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黄鹂音消(二)(1 / 1)
腊月二十九,燕王宴请百官,在内宫举办朝宴,这一年里,燕国有太多的大事、喜事接连发生,历史性的时刻总是那样振奋人心。
东宫东殿,烛火悠悠,火光照亮了众人阴郁的面孔。秋荷坐于桌案前低声呜咽,含卉亦是白着脸,默不作声,洪安与汪晖不经意的拨弄着火盆中的热炭,唯独寻燕,神色还算淡漠。
“水。。。”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从床间传来。
众人起初都没留意,直到声音越来越频繁,汪晖首先出声道:“你们听。”
“水。。。水。。。”
众人闻声,皆是又惊又喜,连忙一起凑到床边,但见映宸干涸的嘴唇,微微的一张一合着,这才惊呼出声,取了水来喂她喝下。又似这般混混沌沌的过了半个时辰,那久违了外界的烛火,渐渐映入眼帘。
“小姐你醒了!”秋荷欢喜的说道。
寻燕怕她声音太大惊了映宸,立即上前几步:“别高兴过头了,先去请胡太医过来吧。”
“哦,是。”
众人闻言,也都回过神来,各自散开,请太医的请太医,传话的传话,总之,方才那股子阴霾,瞬间就消失无踪。
子扶原本在御灵台与众臣把酒,酒过三旬,付瞳忽然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但见他神情中一丝惊喜闪过,随即转身对燕王道:“回禀父王,刚才宫人来报,说映宸醒了,儿臣这就先行回去探望。”说完,一个躬身,便匆匆离了席。
子佳与映月、安怀等人皆听得此消息,亦是十分欢喜。燕王知道他们忧心已久,即刻准了他们一同前去。
映宸倚靠在床榻边,被众人围着问东问西。
“精神可好?躺了这么久,可有哪里不适?”映月关切的握住映宸的手,但见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才稍感安心。
不一会儿,她面向众人扫视了一番,忽的幽幽的问道:“黄丽呢?”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还是寻燕反应及时,上前道:“前些日子,她一直守在小姐身边,身子有些受不住,如今正在屋里歇着呢。”
映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见此,映月忙补充道:“妹妹虽然醒了,但我瞧着精神不是很好,丫头的事自有他们照顾着,你且先养好身体才是。”
听她如此说,映宸也并未多想,只轻嗯了一声,复又与安怀等人寒暄几句。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见时候不早了,遂纷纷起身告辞。
新年吉庆,不单单是寻常百姓家,后宫亦是热闹非常。转眼间正月初七,迎来了新皇子的满月之日。映宸虽然醒了,但各项朝拜、宴会,全都称病推掉了。此时,她正坐在桌案旁愣愣出神。
“今天新皇子满月,等会儿宫宴上,皇上要赐名呢。”秋荷端了汤药进来,边走边说道。“小姐趁热喝了吧,齐先生的丸药还有一颗,吃完了我再去取来。”
映宸侧目,望着深褐色的药汤里,倒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当啷”一声脆响,药碗打翻在地,热气腾腾的汤水立即渗入地毯当中,只留下淡淡痕迹。
“太子妃息怒。”秋荷立即跪伏在地,不敢多言。
“息怒?我有何怒可息?”她语气淡淡的,慢慢的看向正瑟瑟发抖的小人儿。
“这是怎么了?”寻燕听见里间的声响,立即跑了进来,但见秋荷跪在地上呜咽,以为是她粗手笨脚的,便想上前两步收拾一地的狼藉。
“不准收拾。”映宸语调严厉,闻言,寻燕只得收了手,同样默默的跪着。“我且问你,黄鹂去哪了?我醒了这么多日子,竟是一面未曾见到她,还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不让我见着?”
“黄鹂?”寻燕先是一惊,随即扯谎道:“额,她。。。她病了,在屋里。。。”
“别跟我说什么病了。”映宸一拍桌案,喝道:“好,就当她是病了,那我现在就要去看看她,你们给我带路。”说着,她略微喘息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势就要朝门外走去。
“小姐,别去了。”秋荷再也忍耐不住,‘哇’的大哭出声,一把抱住映宸的双腿。
洪安与汪晖也纷纷从屋外跑了进来,跪在她面前,哭着磕头道:“小姐使不得啊,小姐若是非去不可,就先杀了奴才们吧。”
“你们。。。”映宸颤抖着,心里的疑问哽在喉咙处,却胆怯的不敢问出口,无奈身子一晃,又重新歪坐在扶椅上。
“是奴婢的错。”寻燕跪着向前蹿了几步,语带哭腔的说道:“那日,是奴婢叫黄鹂去宁远殿取药的,谁知,谁知她一去就是半日。起先奴婢以为她不过一时贪玩,等叫人去寻时,再见她,却是早已溺死在荷花池中了。”话到此处,众人皆哀声哭了起来。
“好啊。。。好啊。。。我今天若是不问,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小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奴婢们真的不忍心见你又伤心一次啊。”秋荷满脸泪痕,未及擦拭。
闻言,众人又抱在一块,痛哭了一阵。
“如今可曾安葬了?”映宸手拿绢帕,抽泣着问道。
“第二日就火化了,是太子殿下做主的。”洪安抹了把眼泪,答道。
“竟是不能见你最后一面了。”映宸口中喃喃的念着,随即,又是一阵悲从心中来。望着眼前的一群侍从,忽然,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在这后宫之中,她还能相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