安安的妈妈,当年她一脸无所畏惧的说她不愿平庸,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而当时她已为人妻,人母。她虽心有愧疚,却一心求去。夏怀岳心疼女儿太小,但是,最后,还是无力的叹息,放她去吧!当初年轻,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是追求的不同,他没有怪过她,因为他知道她是个有梦想的人,但是现在,她伤害了女儿,极不负责任的再次伤害了女儿,这是不可原谅的!
闵雁转过身看着叶榆,觉得她似曾相识,尤其是眼睛。
叶榆也抬起脸看闵雁, “我叫叶榆,安安的妈妈。”没有什么底气。
闵雁的惊讶比夏怀岳更甚,而她的愤怒也比夏怀岳更直接,闵雁理清状况后,她脸上没有表情,脸色发冷的问叶榆:“所以,是你在路上拦着安安,对吗?”
叶榆用力握了握手,低了头,没有接话。闵雁放开钥扬,声音陡然增高,“你没看到红灯吗?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磕碰过一下,她要是有个什么,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说着用手捂着嘴压抑的哭,钥扬看着妈妈的样子吓的跟着大哭。
夏怀岳揽过闵雁,安抚她,腾出一只手摸儿子的头,他今天吓坏了,扑进父亲怀里呜呜的哭。这是完整的一家人,叶榆看着这家人一面悲伤又一面焦急的望着手术室,想,她明明想好好的看看女儿,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手术室门打开时,所有人松了口气来不及喘息心又被提起了。眼巴巴的看着医生,主治医生姓姚,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一脸和善的说:“病人小腿骨折,左边一根肋骨骨折,脑部暂时没有出血,但是头上有伤口,还需要观察几天。转到病房后,你们可以进去看了,但是尽量不要吵到她。”
闵雁忙着扑到刚被推出来的颀安身边,顾舟跟着医生去办公室又详细询问了颀安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后,向夏怀岳告辞了先离开了医院。闵雁看着颀安脸色刷白,还穿着校服,身上到处血迹,眼泪就止不住。
夏怀岳安慰她“不哭了,孩子已经没有危险了,接下来是好好照顾她,再说了你明天还的上课,扬扬也得上学,我们需要好好安排一下。”
“安安都成这样了,我还上什么课啊!看着其他的孩子好好的,我的安安躺在这里,我的心里……”哭的呜咽不成声。
钥扬怯怯的趴在姐姐跟前,守着姐姐。夏怀岳揽着闵雁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孩子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一家人彼此安慰,各自担心。从头到尾没有人再同叶榆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在她身上停留,她至始至终都在他们一家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