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十七章（1 / 1）

魏令隆自那日与白纤一谈后，觉得白纤离开客栈时的样子不大明朗，颇有些担心，便在楼下大堂里等白纤到了深夜。

终于等到她回来了，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问她怎么了，她就呆呆地回望他一眼，然后就木木地上楼回了房去，完全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实在有些担心，便天天跑去白纤房里献殷勤，送吃的，送好玩儿的，讲笑话，狠的时候手足并用地耍猴戏都有过，白纤顶多就是托着腮，出着神，扭头望他一眼，算是回应，然后继续发自己的呆。

这天，他表示自己再无力博美人一笑了，所以他决定放弃了，天刚亮，就提着钱袋子，穿了身很风骚的水蓝缎子，打算前往荒废已久的莺燕阁风流一。

谁知人刚出了房门，反身关门又回头的空档，白纤已经顶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杵在他面前。

魏令隆惊了一惊，差点儿后脑勺就磕门上了。

“小纤，你出关啦？”都把自个儿禁足于房整整七天了，连饭菜都是他给端去的，整天都处于神游的状态，他看着都着急，这会儿能自个儿把魂找回来，真是可喜可贺。

白纤没理他，两只略微泛着血丝的眼睛无神地瞪着魏令隆：“你去哪儿？”

“我啊？这个...那个...”

“我也去。”

“什么！？”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莺燕阁里，本应是个莺歌燕舞，欢声浪语的嘈杂场所，如今众人皆噤若寒蝉，各自就位，整个大堂，楼上楼下，只余一人，整个人陷进太师椅里，独坐云台之上，一手执扇，一手执酒壶，独自侃侃而谈，完全忘我状态。

场子里，嫖客忘了嫖，小妓忘了招呼，所有眼睛都投向了台上口若悬河的某人，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男人！嗝...男人是什么？心里想什么？你们知道吗？你们不知道！”

魏令隆很后悔借了白纤一身男装一把扇，更后悔把她带到妓院里来，最最后悔的是，自己跟她是一块儿的，实在丢脸丢大发了！

可是，他真的是被逼的！

你能受得了有人直闯私房，找出你的家当就一袋一袋地往楼底下大街上扔吗？算他魏令隆再如何有钱，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魏令隆开着扇子半掩着面，只露出一双凤眼，焦虑地瞥着台上的人，生怕她喝了点酒耍起酒疯来，一脱口就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

白纤似乎说到了激动处，扇子一打扶手就站了起来，又将一脚踩上了椅子，对着众人，声音洪亮：“我告诉你们！男人啊，就是自私！自以为为你做的很多，其实他给的根本就不是你要的！总说女人心海底针，那他们男人心是什么？那是把海水抽干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东西！”

“尤其权力越大的男人！他的心啊你就越不能明白，姑娘们啊！我劝你们，嫁个乡下二狗子都比嫁个君王好！”

“君王什么的...反正我是看透了，皇城...复杂啊！”

白纤的话越发露骨，台下的人又是心惊又是云里雾里。

有个姑娘掩着嘴向另一位姑娘道：“他这是在骂男人的意思吗？他自己不就是个男人吗？”

有个男人愤恨道：“这男人也是有好有坏的，像我就天生是个痴情种子，每次来莺燕阁只要我家红红，这小子犯得着一棒子打翻一船人吗！”

又有一个男人畏缩道：“看他那个样，八成儿是哪家达官贵人，连君王都敢骂啊！来头不小啊！”

还有一群姑娘，桃眼汪汪，媚笑丛生：“你们不觉得，那小公子长得可俊可俊了！”

白纤半眯着眼，脑子里早糊成一团，习惯性地又抬手灌了口酒，摸了摸鼻子，道出了总结句，惊吓了在场所有人：“我说啊，宫里边儿最大的那个就是最自私！最讨厌的那个！”

在座鸦雀无声，已经有人暗自捂起了耳朵，还有人已经偷偷地溜出了莺燕阁，这大逆不道的话，还有谁敢听得下去。

魏令隆也忍不了了，正起身准备上去把她扛下来，却见一旁的包房里，开门步出一人，出尘之姿，一身白衣仿似笼在云烟里，整个人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见其面色淡定，步步悠然，正一阶一阶地往云台上走去。

白纤混沌中发现众人目光不再集聚于自己，对于正激昂热烈地发表演说的人，她觉得台下的观众很不礼貌。

她随着众人歪头的方向看去，只见云台一侧，有团模糊的白影正往自己这儿移过来，但是那团白色是个什么东西，她视线实在模糊不堪，无法辨识。

她甩了甩脑袋，又敲了敲，再仔细往那团白影看过去，用力地看，觉得那团白影越来越近，就快现出轮廓了，可她很不幸地就在这个时候醉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很没面子地面朝大地，似乎被什么人拉进了怀里，而那个怀抱的温度令她觉得很是熟悉，恍惚间，她甚至闻到了那股闻了不知多少次的复杂药香味。

以前她并不觉得这个怀抱有多温暖，多宽大，但这会儿，她总觉得这个怀抱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是份莫大的安慰。

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她就习惯了在自己最伤痕累累的时候，总有这一方散着幽幽药香的怀抱出现呢？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白纤根本不知道这个熟悉的怀抱，这股熟悉的药香味是属于谁的。

迷蒙间，她听到耳边氤氲的温热气息送来了谁的一句话，有无奈，有宠溺，有责备：“好好的折腾自己做什么？”

下意识地，她糊着声回了句：“要是好好的...傻子才折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