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得知母亲的死讯后,许铮便径直回到了学校的科研室,说是科研室,其实不过是科研楼里一个专属于她的小屋,里面只有一台台式机,一部发黄的座机,一套半新不旧的桌椅,和一个摆满了书籍的小书柜。
科研楼全年二十四小时对学校里的研究生凭电子ID卡开放,除工作日外,前台的接待员和保安都是不在的。楼里所有的研究室,只能凭屋主的ID卡进入。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正是圣诞假期的前一天,许铮很清楚从现在开始到之后的两个星期,楼里是不会再有人的。外国人注重圣诞节,基本上过了圣诞便会携着一家老小找个地方渡假去,所以这期间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她进了研究室便反锁了门,把手里一串连带着ID卡的钥匙随手丢在桌上,将手机关了机。接着从小书柜里连取出三本厚重的书籍放到桌子上,打开电脑,便坐下忙了起来。一连几天不眠不休,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终于在第三天太阳初生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当她朦胧中微微睁开双眼时,天已大亮,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她只觉意识昏沉,眼皮也重的很,这鸟叫又吵得她不得安宁,于是便伸手将被子拉过头顶,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她梦见有人告诉她,她母亲死了,想见她,于是她也死了。她死后来了好些人,大都是不认识的,有几个穿着警服,有些穿着白衣,唯一认得的是研究院的负责人,穿着大裤衩和短袖T恤的老外,样子很是狼狈。他此时正和警察说什么她原来叫许歆柔。
接着人都没了,只剩两人在那聊天,一个警察一个穿白衣的,那穿白衣的说着什么过劳死,心脏骤停,还有什么滴水未进之类的话。那个警察说是意外,白衣人摇了摇头,两个人便都消失了。
不知怎的她又看见她的父亲正和大阿姨在说些什么。这个大阿姨是她父亲的第一任妻子,虽然离婚了但一直由他父亲养着,而且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与二阿姨,她的母亲,还有四阿姨一样,都由正妻变成了父亲“外面的女人”。
父亲的女人很多,所以子女也多,而她是这个男人唯一的女儿。她一步步走上前,只听他父亲正嘱咐着大阿姨把葬礼办好,别丢了许家的面子云云。
然后画面一闪,这男人又跟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一起说着什么,只听那女人抱怨着推迟了蜜月行,男人解释着她好歹给我生了个女儿,这女儿又被沈家看上,之后又提了什么合作项目,趁着葬礼叫柔柔回来,把这事定下来之类的话。那女人又说什么脾气倔的很,野了两年不回来的话。
许铮只觉得又恶心又气愤,心还隐隐作痛,却不知是为了什么。正待上前问个明白,画面却突然不见了,只觉得正站在某个很熟悉的书房,电话不停的响,正待伸手去接,却有人抢先接了去,一看却还是那个男人,只是样子年轻好多。
男人撂下电话,突然转向一边大声骂了起来,许铮看过去才发现墙角跪着一个女孩。这女孩十八岁左右的模样,满脸泪痕,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全是於痕。
那个男人骂道:“没用的东西,真给我们许家丢脸!你以为你死了就结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女孩哭到有些昏沉,只得用双手撑着地才没倒下。接着,那男人消失了,又有一个女人的轮廓清晰了起来。
女孩见了,忙叫了一声“妈”,那女人却突然冷冷的恨声说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以后让我还有什么地位!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原本以为有了你,他起码还会时不时来看看,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来了!”
许铮不由得捂起耳朵,闭上眼,努力摇着头,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但是任由她如何捂着耳朵,还是有丝叹息飘了进来,有个女人说:“柔柔,你已经六岁了,该懂事了,你爸爸他不要我们了,所以你将来一定要争气,这样爸爸才会回到妈妈身边。”
一个孩子稚嫩的大声说:“既然他不要我们了,我们也不要他!”
“啪!”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许铮忽而觉得那哭声是自己的,忽而又觉得那是别人的,到最后好似到了一个极限般,全身抽|搐,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