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1 / 1)
他们到时两个少年正缠在地上撕打。李意侬早晨因打不通顾苋电话,又接了周成成电话便出来了,哪知这小子上来就伺候他一拳,他不吃莫名其妙的亏,自然要还手。
占了上风的周成成将李意侬压在身下,抡起拳头红着眼不留情地砸下去,边砸边问:“你到底跟不跟她在一起?跟不跟?!”
李意侬忍痛一个奋力挣脱,脸鼻全是血了:“不跟!”
周成成怒极,随手操起小摊边上的木椅就要砸人,被李意侬夺回,举起来要还击,谢凡不知从哪里挤进去就见到这一幕,尖叫一声冲上去,硬是替周成成挨了那一下,李意侬不及收回力道,谢凡哀叫一声,晃晃悠悠地倒下去,她手扶着肚子,脸上的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抖着声哭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像是要回应她,那声哭喊结束后,谢凡下身一热,一股血流止也止不住地涌出来,染湿她洁白的孕裙。
顾苋奋力推开人群挤进去,正要上前一步,只听得周成成冲着李意侬吼,那声音仿佛喊着撕裂的血般:“李意侬,那是你的孩子!”
她脚步一顿,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周围所有声音和世界仿佛离她远去,余留下一片悲凉的白,脚也一软,要向后倒去。一双手臂及时抱住她,唤她的声音好似痛心:“顾苋!”
仿若抓到救命稻草般,顾苋清醒过来,带着哭意的嗓音请求来人:“叔叔,叔叔,你救救谢凡,救救她……”顾建国一愣,下一秒点头,弯身将两个少年怎么也抱不起来的人抱入自己车中。李意侬和张纪航跟进去,一个坐在副驾,另一个在后面陪着哀痛不已的谢凡,再没有多余的位置。
轿车疾驰而去,留她一人呆在原地。
中心医院。
走廊上来往着悲喜生死的家属和见惯离合和医护人员。谢凡一小时前因大出血送进医院,眼前是生死未卜,等在手术室外的四人心上忐忑。
李意侬,周成成,顾苋,顾建国。
李意侬蹲在地上,他衬衫的下摆、球鞋均被刚才那番波折染成鲜艳的红色,此刻更衬得他脸上惶然和不安。半晌,他恼怒地向后靠去,身躯撞上身后的墙,“砰”声在四人的沉默中尤为刺耳。
周成成面对着墙壁低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也是恼怒地打了一拳。
只顾苋和顾建国坐在椅子上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原来对面那两人的心思全系在一人身上。
顾建国手轻拍了下顾苋的,低声问:“累吗?”顾苋目光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摇头。
这边的动静引起李意侬的注意,他这才想起自己今日的目的,见到顾建国将手放在顾苋手上,被激得跳起来。
“顾建国,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给我滚!”
顾建国毕竟是历经风雨的成年人,被这样无礼的对待还能保持绅士风度刺他:“我凭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凭什么。”顿了顿似不经意问:“凭你是谢凡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对吧?”
李意侬被说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去看顾苋,但她低着头,仿佛对这边的吵闹充耳不闻毫不在乎。
——毫不在乎,那么,包括他的辩解吗?
不再理会顾建国,李意侬重又在顾苋身前蹲下来,去握她冰凉的小手,终于说起自己今日最初的目的。
“小白菜,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怕……”也不知顾苋有没有看到,兀自勉强地笑着,偏偏配着他那张好看又憔悴的脸,让人揪心。
顾苋不等李意侬说完,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好似要从他生命抽离般地决绝,滚烫的泪落在两人相缠的手上,灼得李意侬绝望。
“小白菜,你等我一个解释,好不好?”他低下头,诚心地恳求道。眼前乱成一团,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李意侬一心以为只要顾苋还在,永远就还来得及。
不待顾苋回答,手术室的灯灭了,李意侬跳起来追问:“医生,谢凡她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面无表情地问:“谁是病人家属?”李意侬一怔,低头道:“我是孩子的父亲。”父亲这两字从嘴里吐出来,他突然转头去看顾苋,她还是刚才的样子坐在那里,脸模糊,心遥远,一时觉得沉得难以呼吸。
“伤得太重,只保住大人。”
李意侬呼吸一滞,拔腿冲进去。周成成见了,也忙跟过去。
顾苋终于忍不住,浑身抖起来。顾建国去揽住她,温声问:“要不要进去看看?”顾苋摇头,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我觉得好冷。”顾建国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要罩在顾苋身上,顾苋却站起来说:“回去吧。”
上了车顾苋一直不语地望着窗外,顾建国知趣地专心开车,行至半道顾苋突然开口说:“走错了。”
顾建国一愣,这条路是去艺术高中没错,怎么——
“我想搬回去。”顾苋靠向椅背,终于疲累地将话说完。
顾建国被这天大的喜悦砸中,却按捺住兴奋,不动声色地说:“好。”车子调转了头,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谢凡动完刀后,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又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李意侬忙凑上去心急地问:“谢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说罢就要出去,谢凡一只手抓住他手臂,另一只手去摸自己扁下来的肚皮,满脸迷惑地问:“意侬,我的宝宝呢?他怎么不在我肚子里了?”
他脚步一顿,停下来低头去将被子扯过来要给她盖上,谢凡跳起来问他:“意侬,我的宝宝呢?宝宝在哪里……”
“没有了。”周成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眼角眉梢都是嘲讽和痛,手指向李意侬,“现在你认清李意侬没有?”
谢凡“哇”一声,哭喊道:“意侬,那是你的宝宝,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李意侬紧攥着拳头,鼓足了勇气终于说:“谢凡,你那天说孩子不是我的。”
周成成又要上来打,突然听见谢凡问李意侬:“你忘了那晚,是不是?”
李意侬猛地抬起头,身躯一僵,面色苍白道:“……我不知道。”
是了,便是他夜不归家跟周成成谢凡一道去酒吧那晚,他苦于如何使顾苋放下强烈的不安全感和猜测,醉气熏熏地被谢凡带到旅店,第二天一早他醒来就见谢凡躺在身边熟睡,吓得他跳起来穿了衣服就走。后来不知是心知肚明那晚的事,谢凡没有来为难他,也没有再询问,李意侬因为没有印象又害怕真有其事,便不敢跟顾苋坦白,却没想到酿成今日的大错……
周成成终于忍无可忍,冲过来挥拳将李意侬打倒在地,这一次李意侬没有还手,他自知理亏,硬是挨了下来,直被新伤覆上不久前的旧伤,打得鼻青脸肿,“哗”一口吐出血来。
谢凡又气又急,偏偏身子不适不能阻挡,一团黑雾袭来,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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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苋与顾建国回去后,要求搬到楼下靠近大门的房间,起初顾建国不同意,说那里潮湿,况且还没有细心整理过,顾苋当时疲累,开了门就进去,边说:“这里方便一点。”原先的房间实在没有给她留下好记忆。
顾建国寻味过来后,顾苋已经关上门,他自知理亏,便不去计较了。
不知是不是一连遭受了过多打击,顾苋回去当晚即发起高烧,人一直昏睡,顾建国第二天有个紧急文件要处理,晚上回来时家里静悄悄的,留在厨房的饭菜丝毫未动,又去顾苋房门催人不见应,终于擅自拿了钥匙开门进去,顾苋已经烧得无知无识了。
家庭医生过来诊断只说急火攻心,多吃些性凉的食物便好,又开了几贴药吩咐按时吃才离开。医生一走,他把接下来一星期的工作全往后压,一心一意照顾顾苋饮食起居。烧了三天还不见起色,那天他喂药时自言自语要不要给她打一针,没想到顾苋迷迷糊糊醒过来了,抓着他衣袖就哭:“不,不要打针……”顾建国见了,心里又是冰又是火,这情形仿佛回到了那两年顾苋对他完全信赖的日子,虽只是暂时,他却俗气地想让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一周后顾苋的病果然好了,醒来的第一句就问他:“叔叔,谢凡还好吗?”顾建国一顿,为她那个称谓,久别了。不自在地咳了咳,回道:“有那两个人照顾,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轻点头,闭上眼又要睡去,顾建国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顾苋,你要不要去看唐芝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