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觐见（1 / 1）

建元二年，建章宫外。

四周高大雄立的宫墙上尽是飞檐走兽，丈余见方的青石砖整齐的排列，一眼见不到头，这样的气势让人踩在上面立显渺小。数十颗铜钉硕大圆润，扣镶在朱漆宫门上，远远就能望见。

一列队伍缓缓行来，我们是汉武帝的家人子。

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来自各地的家人子站的整整齐齐，端的是粉白黛绿，皓齿星眸，女人的脂粉香扑鼻。所有人都低眉顺眼，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人。

早有引导的粉衣嬷嬷，前方躬身带路。我们一步步走上玉石雕刻的台阶。随着队伍迈步进殿，头也是不敢抬。

“跪下。”耳边管事的内仕沙哑的声音响起。队伍忙俯身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跪拜大礼，“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许久却未见动静，此刻建章宫内非常安静，队伍起身只得俯地支撑着，那柔软的羊毛刺绣地毯，金黄的毛细密而柔软，随鼻息轻拂我面上，端的是十分的呵痒难忍。

“母后，这次我们该好好选选，就不会有后宫之争了。”温婉的声音左侧响起，稍稍缓和了紧张气氛，是当今皇太后王氏，只见她面容端庄娴雅，象征身份的华服上布满牡丹花吉祥的图案，满头华发也只随意绾个芙蓉望月髻，斜插一支金凤攒珠的步摇，素来听闻当今太后生性淡泊，果真如此，眼角的余光一瞥之下便不敢再看。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匍匐。

“皇上只有一个，你说可能吗？”太皇太后幽幽沉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是啊，母后见教的是，臣妾让母后见笑了……”皇太后王氏微微带着歉意的声音。

“都起来吧，抬起头让哀家看看。”幽幽沉沉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声音不大，但听起来说不出的凌厉。

“诺……”遵命，起身。抬头，微微颔首。

太皇太后比我想象的年轻，浓密的华发挽成福寿鬓，发梢只插着两只赤金缀珊瑚凤冠钗，却丝毫未减雍容华贵，犀利的眼神让人恐慌，紧抿的嘴角仿佛印证了她的坚毅不屈，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让一代帝王用信任与聪慧的她结盟，相约携手共建帝王霸业。从此淡然的一步步踏入权利巅峰，最后终于成为历经四朝，两握虎符西汉最荣耀的女人吧。

“聆听太皇太后教诲……，”管事的内仕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凌厉的目光依次在众人面上扫过：“不错，都还算标致聪慧……，其实，哀家也没什么好教诲的，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就是不管在任何环境之下，都不要忘记你最原来的样子，要学会忍耐，学会收敛，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忘了后果，是金子总会发光，黄沙掩不住珍珠的光华，等到有一天，你回过头来看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留下的，不只是有痛苦和快乐，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谢太皇太后……”众人垂眸微笑，点头应是。

“哎……，”上座的人似乎有了些许疲惫，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去吧，去永巷，那儿的花都开了……”

“诺……。”众人匍匐，再次跪拜，一个接一个的，有序退下。

有年长的宫女上来接引我们。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夕阳西下，苍郁的暮色弥漫开来，浅灰的天空如晕染了墨汁一般，那遥远的天边，一轮金色的落日，冉冉西沉，发出悲凉的橘色光芒，在这样幻彩迷蒙下殿宇深广金碧辉煌的皇宫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让我印象深刻。

宫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夕相处间的只字片语中，我对宫中的情况也明白了大概。皇帝刘彻今年二十几岁，已大婚，娶的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外孙，馆陶公主的女儿陈阿娇，皇后虽比皇上年长几岁，传说她颇有倾城之姿色，但善于嫉妒，不得圣心。但念其为亲眷故或是外戚荣宠之故，宫中无人敢掖其锋，别说一干妃嫔，就是连皇帝也要让她两分。

这一日的天气十分晴好，碧蓝一泓，万里无云。金灿灿的阳光带着温暖的意味明晃晃如撒开的金子一般澄亮。

永巷的后宫，尽是飞檐勾曳，明黄浅翠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湖面泛起的水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太平盛世之气。

我不自禁地抬起头，仰望碧蓝的天空，清澈，干净，一群南飞的大雁排成人字，嘶鸣着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

闭上眼睛，我心中默默：这就是我从今以后要生存的地方了，贺哥哥，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