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窦太后逝世（1 / 1）

建元六年。春。

长乐宫的深红色宫道上雨水淋漓，苍苔遍地，宫里遥遥传出隐隐呜呜哭泣的声音。

由于太皇窦太后喜欢黄老之学，常常和道家子弟坐在一起研究老子的《道德经》，城里的诸侯亲王、贵族士大夫，也都以此为家学，来讨太皇太后的欢心。多年来，太皇窦太后养成了每天早晨必读老庄的习惯。

在这一个春雨绵绵的早晨，小侍女备好经卷，习惯的去伺候老窦后晨起时，发现那个迟暮的老人掩埋在宽大松软的锦被之下，身体僵硬，早已没了呼吸。

消息传来时，我和素心正在一间临水的暖厦里对弈。年幼的娟儿由乳母抱着，正睡的很香。

素心早早穿上了厚厚的水碧争羽缎披风，我依然只是夹衫，见我单薄，素心起身为我披上一件玉青色的大斗篷。

这样的浅色衣裳映得我气色甚是柔和，拈子沉思时，神情更是安谧温婉。

素心微笑道：“夫人，你下棋时看着最是巧捷万端，别有一番风光霁月的气度。”

我缓缓落下一枚黑子，唇角扬起，煦暖的笑意便轻轻散了开来，嗔道：“丫头，便慢慢哄我吧！横竖听着也开心。”

“何尝哄您了？”她将手中白子轻轻落下，巧笑吟吟：“夫人，您明知奴婢不擅棋艺，既不想奴婢输得太惨，又不想让奴婢赢，这一步步棋不知该走得多累，您却能这般举重若轻，收放自如，看着实在让奴婢羡慕。

我笑意更浓，不得不承认，自入宫，因皇帝爱棋，得宠后更是陪着玩过多次，我的棋艺确实精湛了许多。

手指下的黑子久久不肯落下，只戏谑道：“那你便慢慢看吧，仔细学着，将来若有机会，少不了为你谋个好夫婿。”

一句话未了，便有内监携伞匆匆奔至，在守在阶下的小侍女耳边说了一句，小侍女神色一紧，已走上前来。

低声惶惶回道：“卫夫人，卫夫人，长乐宫传来消息，太皇窦太后。。。。。。驾鹤归天了！”

素心隔得稍近，闻言不觉变色，手中的白子滴溜溜滚下，沿着地面飞快滚过，从朱漆栏杆下钻过，咚的一声脆响，已落入水中，飞快沉了下去。

下意识地，她抬眼便来看我。

仿佛有感应般，乳母怀中的娟儿猝然惊醒，放声大哭起来。

呼吸一滞，原来温煦润致的气氛忽然沉重起来。

“知道了。”我猝然起身，带起了小案上未完的棋子，簌簌落地，几枚枚黑子顺着方才刚那枚白子沉没的方向滑落。

很轻的声响，黑子似悠缓却决绝的姿态，摆动着光亮的身子，径自向那枚白子所在的方位追逐而去。

细雨绵绵，若丝若针，铺天盖地。

是夜，从长乐宫拜祭回来，竟夜不能寐，太皇太后殡天，一朝风云突变，想必，宫里宫外定会“热闹”上很长时间。

我那年轻的帝王啊，您准备好了吗？

片刻也不得安睡，听着远处的长乐宫彻夜有乐声传来。呜呜咽咽，不成章。

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我此时的担忧是多么的多余，朝中局势如盘棋，纵然再微妙复杂，还是逃不脱那精明的帝王的掌心。

帝王虽然年轻，但似乎培植自己的势力也已非一日两日，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终于，他等到了，我那年轻的帝王，这般人中龙凤，拿回皇权也是得至所归。

月色温柔，永巷外微醺的夜风，拂面而来，鼓荡我心爱的牙白鲛珠软纱帐，摇摇曳曳，随风起舞。

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二十二岁的皇帝正式执掌政权，大汉历史，将开启一页崭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