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十八章(1 / 1)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白纤看不清任何东西,清冷的黑让她从内心升起几分恐惧。
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却仿佛永远碰不着边际,触不到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黑暗骤然亮的耀眼,转瞬间,再睁眼时,白纤竟已身处祈国皇城里的锦萝苑内。
仿佛是习惯了一般,白纤踱到桌边坐下,托着腮半趴在桌上,眼睛移向了门那儿,是在等着谁?
半晌,门外有人叩门,推门而入的人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陪了白纤两年后宫岁月的叶儿。
叶儿手托托盘,托盘里稳稳放了一碗褐色的汤药,脸上携着俩酒窝向白纤福了福身。
她将托盘置在桌上,端起药碗递到了白纤面前,笑道:“娘娘,王上得知您近日身子不好,特地吩咐了御医亲自开药煎药,还交代奴婢,一定要亲眼见娘娘喝下才作数。”
白纤接过药碗,不自觉地笑:“他啊,怕是又将自己忙地没日没夜了,以前喝药,他不非得亲自来监督才甘心吗。”
看着碗里的汤药,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响起,那似乎是自己的声音:“别喝,千万别喝...”
怎么能不喝呢,这是他的一片心意,这是他对她的关心,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仰头一碗下肚,讨厌的药味儿充盈口腔,白纤皱眉,将手里的药碗扔去桌上。
可碗并没有落在桌上,只听一阵清脆的破碎声,青瓷碗落地,摔地粉身碎骨。
白纤反射性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周遭环境瞬间又陷入了黑暗。
在彻底失去光亮之前,她似乎能看到,在窗外院中,有一双眸子,仿佛承载了千年风雪般坚毅冷冽,亦如那日烟溪岭上,让她一眼便深陷其中的眼眸。
可为什么,当她喝下那碗药时,那双眸子里盛满的悲戚,纠结,沉痛似乎是要将他自己淹没?
空洞的黑暗空间再次亮堂起来,还是锦萝苑的房里,而她躺在了床上,虚弱无力。
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强烈不适,白纤想了起来,这是在喝了那碗药后,她两月未来的葵水来势汹汹,下腹疼痛难当,身子虚得只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根本没力气动。
床前踌躇无措的叶儿急得团团转,直到她难受地实在受不了,低哼出了声,叶儿竟立时就地跪下,脸上哭得稀里哗啦,对着白纤就坦白了一切:“娘娘...娘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叶儿害了您!那碗药...那碗药...是堕胎药!”
堕胎药...堕胎药...
是啊,是堕胎药,当日喝下,没过一天,叶儿不就和她招认了一切吗?
叶儿是怎么说的?
“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王上吩咐的,说是给娘娘的补药,一定要娘娘服下,可是...可是之前叶儿去寻御医时,不小心听到...听到御医说...说那是堕胎用的,是...王上私下吩咐的。”
最后一句话,叶儿几乎没了声,可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他吩咐的吗?
原来,她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可是...现在没了...
而这孩子,是他亲口吩咐拿掉的,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
可是为什么呢?
那时候,自己尽管早已知晓了一切,然后自己是怎么说的?
对了,是这么说的:“他是不是有苦衷?可能...可能这个孩子不大好,他既然不愿意要,没了...就没了吧,你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当...当是女儿家的小毛病。”
呵,果真是没有像她这般的女人了,有过两胎,也失了两胎,最可笑的是,竟都是在没了之后自己才知道的!
若是最近的一切,发生的不是那么突然,那么急切,或许,那被他亲手舍弃的孩子,快被白纤遗忘了吧。
真实过往幻化成的噩梦到此结束,没有低潮没有□□,没有可以惊醒的地方。
白纤静静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重温主角是自己的曾经,然后慢慢醒来,无悲无喜。
白纤醒来时,因为宿醉,头有些晕,晃晃悠悠地坐起来,正看到房里坐着个亮闪亮闪的魏令隆。
“你醒啦?”
鼻子里嗯了声,算是回答。
魏令隆起身递来一碗茶水:“喏,醒酒茶...”
白纤顺手接过喝了起来,又听耳边传来低声唠叨:“女孩子家家的,非但吵着要跟去妓院,还喝地昏天胡地,无节制,无节操...”
白纤想到什么,抬头问他:“后来,我没说什么无节制无节操的话吧?我记得我就喝了点儿酒,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喝了‘点儿’酒?你真什么印象也没啦?”魏令隆无语。
白纤翻着眼儿回想,脑中闪现一抹白影,鼻尖窜过一丝药香,正要问,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门口冲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蓝衣少年,嫩俊嫩俊的,一个粉衣少女,粉嫩粉嫩的。
“啊!小纤小纤!我总算找到你啦!我找你都快找疯啦!”
这特有的哭腔,也只有一个人总爱一次把她的名字叫上两遍。
白纤正处于木讷的状态下,脖子已经被易小凡一把抱住,只觉颈部一阵湿热。
白纤无奈,高举手中的茶碗以免洒水:“小凡!别把眼泪鼻涕抹我身上!”
“纤姐姐,总算找着你了!我们都急死了。”水清清暗含泪水,险些也要掉出来。
看到这两个人这么关心自己,白纤感觉心里暖暖的。
好不容易安抚了易小凡,才将他从身上拽了开来。
“你们怎么会在虞国?”
易小凡眼睛一斜,前一刻还火热的眼神立马散射寒气,射的魏令隆抖了抖:“都是这臭不要脸的,欺骗我和清清说你快死了,害得我们吓得魂都飞了,赶紧就去找白大哥了,可是一回家,师父就告诉我们说大哥去了虞国出席药赏会来了,本来打算把宽叔给找来的,结果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才知道臭不要脸的也把你拐骗到虞国来了。”
水清清附和道:“是啊,虽然信上说纤姐姐没病,而且还说你们之间是旧交,但是我和师兄还是不放心,就一起赶来了虞国。”
是啊!一年一度的药赏会快开始了!
白纤了悟,点头哦了声:“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易小凡说:“那要多亏这位不要脸的了,多亏他一身闪瞎人眼的行头,我们随意打听了下,就掌握了他的行踪,于是我们天天在莺燕阁旁候着,果真就看到他和另外一个男子进了里头,但是那时候,我们因为没有看到小纤你,就暂时没有轻举妄动,后来我们跟踪他,就找到了这儿。”
白纤并没有告诉他,其实与魏令隆一道进妓院的那名男子正是女扮男装的本女侠是也。
前几日郁闷的很,怎么也不能让脑子清净下来,整个人都快溺死在沉闷中,想着得寻个法子脱离现状,什么法子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平静下来,于是,她就有了逼魏令隆带她去妓院这出。
“不过...”易小凡翻着眼想了想,“那天我守在妓院旁,等了半天,竟然看到了一个长得特别像白尘大哥的人,你都不知道长得有多像!”
白纤一愣,脑中又闪过那抹白色人影,鼻尖又窜过一缕熟悉药香。
易小凡又说:“可是,我料想白尘大哥这样一个品格与修养并重,才德与样貌并存,世外高人一样存在的人是不可能进那种艳俗之地的,也就没有上去确认。”
一旁的水清清听了立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是吗?”白纤心中冷笑,恐怕,那人不是像他,根本就是他吧!
哼!人面兽心,外头仪表堂堂,清心寡欲,现今倒是连妓院都涉足了!真是长进啊!
“小纤,你的脸好臭啊...”易小凡讪讪道。
白纤回了神,霎时抬高音量:“开玩笑,我为什么要脸臭?我怎么会脸臭!”
易小凡乖乖地闭了嘴,缩在一边瞥白纤。
水清清也安静地不说话。
可房里还有个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的存在。
魏令隆扇子一开,半掩着嘴,飘忽地嘀咕了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是不怎么好看...”
白纤无语凝噎,嘴巴都张了,硬是没找着什么反驳的词句,垂着头,满腔的闷气:我干嘛要脸臭?我脸臭干嘛?
就算姐脸臭,那也是因为姐最近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