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是啊,真要有那么一天,能够了断是非忘却前尘也是不错的……”斗篷男子从袖中滑出一块银子,丢在盛包子的笼屉上,转身向门外飘去。和尚也站起来,缓缓走向门口。
斗篷男子踟蹰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和尚:“南宫……”
“放心,不会泄露一句,你的仇家也好,情债也罢,那么多麻烦事贫僧才懒得去管。”和尚牵过系在树上的马,头也不回的走开:“不过我倒是想多说一句,别让自己活得太累。普渡众生那是佛祖的事,凡人强求不来的。”
和尚牵着马,和斗篷男子擦身而过。
“要是有一天你有事,大可以来万花谷找我的。”斗篷男子立在马上,轻描淡写的声音几不可闻,也不知道和尚究竟听到了没有。
斗篷男子看着和尚一点点缩小在远方的背影,转身走到自己系马的地方。一边解开绳结,一边轻抚着马儿的鬃毛。
“该做的,总还是要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东宫女史
连亭廊桥下,几尾锦鲤正簇拥在青石栏下。
皇甫梓玥靠在满是桐漆味道的红柱,心不在焉的把手上的鱼食一把一把的扔进湖里。看着这几尾锦鲤憨头憨脑的张嘴等着,突然没由来的一阵烦闷,索性把手上的鱼食悉数丢进湖里,然后站起身来赌气似的把手拍干净。
这个笼子一样的地方,连鱼也这么闷!
皇甫梓玥伸了个懒腰,然后抖擞整理了下多少有些褶皱的衣裙。一阵风拂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长安的雨后这么冷啊,和江南一点也不一样!皇甫梓玥抱着手臂,脚下加快几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岂止是天气,这里一切都和秀坊差的太多了。皇甫梓玥低着头沿着看不出尽头的长廊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这个时节的秀坊一定不会这么冷的,每年这个时候,姐妹们总会聚在湖边为即将到来的中秋排舞。红纱摇曳,仿佛是火烧的云彩,映得水面也满是红晕。秀坊的鱼儿比这儿的机灵些,每每舞乐达到极致之时,那些鱼儿接二连三的跃水而出,或红或白鳞片在阳光下映出一抹灵动的色彩。
如果有的选,她一定不会选择来这个太子府做什么女史。只是,叶坊主既然这样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吧。但计划也不是进行的那么顺利,本来当初的计划是借由自己是陇右兼任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的侄女的身份方便出入宫闱,探寻当日秀坊和皇室的瓜葛隐秘。但不料皇甫将军得罪了李林甫被贬出朝堂,连带着自己从宫中被调度到太子府做了女史。
上个月,被贬斥的皇甫惟明将军传来死讯。太子伏案哭了一宿,自己却只是安静的守在窗外。说起来,那个被自己称作伯父的人,自己根本没有见过呢。或许只是姓氏恰巧相同,甚至自己的身份也是叶坊主拟造的吧。从小自己就没有什么亲人,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女,秀坊才是自己的家。
没法子,谁让这是就是自己的命呢。
尊贵如太子,怕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吧。皇甫梓玥驻足在自己房间门口,出神的想着。两个兄长的不幸,让太子终日唯唯诺诺缄默少语。上有威严的当今圣主,下有英姿精干的儿子李倓。光辉交错中,更是衬托着太子满是庸庸碌碌的无为之相。
皇甫梓玥缓缓推开卧室的门,微微锈涩的门轴发出一溜另人皱眉的尖锐声音。
“看来有人很不友好的翻动过我的房间了呢。”皇甫梓玥看了看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纸笺,但自己压在上面的镇纸已然被换成了一方砚台。
皇甫梓玥打开衣柜,里面的纱衣舞带都或多或少有了翻动过的痕迹。她微微叹口气,从柜子中取出一件貂绒披肩,然后摘下自己腰间的香囊,贴在柔软的兽毛上轻轻滚动了几下。只见毛皮上渐渐浮现出些许的红色小点,小点活动着凑在一起连成一缕红线,悉数钻入香囊之中。
“澈澈,这是什么?”若干年前,自己看着这些红色的小点温顺的游走在香囊中,带着几分恐惧和好奇,惊讶的问。
“这是我新培育出的蛊虫‘含香’,最喜欢依附在带有这种特殊药香味的香囊上。不过没什么毒性,最多只能叮咬出几个大包,就好像一群听话的小跳蚤。以后要是再有那些看不顺眼有不能动手的达官贵人,就悄悄的在他们身上放上几只,哼哼……”
皇甫梓玥唇角微微上扬,回忆着当年的一幕。讨厌的达官贵人倒不曾遇到,索性把这些小虫洒在衣柜里替自己看守,原本是百无聊赖的消遣,没想到这次倒真派上用场了。与其花费心思去猜测是谁不请自到来自己的房间翻查窥探,还不如坐等这些小虫替天行道,让那失礼之人自食恶果。
门外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甫梓玥将香囊系回腰间,整了整颈间的貂绒披肩,好整以暇的坐在檀木椅子上。
“女史在么?”宫女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外边叩门。
“进来吧。”皇甫梓玥已经摊开一贴浣花笺,从容的研磨着墨汁。
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推开门,对皇甫梓玥施了一礼:“皇甫姑娘,太子让奴婢传话,今日请在屋内安坐,若无要事,切勿在外走动。”
皇甫梓玥心有所动,转过来温和的对宫女说:“知道了,劳你跑这么一遭。你可知道殿下为何要这般吩咐,究竟发生了何事?”
“奴婢听说是太子妃宫中有些不洁,不知被什么飞虫钻了纱帐,太子妃屋内从上到下全部身上痛痒难忍,正乱成一团呢。”
皇甫梓玥心下了然,女人究竟是疑心善妒啊。含香蛊除了依附香囊,最喜欢寄生人体,也不知是太子妃是亲自到此不慎染上,还是被派来的亲信带回去的晦气。
“太子殿下呢?”皇甫梓玥猛然惊觉,原本对这小人之心早存了不赦之意。但太子妃身份特殊,门庭走动频繁,含香蛊又遇人而噬,这样下去难免连累无辜。
“殿下已经赶往太子妃的寝宫。”
“荒唐,太子身份尊贵,现在尚不知是疫情还是其他,怎么能没有轻重,轻陷险地?”皇甫梓玥心头一凉,要是把太子卷了进去,就大大的不合算了,总要赶在失态严重之前不动声色的控制住局面才好:“我身为女史,有记录皇家起居,劝谏行为之责,你快带我去拦住太子。”
“女史不必担心,适才万花谷的墨先生前来拜访,想必现在正护卫在殿下身边,女史照顾好自己就好,奴婢还要传话,先告退了。”
皇甫梓玥还了一礼,如有所思的看着宫女退出屋子掩上屋门。
墨先生?就是那个以一封书信医好太子梦魇之疾的万花神医?记得前段时间和秀坊往返书信时,萧师父还特意交代要留心此人。自己也细心打听了多次,但这个墨先生每次来府上的时候,太子都会屏退左右在偏室密谈,全府上下从来不知他们都谈些什么。不过既然身为万花谷的医者,驱除小小的含香蛊应该不在话下,也不必担心太子……
对了,既然太子现在不在,何不借此机会去查访当年七秀内坊的旧事,这才是自己做这个女史真正的原因。
皇甫梓玥打开衣柜,捧出女史的官服,小心翼翼的用香囊在上面滚动着。看着红线缓缓滑入囊中,不知为何,居然微微有种鼻酸眼热的感觉。
澈澈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苗疆医仙
混沌的天地,无尽的黑暗,唯一能感受到的耳边传来一阵阵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间,突然感觉到一片雪花落在了鼻尖上,却瞬间被沁出的灼热鼻息激成水雾。
鼻尖的清凉让姜听雨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苍茫一片的漫天飞雪。想动一动才发觉自己浑身僵硬,但是腰间的疼痛清晰而且真实。
“我还活着啊。”姜听雨呆呆的望着天,然后无奈的苦笑一下:“不过看起来很快就要死了……”
“死不死不是你说的算,是我说的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姜听雨吃了一惊,费力的把脖子转向一侧。然后看见一口古朴大鼎泛着淡紫色的光华,隐隐飘出些许诡异的香味,从鼎足的缝隙中隐隐可见一只银镯在光洁的脚腕处上下跳动。
“不过你要是一心求死,那我也没法子。”女子从大鼎旁徐徐转过来,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滑过一抹让人窒息的惊艳。
绝美的面容上顶着一盏精美的银制作花冠,冠前插着六根高低不齐的银翘翅,隐约可见上面细致雕琢着蝴蝶探花的图案。银冠下沿抹着一圈银花带,从上面缓缓垂下来一排小银花坠。脖子上戴的银项圈有好几层,连环套着碎银花和小银环,一直悬到胸前。衣襟上到处镶嵌着银丝勾出的花绣,针脚精巧的挂上细小的银铃,从风中传来玲珑剔透的悦耳声音。
华美的衣服合身的裹在女子身上,纤细的身形在这风雪中愈发显得单薄。但她却赤足站立在积雪上巧笑嫣然。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刺骨寒冷。
这不和谐的色彩出现在苍茫的纯白世界里,却又勾勒出一种摄人心魄的自然之美,浑然天成,全无造作。
“你是谁?”姜听雨从适才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将头转开仰望着苍茫的天空。
“你猜呢?”那女子从鼎中取出了什么,然后凑到年轻道士的面前:“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