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噩耗(1 / 1)
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痴心不悔的嗓音已经深深植入每个人的耳朵——YL的音乐选择确实比QL高明百倍,相当扬长避短——袁婧既然表演还不够火候,那就交给李昂来吧!她只要作为他的魂萦梦绕那个“她”,必要的时候出来亮个相就足够了。
只要够仙女,够配得上这种深情,就是成功。
最后,他在梦境中轻轻抱住了他的情人。
曲蕊眼光中满是艳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死心吧,这种浪漫的调调,他们也不是没滑过,比如《爱之梦》,但是浪漫的只有曲蕊自己,总不能指望的刘元凯去扮白马王子,他没带副苦大仇深或者上刑场的表情就是浪漫了。
所以许俊曾建议他们滑《我的父亲母亲》。
土得掉渣了些,但是可能是最适合QL的选择,当然曲蕊没采纳,她不喜欢穿大红色。
曲家家境平常,曲蕊的爷爷早逝,奶奶一个寡妇抚养一双儿女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曲蕊的父亲又因工伤失去了劳动力,虽说有工伤赔偿,可日子肯定宽裕不起来。曲家第三辈,就是曲蕊和表哥赵钊,年纪最小的曲蕊,没少捡上面人的旧衣服穿——奶奶的、妈妈的、姑姑的,幸而赵钊是表哥不是表姐,也就小时候可以穿他的衣服。奶奶的一件大红棉袄,不记得穿了多少年,直到再也套不下,才被奶奶恋恋不舍地放回樟木衣箱里,珍藏起来,可能觉得以后还能穿,丝毫没有意识到,就算那料子再好,也经不起这么多代人穿,原本就很粗糙的印花已经褪成一团团模糊的斑点,像没洗干净;样式更是古老得可以进民俗博物馆,曲蕊一点也不喜欢穿着它上学被同学当怪物围观的感觉。
《How Deep Is Your Love》是蓝色的裙子,《魅力女人》是白底红点花裙子,《爱之梦》白裙摆上晕染渐变蓝色,《黑桃皇后》黑底带亮片,样子是欧式的,《巴赫G大调第一号大提琴组曲前奏曲》黄色和金色,《夜曲》宝石蓝带黑色,表演滑《美丽人生》是粉红舞裙——没有一件是大红色。
而曲蕊能有这么多衣服换,也说明宋江川对自己的选手,从不吝啬......或许应该换个说法:宋江川是个很有能耐的教练,本身业务水平高,在国家队话语权够大,会为自己的选手争待遇。从这个角度,能解释为什么他门下的选手是最多的——待遇好,大家当然削尖了脑袋要往他手下凑。
曲蕊和刘元凯都是有了孙廷光的推荐在前,本身也被宋江川看中,才得进入宋江川门下的。冬运会双人滑参赛选手中,宋派选手极有可能占据半壁江山。数量优势,再加上质量,宋江川现在需要的,可能只是时间了,让时间来证明他的成功。
QL和YL这次中国站表演滑,将是一个极有力的证明,与他们的师哥师姐TY一样,他们将在两个月后的冬运会向三大双为首的老一辈,发起有力的挑战。
YL的表演结束,退到一边,让出冰场,下面是鲍博,鲍博之后就是冰舞选手了。李昂不经意瞟到护栏边,曲蕊煞白的脸色。她手里拿着许俊递给她的手机,眼睛在往前看,但肯定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那一瞬间人已经懵了。
然后她迅速转身,下冰。刘元凯也跟着一起下去了。
他看到宋江川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郑重,还叮嘱了几句什么,然后曲蕊、刘元凯匆匆忙忙换下冰鞋,离开了冰场,之后的全体带妆彩排也没有再露面,HZ从训练基地赶来,临时接替了QL的位置。
这样,HZ除了“哥妹组”的绰号外,又得了一个“救火队”的称谓,不管怎么说,他们在关键时刻,总能顶上,而且总是表现得不错。当时国家队傅紫筠还在打点滴,NJ休息日两个人都逛街玩去了,SF的男伴范承英前几天腿有点拉伤,也只有HZ能上了。
《飞越海洋》在日本站的时候就获得了广泛好评,这次中国站虽然是仓促上阵,却一点也看不出来。HZ两个人甚至比日本站的时候还兴奋,高/潮处的托举,何若晗先“展翅高飞”,后到处乱派飞吻,直到底下的张凌峰“不满”地晃了她两下:别秀了,我还在底下撑得快累死了!惹得观众大笑不已。
鉴于日本站的时候,并没有这个细节,到底是新加入的编排,还是HZ临时起意自作主张就没人深究了,大家只要跟着这一红一蓝两条“小鱼”一起快乐地拍手大笑就好。
到答谢表演结束,晚宴时分,大家才得知,曲蕊的奶奶不幸去世了。
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大一双儿女的要强人,连死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从送进医院,到去世,还不到24小时。
那个电话,就是曲蕊的姑母打给她的。老太太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幸而儿子媳妇都在,女儿女婿外孙孙女也都见到了她最后一面。
老太太临终的时候,神智异常清醒,虽然说话吃力,但是后事交代得有条不紊,就连她那破破烂烂的樟木衣箱都记得提醒儿女不要随便扔了——“那木头是好东西,驱虫,放衣服不用樟脑丸……”
末了,又哆哆嗦嗦地要媳妇把自己脖子上带的一个小金佛取下来给孙女带上:“蕊蕊是女孩子,八字又太轻,要压一压,原来不敢给,怕折了福……现在不怕了。”
曲蕊只是哭。
那个小金佛,她曾听母亲和舅妈议论过,说是曾祖母的陪嫁,要不就是聘礼,总之是个真东西,大拇指大小,分量却沉甸甸的。奶奶一直贴身带着,连亲生儿女都不给看,这才藏了好多年。曲蕊的妈妈曾埋怨奶奶不传给她是看不起她这个媳妇,如今这点怨恨也烟消云散了。
老太太的确重男轻女,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重男轻女,作为一个寡妇,得吃多少苦头才能把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女人的难处,所以她不想要孙女,她要孙子。她的女儿生的是儿子,女儿女婿两口子都是过日子的人,毋须她担心;可她的儿子却只有曲蕊一个女儿,曲蕊没有姑母那样的拎得清的头脑,又有不顶事的父亲,糊涂虫母亲,舅舅家一群白眼狼……老太太不得不担心。
指尖上,小金佛似乎还带着奶奶的体温,耳边奶奶声音已经飘渺而遥远:“女孩子家,天生就吃了亏,自己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明白,哪是正路,哪是歪道!”
奶奶不是不疼她这个孙女的。只是苦日子过惯了,没有“女孩要富养”的观念,曲蕊的姑母也是穷养大的,还不是争气得很。
曲蕊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一直以来,身为男性户主的爸爸,自打工伤之后,就再也没有挺直过脊梁,为了能偷偷喝几口酒浇愁,宁愿母亲把自己当窝囊废。妈妈倒是能干的,每天从早到晚手脚就没闲下来的时候,可是行事却总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弄得家里一团糟,多亏上有婆婆坐镇,旁有大姑子照应,这个家还不至于四下漏风。
但是奶奶现在去世了。
如果曲蕊是男孩,这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承担起这个家了,三代单传的孙子,父亲是个残废,他不当顶梁柱谁来当?
女孩……女孩子家,天生就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