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素衣莫起风尘叹(1 / 1)
"都是你的错。"公子无衣一坐下就抱怨了开来。
"与我何干?"宫离月将茶杯翻转开,倒了一杯递给他,尔后气定神闲的坐回椅子上,算是已尽宾主之宜。
虽是不知他忽然而来的指控为何,心下却依旧悠然。
"谁让你没事长这样一张脸。"无衣只啜了一口,随即放下,他可没半点心思饮茶。
宫离月温温一笑,并不接话。他的容颜一直是他招致"祸水"的原因。他虽亦烦恼,然时间过了这么久,也就平淡了。
然,他却是会错了意,公子无衣哪里又说的是他太过美丽的容貌。
无衣看着面前的宫离月。
今日的他,已不复那日的清冷,反沉沉静静,自有一股温润风流的味道。
那日他的气质更接近墨阳,清冷瞧不清心思,如今则回了本尊。
无衣自是不奇怪,平日里的宫离月就是这副样子,温温琅琅,令人如沐春风。是以他与墨阳面容即使惊人的相似,自己也从未错认过。
那日莫辛见着的若是平常状态的宫离月,会不会仍这样坚持?
他苦笑了一下,那几日宫离月正为某事所烦扰,难免冷淡,有所不耐。偏就给莫辛撞着。
这,算什么?
"我并不是在夸赞你的容貌,"无衣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着字句,"你可还记得那日闯入落瑛谷的白发的美貌姑娘?"竟是有些小心翼翼及略略的试探。
白发姑娘?
宫离月并未料到他忽然转了话,讲到她,恍惚了下,似是想到了那个精灵生气,并着一身火气的美丽女子。
怎么忘得?即使在这美人如云的落瑛谷,她的美也足以令人屏息。
"怎么?"他收回心思,淡淡一笑。
"那日她不是错认了你?"
他浅浅忆起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及忽如其来的怒火。
原来,是真的错认了。
"你也知道星煜三王爷墨阳同你一般模样,你又在我落瑛谷,是以她才会误会。"无衣解释道。
"所以?"宫离月并不十分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这不是我没能力让她相信你不是他吗?"无衣无奈道。
也就是要他帮忙了?
"所以我要掀起衣袍让她察看个究竟?"他眼中略有不悦,饶是他温和谦恭,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任一陌生女子随意察看他的身体。
那日他已算平和并未与那女子多作计较。
他也许能理解她这样做的理由,却断断不会答应。
即使这是证明他清白的最快方法。
"不,不不,她也知道那日是她逾矩,也不会再做出这等冒失的事来了。"无衣赶紧道。
"那是要如何?"这般吞吞吐吐。
"她想来赔罪就是了。"
"那倒不用,日后不要再这般跳脱就算是了。"宫离月以为他目的就是如此,不在意的笑笑,并不放在心上,略显随意的挥手的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大可不必来这一趟,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的。"说着他站起身。
你以为我想来?无衣更苦,忙又拦下他,"你先坐下听我继续说啊。"
"这又是要如何?"宫离月有些不明所以,索性重新坐下,等他的下文。
"这个,"无衣清了清嗓子,不自然的道,"她要在落瑛谷小住一段时日,她身上有伤,想在此修养。"
莫辛有伤只是他顺口胡诌的,不想一不小心真相了。
宫离月浅浅的啜茶,垂着眼睫,看不清表情,并不接话。
无衣也一时摸不清他的心思,想了想,又继续道,"她又听闻你是先生。"看到宫离月的神色,分明在问"听闻?"听得谁的闻,不言而喻罢。
他头皮一麻,却仍撑着继续道,"她因着不识字,想着说也巧,住在你隔壁,所谓近水楼台,希望你能教她识字就是了。"他一口气说完,瞧着宫离月的反应。
宫离月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那样清灵的女子竟是不识字的吗?
"她看着不是贫穷家养的女子呢,怎么半点字不识。"他略显疑惑。
那样气质的女子,目不识丁…
想着很是诡异了。
"她就是死要面子才不肯让人家知道她不识字呢,不然哪里会到现在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呢。"无衣生怕他瞧出什么来,忙又给她胡乱的圆着谎。
他是真不知道莫辛弄个“目不识丁”有什么好处,难道就是为了与离月多相与一段时日?
"公子和她很熟稔吗?"宫离月随口问道。为她张罗住所,又知道她许多事。
只是,那日樱花林公子对外所说的"莫辛助他提升武学"的这种话他却是不信的。
明眼人一见便知那女子那时火气十足。
无衣一愣,一惊,忙想撇清关系,忽又觉得不妥,若说不熟,那收留她干嘛?他落瑛谷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地方。这无异于自打嘴巴了。
更何况,心中的某一角也悄悄的认为,他愿意同她熟稔呢。
想了想,他斟酌着,语焉不详的道,"若说熟稔,也勉强算的上吧,她是我朋友的未亡人,我总有义务好好照料她们母子。"
完了,顺着莫辛的谎编的越来越离谱了……
"这也是她的伤心事,日后离月尽量不要提起才是。"
"我省得的。"宫离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的样子看来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年纪也小,怎么有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了。
她看着,真是迷雾重重。莫辛若是知道自己漏洞百出的谎话在人眼中反成了神秘,不知会不会内伤。
但这毕竟是她的私事,他自是不会多嘴询问。
"明日正也开课,让她一道来吧。"虽然他的学生中女子甚少,总也不是没有,加她一个并不会怎么的妨碍。
只是,她可能会觉得怪异吧,毕竟那群都是孩子。
"呃。"无衣又踌躇了,"那个,你也知道,她这人面皮薄,让她和一群小娃娃待一起,那个,不太好吧?"
莫辛要是知道自己要夹在一群萝卜头里,估计会直接崩掉。
"我并没有许多空暇的时间。"他只是陈述事实。
唉。无衣心中再次叹气,离月这般性子,莫辛…
这个月,难安生了。
"嗯,你允许她经常来打扰就是了。"无衣一脸关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离月最是不喜被人欺骗。
宫离月略略沉吟,"她若总单独来,总于她的声誉不好。"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说辞的。"
"你也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女子,离月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哦?"无衣见他略有松动,忙趁热打铁道。
这就是墨阳与离月的最大差别。
于墨阳,他永远不会理他不想理的事,无论大小。于离月,只要他能做,并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会愿意。
宫离月勉强的点点头。
"她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一定会感激你的。"
"也许她还会想拜会你呢。"无衣笑眯眯的道,脚则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去。
"并…"不急。宫离月话正开口,就被眼前的一抹雪色截了去。
她梳着男子样式的石髻,只一支木莲发簪束着发。身上穿着白净的素袍,样式简单,并没有累赘的花式,没有寻常女子雪衫的娇媚飘逸,看着却是清爽舒服。
她梳着石髻,一身素袍,按理说想着该是十分怪异的,偏的你瞧着,绝不会觉得半点不妥,只觉清新扑面。
她站在门前,笑意盈盈,清逸如飞花。
无衣恍惚了一瞬,随即笑道,"你何时起来的呢,巴巴的跑来,离月又不跑。"
莫辛也不动,仍是站在门前,任风吹拂她的面容,笑着,"我住他隔壁呢,只是想看看他门前的银翘就是了。"
银翘花期极短,几乎是才开就谢,要银翘入药,偏得它的花,未谢的花,是以难度极大。并且银翘花开随意,并没有固定的花期,要想见着,只得日夜守着才是。
她是没说谎,她为着是取些银翘入药,才守在一旁的。
"摘了你一点花,不介意吧?"莫辛伸出手,给他瞧手上躺着的银粉色的花瓣。
你都摘了,他管谁介意去?无衣只想翻个白眼,莫辛这强盗的气质却是一点不变。
宫离月看着她,"既然已经摘了,就送你罢。"依旧温琅。
她原本就显得有些单薄,风弗起,她素袍微凌,衣袂飞扬,倒像是要飞走了。
听着他说话,她忽然笑了,将手伸了回去。
"哎,你先进来吧。你身子有伤,吹着风总不好。"
他这话是说给宫离月听得,不想莫辛面容一瞬古怪了起来。
"也是,你进屋吧。既然见着了,我也该沏杯茶给你才是。"宫离月将眼光收回,略颔首道。
无衣朝莫辛挤了挤眼睛,仿似邀功。
莫辛忽而就放松了,她还以为是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原来,是无心。
她好心情的踏入这间竹屋。
"姑娘喝茶。"宫离月温和道,将茶杯递给支着头的莫辛。
"那天不好意思了。"莫辛口中说着抱歉,眼中却全然无歉意。
"公子已解释过,姑娘不必含疚。"离月并未瞧见她的眼睛,笑笑,也坐了下来。
"哦。"莫辛应着,想了想,她又道,"先生以后喊我名字就好了,听着姑娘别扭的很。"
"嗯。"原来她性子也算温和呢,那日该是被气着才那般无理了。