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章（1 / 1）
沈嫂从房间里退身出来，阖上门，本就温和的面容在女仆装映衬下更显慈祥。
可是最近别墅里的气氛有些奇怪，沈嫂绕过走廊，沿着阶梯拾级而上，心里略略疑惑。
要说这个莫小姐该是韩楚先生的，唔，贵客？然而两人之间似乎总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韩楚先生在家里的时候不去过问莫小姐一声，每次出门前却盯着她所在的房间良久，久到沈嫂几乎以为一向波澜不惊的他眼里生出眷恋了。
终归是年轻啊，不懂如何转圜，沈嫂叹一口气，也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劝说。
几天前听说韩楚先生需要一些仆佣，林家男慷慨送人，安排包括她在内的几个人调度到这里。沈嫂原先在西烽帮佣了多年，韩楚虽然一向是清冷略带阴翳的性子，却是她看着由少年长大成人的，对他恭敬之外又带上疼惜。
然而她是林家男送过来的人，主仆关系就有了微妙的地方。
走至三楼，沈嫂正准备敲门例行向韩楚先生汇报，黑影里忽然冒出一个人。
一把年纪还遭到这样的吓唬，沈嫂瞅着眼前的人，故作不满。
“大晚上不去休息在这里做什么？老是这样毛手毛脚，小心打扰到韩楚先生。”
“我在等你啊，好沈嫂，不生气了哟。”女孩子嘻嘻哈哈道歉，犹豫一会，仍是问出口，“对了沈嫂，二楼的那个人，以后会长住下来吗？”
沈嫂平静扫过女孩的脸，低声纠正，“是莫小姐。韩楚先生自有他的安排，我们不该私下多舌。厨房煨着的小米粥差不多该好了，霖龙儿。”
不过十四的花季年岁，霖龙儿藏不住心事，马上变得失望烦恼，闷闷地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叹息。
“霖龙儿，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棋局已到尾声，国际象棋零落铺散，韩楚已经和自己对弈了很久，闻言手中动作微顿，抬眼看向沈嫂：“把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
沈嫂垂目，低柔的声音重复道：“莫小姐早上喝了半瓷碗牛奶，中餐用的米饭和几个清淡小炒，晚餐是炸酱面，可能今天闷了，莫小姐在客厅看了一小时的书，其余时间都在房间内。期间莫小姐出来分别找过我和霖龙儿，说了不到一分钟的话，问的是别墅是否有藏书，有没有云城日报，还有霖龙儿的年纪。”
“不到一分钟么。”他淡淡道。比昨天少了三分钟的话，就是前天还能和沈嫂说上一会。
“是。”
门外“笃笃”两声，已经换衣躺床上的莫霏低吟一声，颇感头疼，这个沈嫂真是周到到让人牙痒痒啊。特意强调以后不再要宵夜，她却只当她的话是空气。
一开门，门口站立的颀长身影让她一怔。莫韩楚看她一眼，自行进入房间，他身后沈嫂手端餐盘跟着进来。小米粥的淡香开始四散开来，房内转眼只剩他们二人。
莫霏看着他在矮几前坐下，那阵仗像是要和她一起吃宵夜了，心里有些奇怪。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来，过来喝点小米粥，助养胃。”韩楚兀自拿着条匙搅拌，她的卧室，澄黄的室内灯光，像是回到过去的某些夜晚，语气不禁带上久违的和暖。
莫霏有一会没了思考的能力，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在他面前坐下。
果然没用啊。暗暗叹息，都栽他手里成这样了还能被他蛊惑。
正在自我唾弃，一时忍不住话就出了口：“你是不是也会累？”
韩楚抬眸，脸上一抹轻松笑意来不及收回，“什么？”
她错开眼，盯着上好的原木地板，声音低了些：“我也是这两天才想通，要我一连五年对着一个人演戏，恋爱，嫉妒，吃醋，明明恨着那个人，却不得不逼自己渐入佳境，难道不累吗？我甚至好奇，戏演得太逼真，是不是容易混淆情况了？”
许久，他放下调羹，挑拣关键字：“混淆情况？”
“可不是，你天天练习如何扮演一个情人弟弟的身份，到现在还没脱下戏服，估计惯性太大使人入戏太深。”
莫霏顿一顿，继续道，“比如我吧，你把我困在这栋别墅里的原因，恐怕你自己也困惑，你希望对我不闻不问，又忍不住按照惯往的方式对待我，那样使你安心和习惯。一旦踏出我的房间，你又会自我后悔和嫌恶。”
她说一句，他的眸色便深一分。
能这样把他的情绪拿出来细细分析，不论是不是过分犀利和恼人的，也只能是她这样的女人了。
“所以呢，你说了这么多，接下来是要总结陈词了么。”
“所以，与其这么耗着，不如你做个选择，我们都好解脱，韩楚。”
她深呼出一口气，谈判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对面的人仍是按兵不动，审视的眼眸打量很久，缓缓启唇，“哦？什么选择？”
“杀了我报仇，要么放我消失。”
每当心生紧张，莫霏会习惯性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如此刻。
说实话，她不觉得这番说法能马上煽动韩楚，然而引他深思几天总是可能的。如此，就能争取几天的时间。
出乎她意料的是，片刻之后，韩楚就盯着她讽刺一笑，那种看穿她心底密谋的笑意。
“怎么，找到外援所以迫不及待想离开了？”他笑着，眼底泛起森寒，“既然你那么相信那个姓王的东西，我不妨提醒你，他再敢插手一丝一毫，我不高兴起来可不管他家是什么来头。”想到她在电话里对着那个人说的话，仿佛那头是她仅剩的浮木，而这里，却是她的炼狱地了。
死死瞪大眼睛的莫霏已经不能动弹一分，“你…监视我？！”
慌忙搜寻房间各个死角，仍是找不到摄像头的位置，但是她清楚，那些摄像头必定存在，她这几天的行动分明都在他掌控中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你人格分裂你变态啊？！”
“为什么不能，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遮可拦的么？”
因着这句话，两人同时想到那些依偎缠绵的曾经。莫霏急促呼吸着，逼自己不陷进他引领的思绪，却挥不散心头的窒息感。
他怎么能，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讲起曾经的事，他的计谋，她的入瓮。
“你究竟想让我得什么下场……能不能告诉我，小楚？”告诉她，如果她能做到，两人便解脱了。而不是这样禁锢她。
收敛了一身硬刺的莫霏，苍白虚弱的莫霏，很像某种小动物，韩楚看在眼里，心头渐渐长出疼痛又柔软的曲线，几乎忍不住张手拥抱的欲/望。
“至于王赟，要不是我求的他，他一个少爷不会理我的事……我们一报还一报，不要扯上他…”
堪堪眨眼，“嘭”一声巨响，原本好端端的玻璃矮几下一瞬被掼翻至地面，淡黄流香的小米粥未经食用，已经洒落一地。
莫霏对着一地破碎，怔惊失魂。
不远处的韩楚抽出手帕，擦净手指，淡淡道，“对不住，手滑了一下。”
更深露重，空阔别墅说不尽寂寥。
沈嫂熄灭厅堂最后一展灯，抬头望一眼二楼和三楼的各自通明的卧室，在黑暗中略一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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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很困惑，表情总是不好。”
——“嗯…我做了很多事，渐渐地却不懂自己，变得把握不住方向。”
——“所以你来我这里，借此逃避现实，小楚，你在逃避。”
——“你说，逃避？”
——“你还是不能对她放手，是不是，就算她是害死你父亲凶手的女儿。”
——“……”
——“那么就忠于心吧。来我这里，只是一时的解脱。”
——“纪湘，别说了。…逃避就逃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